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瓮中捉鳖(1/2)
杨浩缓缓扫视臣服于前的黑压压的人群,朗声说道:“本王得天下,河西诸族皆曾出过大力;本王坐天下,更离不开各族各部的竭诚效力。若说功劳,芦州、银州、党项七氏,占得首功。而你们,不过是顺天应命罢了,自始至终,可曾鞍前马后为本王出生入死
本王得天下,并未亏待了你们,本王的子民,不只是拓拔氏一族,厚爱各族,平等待之,乃是安社稷定天下之根本,可是尔等不思报效,一味索取,索而不得,竟怨人尤天,悍然兴兵,以武力犯上,真亏得你们口口声声以西夏砥柱,党项中坚而自居!”
杨延浦高声喝道:“大王代天司命,君命即是天命,天命所在,逆而反之,当诛九族!”
下跪的拓拔氏族人早已失去了往日嚣张的气焰,拓拔氏建立的北魏王朝已亡国四百多年了,他们虽以皇室血统而自豪,却早已恢复了草原人的习惯,忘却了君权王命的威重,国法刑律的森严,而这一刻,他们深深地感受到了那种不容挑衅、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权力。
一个头人战战兢兢地分辩道:“大王,我……我等只是……只是觉得大王对其他诸族诸部有所偏袒,这都是因为……因为大王身边几位近臣屡进谗言,今日围困王宫,并无意加害大王,只是想诛除这些奸佞,清君侧,肃朝纲。”
杨浩大笑:“清君侧什么清君侧,不过是以臣凌君的大好借口,你们现在还不知罪”
“臣……臣等知罪。”
下跪的拓拔族人不敢再多做分辩,只能俯首谢罪。杨浩道:“首恶已诛,尔等受人蒙蔽,罪不致死……”
拓拔诸部头人闻言心中一喜,不料杨浩接着又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尔等兴兵叛乱,围困王宫,诛戮大臣,若不严加惩戒,岂非纵容他人来人呐,把这些人尽皆捆缚,投入大牢,待明日交付三司,依罪论处!他们的部族,尽皆依照嵬武部规例,由内阁、户部重新整编。”
此言一出,那些拓拔氏头人尽皆面如土色,就在这时,夜空中一枝冷箭突兀飞来,这一箭真有百步穿杨之功,夜色之中直取他的心口,竟是分毫不差。
“呛”地一声,杨浩身边一个娇小的身影拔剑跃起,足尖在马背上一点,如乳燕投林一般一跃而起,凌空掠出三丈有余,足尖在一个跪着的拓拔氏族人肩头一点,又复纵出三丈多远,竟是足不沾尘地扑向那放箭之人,根本未管杨浩。
“噗!”冷箭准之又准地射中了杨浩的心口,箭尾微一摇晃,便堕下地去。杨浩趋身急退,七八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骑士向前一拥,一堵肉墙已将他严严实实地拦在后面。
难怪狗儿根本不顾杨浩死活,显然他袍下已穿了软甲,这一箭袭来顿时引起一阵骚动,只见李天轮手执利刀,高声喝道:“图穷匕现,大王终于现出你的本来目的了。各位族人,还要束手待毙吗拿起刀枪,跟他拼了!”
方才还是剿叛的将领,忽然之间就站到了他们一边,那些部族头人一个个都呆在那儿,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李天轮,你想造反不成”
护卫的队伍微微闪开一条线,杨浩凝视着原宥州防御使李思安的儿子李天轮,冷冷问道。
宥州,是定难五州中迫于大势所趋,不战而降的一州,自投降之后,他们并没有为杨浩东征西杀出兵出力,只是安份守己不惹事端罢了。为了安抚这一方州府,杨浩也不为己甚,仍然委之以要职,在他表现出明显的臣服和拥护的时候,更是对其进一步做出了提拔,想不到关键时刻站出来的,竟是一直偃伏不动的他。。
这时狗儿已扑到李天轮的队伍前面,几十杆长枪大戟攒刺过来,狗儿娇躯一转,半空中借力一探,又向前掠出五尺,十几面大盾合成一面铁墙向她猛推过来,狗儿足尖在盾面上一点,盾隙中的锋利的长枪刚刚刺出来,她已像灵雀一般又复弹起,手中利剑轻挥,“当当当当”一阵兵器交击之声,已然格架开七八件兵器。
战阵之中,个人武艺大受限制,任你有盖世绝学,训练有素的士兵相互配合,仿佛长了七手八脚,大大摆脱了个人武力的束缚,让你根本施展不开,狗儿一刻不停,稍纵即走,在李天轮的军阵中纵掠如飞,搅得李天轮手下的士兵一阵手忙脚乱,可是她想冲到严阵以待的李天轮面前却也大大不易。
“小燚,回来!”
杨浩生怕马燚有失,急唤一声,狗儿对杨浩的话无有不从,一听他喊,立即团身让开两杆斜刺里挑来的长枪,利剑从当面一个士兵咽喉中拔出,血花溅射中已飞身退了回来,她孤身一人冲进李天轮阵中,片刻之间连杀十四人,身上竟滴血未溅,这份身手,一时震慑全城,整个午门前虽有千军万马,此时却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杨浩寒声道:“李天轮,你率军平叛,本有大功,本王还待厚赏你的,何意……竟起了弑君之意”
杨浩有意点出他刚刚还与在场的拓拔氏头人们为敌的事实,那些跃跃欲动的拓拔氏头人顿时又犹豫起来,”
李天轮怒呸一声,戟指喝道:“杨浩,你口蜜腹剑,佛口蛇心,还想狡辩么不错,各部落头人试图对你不利,我毅然出兵抗之,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是我的族人,大王也是我的族人,更是我拓拔氏之主。两者权衡取其重,李天轮唯有大义灭亲,以维护大王!”
