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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二五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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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了一遍,郡王妃摇摇头,“我也不认得平疆王,久未出门,不宜见人。”

襄国公夫人还未劝,大姑娘已道,“娘,我今早听府里下人说,平疆王是小姨的孩子,你难道不去见见”

郡王妃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眼中流出泪来,哽咽道,“是三殿下来了”

“是啊。”大姑娘也哭了。

郡王妃看看手上沾的泥土,身上穿的布衣,掩泪道,“好,好。请诸位稍待我换身衣裙。”

大姑娘请襄国公夫人几人在外间稍侯吃茶,她进去服侍母亲换衣裳,把李玉华如何发作赵氏的事跟母亲说了。郡王妃点点头,“虽说会结怨郡王府,但忍着不说就要沦为宗室里的笑柄了。郡王一向糊涂,在晋地无人敢与他计较,今日也是因果循环了。”

大姑娘扶着母亲到后殿,晋郡王一见发妻,按捺住眼中厌恶,飞奔上前扶住郡王妃的另一只手臂,那模样即亲近又热络,仿佛他们仍是宗室中有名的恩爱夫妻一般,“我说你平日间懒怠见人,弟妹心里很记挂你,烦你出来相见吧。”

只是,这话说的简直让人无语。

当然,如今这辈份更让人无语。郡王妃从娘家论是穆安之的大姨,不是旁支大姨,郡王妃是老柳国公的嫡长女,所以,真是嫡嫡亲的大姨。

但从宗室论吧,晋郡王与穆安之是平辈。

好在晋郡王府与皇室的血缘已经远了,反正大家见面就随便说说话。

郡王妃驾到,大家彼此见过礼。尤其是诸外官诰命,心悦诚服的给郡王妃请过安。也有心直口快的诰命道,“以往我们过来问安,总是见不到娘娘,只得偏劳赵侧妃接待。今日得见娘娘驾前,容我再给娘娘行一礼。”说着又起身给郡王妃行了一礼。

李玉华瞥赵侧妃一眼,“倒真是有这等脸大的,自己不过五品诰命,就敢受外诰命的礼,我也是开了眼界!”

然后,面色一转,和声细气的问郡王妃的身体,“先时那贱婢说嫂子身体不好,嫂子可有不适我带了太医,给嫂子诊一诊”

“劳娘娘惦记,我好着哪。平时府里是赵氏打理,她约摸是寻这么个托辞吧。”郡王妃忍住心中泪意,将视线自穆安之那里收回。刚在彼此见礼时匆忙看穆安之一眼,见他容貌俊俏,气宇轩昂,心中既欢喜又伤感,却是不露分毫,并不在众人面前露出娘家这层亲戚。

李玉华握着郡王妃的手,感觉到她掌心老茧略显粗糙,看她面容温和,便知此人心胸开阔,远胜这位糊涂的晋郡王。自来由低往高虽难,但由高往低往往能要人命,郡王妃出生当年帝都第一豪门,如今娘家烟消云散,自己在王府这样艰难,何况逢高踩低的种种人事,又岂是容易的。今日还有此宽和面色,当真不凡。

信安郡主道,“明弈姐姐,你可还记得我”

郡王妃笑,“这怎么能忘,只是转眼二十载未见,信安你也显老了。”

“怎么能不老,岁月催人老。”信安郡主与郡王妃当年都是帝都耀眼闺秀,如今再相见,世间已是沧海桑田,山川巨变,但还能有相见这一日,未尝不是福分。

郡王妃这种气度,纵赵氏将金冠顶在头顶,也不及一二。

襄国公夫人高兴的说,“好了好了。”

李玉华笑容一敛,“伯娘,这好字说的早了。赵氏无礼,大家伙都见着了的。我不愿意见她,给我叉下去!”

