第20章 高山流水(2)(1/2)
那位小郎又奉承了一番,准备离去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阿殷身后的几人,问:“殷姑娘可需换个地方雕核此处人多,怕会扰了殷姑娘。李员外发话了,只要姑娘愿意,愿意包下恭城最好的客栈供殷姑娘雕核。”
阿殷说道:“不劳小郎挂心,我住在外院的屋子里,人少,也很是清静。”
那位小郎立马横眉,声音拔高道:“什么外院外院不是给下人住的吗怎能委屈姑娘住那样的地方小人方才进门时可是看到了,又破又烂,要是李员外知道他的核雕产自这么破烂的地方,也觉得不够脸面。”
他一瞪殷修文,殷修文只觉心颤颤,说道:“这位小郎误会了,只是暂住而已,恰好内院的西厢房屋瓦破了,现在还没修补好,怕淋着女儿才让女儿在外院委屈几日,过几日一修补好自然是要住回去的。”
小郎又瞪眼了:“过几日”
殷修文倒是怕极了方才那位小郎口中李员外的手段,忙不迭地道:“本来是过几日的,不过既然女儿手中有此等大事,自是该以李员外的核雕为先,冬云,你立马去帮二姨娘的忙,让二姨娘把房间空出来。二姨娘的房间阳光足,雕核时也不累眼。”
二姨娘面色大变。
“老爷……”
殷修文板着张脸道:“还不快去”
二姨娘万般不愿,也只能咬牙应声。
殷修文反应得快,拱着手,与那位小郎道:“还请小郎告知李员外,殷某家中虽小,但绝不会委屈了女儿,更不会有人扰了女儿雕核。”
那位小郎方满意地颔首。
小郎一离去,殷修文看阿殷的眼神多了几分不一样。以往见着女儿都是呼呼喝喝的,可此回见着女儿,却觉得顺眼之极,方才那位小郎的五十两银子可是千真万确的。
“阿殷,你也是的,早点与爹说了,爹哪会踩坏你的核雕。”
二姨娘阴阳怪气地道:“有这样的手艺早不露晚不露,偏偏这个时候露出来,大姑娘也是随性得很。”
阿殷淡淡地道:“父亲平日里不是不让我雕核么”
“哪知你雕得这么好呀我女儿也是有出息的,一家核雕百家求,好生威风。”殷修文一扫今日的阴霾,又道:“那位李员外是怎么回事”
阿殷道:“我也不清楚,都是那位小郎拉的线,听闻是江南一带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的,不过给钱却十分痛快。”她轻轻一笑:“上回父亲踩坏的核雕就是李员外要的。”
殷修文登时觉得脚底有寒气钻入,嗖嗖嗖地入骨,嘴一咧,道:“回来得这么晚,没用晚饭吧灶房里的饭菜都凉了,让你娘给你热一热,哦,不,重新做一顿吧。”见二姨娘还杵在这里,殷修文拉长了脸:“傻站这里做什么,房间空出来了没有”
阿殷此时从怀里摸出十文钱,道:“本来阿殷前阵子挣了二十两银子,要孝敬父亲的。可昨夜不少器具都损坏了,只能找铁匠加急重新打过,因此也得费上不少银子。现在女儿身上只剩十文钱,虽然少,但孝敬父亲的心意不能少。”
殷修文看着阿殷手掌上的十文钱,肠子都悔青了!
二十两!二十两!