他慷慨陈辞,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道:“可是你对他们的处治,终于让我意识到你真正的目的了。你若不是早就有心吞并诸部,将诸部统统纳入你的治下,何至于寻个由头,便要吞没各部子民对拓拔韩蝉兄弟是如此,对在场的各部头人还是如此,哼!即便他们没有欺君犯上,你既怀此心,早晚也会捏造个罪名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你如此心计,所行所为,哪有一点像是我拓拔氏之主照你这么做,用不了几年,我拓拔一族就与其他部族泯然众一,不复存在。当你说出要分解诸部的话时,你就不再是我党项人之王了各部头人试图犯上,在大王与各部头人之间,李天轮自然是要站在大王一边,而今大王背叛了我拓拔氏,我李天轮身为拓拔氏子孙,在大王和拓拔氏之间,自然要选择忠于拓拔氏,这有错吗”
他环目一扫,振臂高呼道:“大丈夫死则死而,又有何惧,如果让杨浩奸计得逞,我们俱都是生不如死!各部头人,现在是我拓拔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还望我们能抛弃前嫌,为保我族共赴于难。拓拔昊风、李继谈,你们怎么说,是与我们站在一起,还是继续维护这个吃力扒外的杨浩如果你们还当自己是拓拔氏的人,这个时候就该做出明智的选择!”
李天轮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两个人,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大家都在等着这两个人的抉择。
李天轮突然反水,就连束手待毙的拓拔诸部头人也大感意外,虽说方才李天轮还与他们竭死一战,可是与杨浩比起来,那李天轮方才对他们造成的些许死伤,完全就可以忽虑不计了。人死了可以再生,可要是整个部族都被剥夺,他们马上就要从高高的权力神坛上跌下来,再也无法作威作福,再也无法父传子、子传孙,世世代代把他们的祖宗基业传下去。
如果一定要他们做一个选择,他们宁愿选择与李天轮合作,哪怕李天轮刚杀了他的亲爹,但是他们没有那个勇气,眼下杨浩依然占着上风,他们已被团团围住,只有一个李天轮站过来,在死亡和被吞没其族以及仅仅吞没其族之间,他们唯有选择后者。
现在,左右他们的砝码就是拓拔昊风和李继谈,如果他们也肯站出来反对杨浩,哪怕他们之中只有一个站出来,整个力量分布形势就会马上被打破,实力重心就会向他们一方倾斜,他们就有勇气重新拿起刀枪,从清君侧,直接转变为弑君自立。
广场上静悄悄的,就连杨浩也把目光投向了李继谈和拓拔昊风,杨延浦和木星都有些紧张,手心都沁出汗来,他们攥紧了手中的兵器,却不敢发出半点声息,生怕稍有异动,引起二人误解,酿成不可预料的变故。
广场上,只有低低呜咽的寒风带出一点声息……
许久许久,李继谈清咳一声,漫声道:“先西平王、定难节度使李光睿大人,是继谈的亲叔父。无定河边一战,叔父大败,光岑大人入主夏州。继谈非不忠于西平王,实因一人与一族,轻重利害后者为重,当时我党项八氏内乱频仍,又与吐蕃、回纥连年征战,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自归顺光岑大人以来,及至杨浩继承光岑大人衣钵,继谈一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可是,杨浩实在是有些让人失望,自他称王以来,外则失和于宋、陇右,内则激起甘州回纥之变,又令得拓拔诸部不和,可谓天怒人怨。今日,诸部落头人以武力清君侧,虽然行为不当,却正应予以安抚,而你,先究其罪,再吞其罪,野心昭昭,不言而喻。
现在,一人与一族,再次需要让我做出一个抉择。我,李继谈,决心维护我族,顺应天意,愿与诸位族人一起,诛除昏君,还我拓拔一族的荣光!”
他举起带血的长刀,痛心疾首地道:“杨浩,不是李继谈不忠,实在是你……太让人失望了!”
看到李继谈那副“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的德性,杨浩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是他!他应该就是潜伏最深的幕后之人了,现在已是图穷匕现的时候,应该不会另有其人。能挖出这个深埋于我腹心的祸患,不枉我一番精心布置,现在,终于可以收网了。”
李继谈说罢,转首又向拓拔昊风的阵营中喊道:“拓拔昊风,我决心已定,你待怎么说”
眼见如此变故,很多党项头人都又惊又喜,纷纷抓起刀枪,再度站了起来,有那与拓拔昊风交情不错的,马上便喊:“昊风大哥,站过来吧!杨浩一个官职,就能收买了你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杨浩把你的苍石部落也给收了去你能做官,你的子子孙孙也都能做官吗”
“昊风贤侄,反了他吧!现在,继谈、天轮都已经站过来了,咱们的兵力已经超过了杨浩的城卫、宫卫,你还要执迷不悟,为了一个外人出生入死吗站过来,凭咱们的武力,整个兴州城,已无人能抵抗咱们了。”
李天轮、李继谈的哗变,再加上这些人的喊叫,使得拓拔昊风的队伍里一阵骚动,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们的少族长,而木星和杨延浦已开始收缩部队,准备应付一场硬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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