立刻有人进殿,叉了赵氏下去。

李玉华款款起身,“如今郡王妃过来了,大家也看到了,无灾无痛,宽厚仁善。刚刚赵氏穿的是什么,唯郡王妃亲王妃皇子妃可用的泥金凤凰纱,她就敢大咧咧的披自己身上!我这老嫂子穿的又是什么,寻常布衣布裙罢了。刚那赵氏头上戴的什么,郡王妃的五翅大凤,她真敢插头上。我这老嫂子呢,发间不过寻常老银钗。”

“这种不识好歹,逾礼违制的贱婢,襄国公你是宗室长辈,您说,当如何处置”李玉华问。

襄国公看晋郡王一眼,“先关起来吧。逾礼逾制之事,就请郡王报知宗正寺,宗正自有处置。”

李玉华道,“族中长辈在,我还得问一句,我这侄女都二十五岁了,如何仍未议亲”

晋郡王抢答,“议了议了,可这丫头古怪,说好几回亲事,没一桩她愿意的。我也实在没法子,我难道不是做人父母的,弟妹难道认为我有心误自己闺女亲事”

大姑娘脸色铁青,愤愤的别开眼!李玉华说,“咱们宗室贵女,有一说一,今天宗室长辈都在,大姑娘你自己说,怎么家里好意给你说亲,你倒这样耽搁自己。让长辈们替你担心,这也是不孝啊!”

大姑娘是个性情烈的,再不肯担这不孝名声,何况她误了青春,本就一肚子火。于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确是议了好几桩亲事,也是我不愿意的。第一桩说的是赵氏的侄子,议亲的时候,家里就有三房小妾了,我纵是剃了头发当姑子也不嫁这样人。第二桩说的是晋中大商家石家的亲事,我好歹郡王嫡女,难道嫁商贾子第三桩是给府中左长史家的长子做填房。我宁可在室终老,也不受这样的侮辱!一来二去,就到了这会儿。”

李玉华问,“赵氏子石家子不可见,左长史是哪位,进来给我瞧瞧”

一时,一位一把花白胡须的官员进来,李玉华问他,“你家长子是何出身有何功名”

左长史扑通就跪地上去了,他官小职低未能进殿,但在外头模糊听着,刚又见郡王妃被众星捧月迎进殿中,赵侧妃被叉出去,知赵侧妃失势,郡王妃得势。如今亲王妃问他家长子,左长史便知人家是要算前账,当下吓的不轻,冷汗直冒,一时讷讷,不知如何应对。

李玉华奇异,“这有什么不能问的难道出身功名都不能说难不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你不说我就往坏里猜了!

“不,小犬一意功读,报效君父。”左长史战战兢兢,说话都有些不俐落。

“那是什么功名啊”李玉华得问个明白。

“童,童生。”左长史已是羞的脸颊赤红,恨不能羞死过去。

“看你面相生得沉稳,你家长子年岁几何”

“刚至不惑之年。”

李玉华冷笑,“你倒真是胆量不小。郡王长女,便是未赐爵,每年享的也是县主俸,你因何要给你家无才无能的长子求娶郡王长女啊谁给得你这胆量,你告诉我,也叫我开开眼!还是说,你觉着你家死了发妻的老童生长子配得上王府贵女”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下官再不敢了!下官糊涂,下官再不敢了!”左长史砰砰砰叩头,一时便磕的额头青紫。

李玉华笑笑,“你要愿意替旁人担了罪名儿,也由你。你下去吧。”

左长史这样心术不正之人,忠义就是个笑话,当下一咬牙,大声嚎哭道,“是赵侧妃娘娘说的,我家长子人品敦厚,郡王正为大姑娘择婿。我也说我家长子微贱,配不得大姑娘。赵娘娘说,她可代为说媒。下官一时贪心,就做了错事!娘娘恕罪!”

襄国公大怒,“这贱婢!合该千刀万剐!”