他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道:“你好生收着,爹知道你的心意就成。”
阿殷头一回觉得心情如此痛快,格外感激穆阳侯的那一句——何不令人惧怕你,仰你鼻息
姜璇得了阿殷的嘱咐,一直留在屋里。
直到见着二姨娘那张欠了她千万两的长脸后,方知要搬回去了,而且还不是原先的房间,正是二姨娘自个儿住的东厢房。姜璇惊疑不定,以为发生何等大事了,赶忙离开房间。
刚跨过垂门,便见着老爷在姐姐身边说着话,夜色是深了,冬云打着灯笼,黄澄澄的光映在他青白的眼袋上,无端有几分滑稽。
阿殷伸手跟她打招呼,“阿璇,过来。”
殷修文堆着笑,眼纹更深了:“你们姐妹俩自小感情好,房间小,住在一起本来也是有点委屈,不过不打紧,赶明儿换个大房子,你们姐妹俩一人一间,连在一块,孟不什么……”
“父亲,是孟不离焦。”
殷修文道:“对对对,还是识字多的好,够体面。”
“女儿肚里能有墨水,都是父亲的功劳。”
这奉承倒是教殷修文心里发着虚,以前女儿文文静静的,鲜少开口,如今一开口简直跟番椒似的呛死人了,偏生还呛得发作不得。
姜璇在旁边一看,只觉变天了,怎么在屋里待了会一出来老爷跟变了个人似的
阿殷哪会不知姜璇的疑惑,示意她稍安勿躁,待房间妥后,四下无人,阿殷才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地与姜璇说了。
“……没让你在场是怕你露馅了,范小郎是你见过的。他装起跋扈小爷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勉强,跟唱大戏似的,幸好父亲与二姨娘的眼睛被五十两银子蒙蔽才没看出不妥,你若在场,怕你会忍不住发笑。”
姜璇的重点却不是这个,她道:“姐姐,这般老爷的确不会为难你了。可现在分明是将你当作散财童子呐。姐姐这么大块白花花的肉,老爷得吸多少次血啊!”
阿殷被逗笑。
“瞧你比喻的,我原先倒是担心你会觉得我做得不妥,算计自己父亲的事情,时下毕竟是大为不孝。”
姜璇着急了:“姐姐说的什么话,只要姐姐能好,负遍天下人又如何!”
“负遍天下人,也不负你!”她拍着她的手背,温柔地道:“妹妹不要担心,你想的我也想过了。我能踏出这一步,就绝不会任凭父亲摆弄。可我也不想拿父亲当仇人看待,只是却也不会将他搁在心中敬重了。”
打从那一夜之后,阿殷在家中的待遇明显提高不少,连冬云都晓得如今最能挣银子的家里大姑娘。谁的钱多,谁才是真正能拿主意的,为此侍候起阿殷来也更加殷勤,大姑娘前大姑娘后的。二姨娘看在眼里,恨恨地呸了声,可除了呸了声,似乎也不能做什么,她的私房钱二十两银子还等着老爷从她手里拿回来呢。财神爷嘛,拿捏着人人喜爱的钱,供着就供着。能给回她的私房钱,她睡树下都成!
对于阿殷的改变,秦氏是喜极而泣,以前觉得女儿玩核雕不好,对姑娘家名声无益,可却不知居然能挣这么多银子。他们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讲什么名声呢。还是钱财最要紧的。女儿有了钱,她也有了倚仗,说话也硬气一些。以前在灶房里给女儿做点热菜,都怕被老爷说浪费,现在倒不用偷偷摸摸了。
为了那五十两银子,如今真真是全家人将阿殷好吃好喝地供着。
殷家祖父离世时,给家里两房都留了铺子,大房的是香烛元宝铺,二房是棺材铺,都雇了伙计看着。大房的铺子盈利不多,只能说勉强维持温饱。眼下到了月底,秦氏去铺子看了账簿,取了五两银子,比上个月多了一两十文钱。若搁在以前,是要分成两份的,一份家用,一份浩哥儿的念书支出。
秦氏回家后,与殷修文说了,想把多出来的银子拿去给女儿裁新衣。
殷修文自是没意见,说:“昨日问女儿,说是今日便能把核雕做好,等会女儿回来了我们得和她说一声,得了银钱莫要乱花。”上回的二十两银子眨眼就没了,他可是肉疼了一整夜。
说话间,阿殷也从外头回来了。
不过却没过来正厅,反而是姜璇过来了,说道:“老爷夫人,姐姐今日乏得很,本来该给二老请安的,但实在困,便让我过来替姐姐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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