晋郡王脸色青白紫红轮翻变化,可知心境复杂,难以言喻。

李玉华端坐上首,问,“杜长史,把你的记录拿给襄国公看看,襄国公看完山西巡抚看,看可还记得妥当。”

二人看过无误,李玉华道,“您二人,一个是晋王藩的长辈,一个是山西一省父母,若是无误,请签字确认。”

襄国公先没说话,晋郡王已是摇摇欲坠,哀求道,“弟妹不行啊,老哥哥知道治府有失,您这东西呈上去,老哥哥就完了。”

李玉华真挚劝道,“我劝老哥哥您别拦着,今天宗族外官都在场,您觉着您这事儿拦得住帝都知道。我在帝都呆过,可是知晓御史台的御史多么刻薄,今天这事,我就是防范以后有人胡猜乱想胡编乱造,反是对晋王府不利,才留下记录,让见证之人签字做证。您想想好,您这事,是留下这证据,还是不留,我随您。您要不愿,也就罢了。”

襄国公上前低声劝道,“郡王内帷失和,是受妖姬糊弄。郡王,请巡抚大人作证,郡王上书宗府,宗府虽有训斥,我等愿联名为郡王求情,郡王不过一时糊涂。”对,这事已是藏不住,眼下要紧的是,不能让人乱传乱说!眼下要紧的是,不论如何都要保住晋王藩!

当天,郡王府的酒宴未用,李玉华带着郡王妃与大姑娘就出了晋中城,往自己在城外的亲王行驾去了。

李玉华路上就说,“不能在这儿呆了。非但大姑娘前程要耽搁,今天已是跟郡王府翻脸,姨妈你再回去也得受罪。”

一句姨妈,叫的郡王妃的眼泪险些下来。郡王妃强抑住喉中哽咽,“若是殿下娘娘方便,我想把大妞托给你们,以后给她寻个妥当人家,纵寒苦些,只要是正经人,我都愿意的。”

李玉华颇有几分侠气,“姨妈你也别回去,晋郡王那样的人,你还回去做什么”

大姑娘也劝,“娘你回去必要被他们治死的,我不让你回!”

郡王妃叹道,“我身为郡王妃,怎么能离开郡王府呢我若随你们走,宗室必要问罪。何况,经此一事,郡王就是为了面子,也不会轻易动我的。”

郡王妃爱怜的摸摸女儿的秀发,“其实,就是大妞,也不能离开藩地。只是她这性子,我着实不放心。娘娘,让她随你们走吧。后头的事,有我。”

李玉华也知道藩王无旨不可擅离封地的规矩,看向穆安之,“三哥,没旁的法子么”

穆安之道,“旁的藩王府无谕不可擅离封地,晋王府是可以的。”

穆安之便说起宗室里的一段往事,“晋王藩最初是太宗皇帝所封,第一代晋王谥号一个礼字,宗室称为晋礼亲王。这位亲王是太宗皇帝的长子,仁宗皇帝的长兄,封在晋地,是因为他有勇武之名,当年还曾组织兵甲抗击戎狄。所以,晋王藩从一开始就是掌当地军政的。后来,仁宗皇帝去逝,文皇帝登基,文皇帝过身后传位其长子,便是史书所记的幽皇帝。幽皇帝之母曹庶人在宫宴时竟欲毒杀当年的太皇太后,后谥明圣之号的明圣皇后。明圣何许人,当日宫变,曹氏夷三族,幽皇帝病退后宫,从此直到薨逝都再未临幸前朝。之后便是长达二十三年的明圣执政,幽皇帝无子,明圣执政期间,诸藩蠢蠢欲动,都想在明圣面前搏其欢喜,意欲帝位。晋贤亲王亲去帝都,安抚宗室,后来更是力保文皇帝之子幽皇帝之弟宪皇帝登基,为我们这一脉继承大统立下汗马功劳,亦是宗室中德高望重之人。”

“所以,许多藩地有名无实,晋王藩一直是实权藩王,这是朝廷对晋王藩的信重。晋王藩也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事急从权离开封地的藩王。朝廷厚待晋王藩,晋王藩也以忠心回报朝廷,对属地之事干涉不多,国家承平之后,便亲卫也只保持在两千人左右,从无逾越。如今晋王藩衰落,但当年朝廷给的优待,仍是在的。”穆安之也向郡王妃发出邀请,“王妃与大姑娘就随我们同去吧。这件事即闹出来,就必然要有个说法。你回王府,反容易为人所制,我们也会束手束脚。”

穆安之这样说,郡王妃便应了,只是听到穆安之唤她“王妃”,心下未免有些难过。却也知道,自来没见过,虽是至亲,却也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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