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齐聚(1/2)
子墨抵达马蹄山脚下的时候,看到了他此生都不会理解的一幕。 何卢正趴在根枯木上吐得五脏六腑都快出来了。秦忠志和朱圆圆一个人嘴里叼着个牛胃泡,在那吹一下吸一下。旁边抱着剑指挥的,则是嬴风那个女手下,
叫什么碧渊的女子。
“你们在做什么”随着子墨寒过冰霜的声音传来,所有的人的动作都是一顿。朱圆圆嘴里的牛胃泡“吱——”地一声飞了出去,“吧唧”落在子墨脚边。
子墨皱了皱眉,十分嫌弃地往后退了半步,随后就听朱圆圆“哇——”地一声,也转过身狂吐了起来!
她这一吐,引得秦忠志也憋不住了,扔了手里泛着腥臭味儿的牛胃泡,也蹲在地上呕吐不止!
子墨立刻满是敌意地望向碧渊,“你给他们下了毒”说话间,宝剑已经升空,竹叶剑气蓄势待发,像是瞬间就要刺穿所有敌人般。
秦忠志想解释,可他吐得停不下来,只能无力地摆摆手。 碧渊挑眉,并不惧怕子墨,“我只不过是在教他们上山时呼吸的法门。当初公子就是让我用牛胃泡练习的,谁想到他三人如此柔弱,连血腥味儿都受不了。哼
,看来什么护国仙姬的手下,也不过如此!”
此话一出,子墨周身的寒意并没有收敛半分,反倒更近一步地质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此时最早开始吐的何卢已经吐完了,他赶紧拦在两人中间,“这位碧渊姑娘也是好心。子墨郎君你切勿动怒。我们为了能上神山,是心甘情愿跟着碧渊姑娘练
习的。她也是好心,你切勿错怪了她……你若是因此与她生了嫌隙,女郎要如何与嬴郎君相对她也不会高兴的……”
子墨懒得听何卢啰嗦,一句“闭嘴”,吓得已经吐空了胃的何卢愣是打了个饱嗝!
此时秦忠志也恢复了一些,他也忙劝道:“某知子墨郎君不喜宋帝赐的这尊号。可只要拿到了实惠,咱们自己人该怎么称呼女郎,是不会变的。” 子墨瞟了秦忠志一眼,渐渐收起剑气。又从怀里掏了个药瓶出来,丢给秦忠志,“南尘行者炼的,吃了就能上山。我此次只带了一瓶,你们几个先随我上去,
至于工匠……等新的药做出来再说。”
朱圆圆闻言如蒙大赦!狠狠踢了那牛胃泡一脚,“只要不让我吹它,毒药我都吃了!” 子墨的心思早就已经飞到山上去了,他叮嘱了一句,“服药后半个时辰再上山。”随后将手中的漆盒放入怀里,戴上兜帽,踏着雪一路向山上飞去,连个脚印
都没留下。
何卢“啧啧”赞叹几声,又对碧渊施礼道:“子墨郎君就这脾气,姑娘勿怪。我等服药即可,姑娘既然已经习惯上面的寒气,你若是赶时间,便先行上山吧。”
碧渊却没动,眼光扫了朱圆圆一眼,随后一屁股坐在了个枯木桩上,“反正我没什么急事,就等你们一起上去吧。”
朱圆圆见她这做派,竟笑了起来,“没想到嬴郎君的人,竟都是些面冷心热的!” 碧渊被她这么一说,竟红了脸。说来也奇怪,若是从前,她才不会管朱圆圆自己能不能爬得上山。可自从见了潋滟,碧渊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般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朱圆圆不确定自己后来到底是怎么爬上神山的,过了雪线以后,她的意识就有点模糊了。
又吃了一份药后,她才恢复了一些神志。然而手脚依旧不听使唤,尽管秦忠志三人连拉带拽,依旧没法把她拖上山。
就在大家打算放弃了的时候,祝融拉着个巨大的雪橇从山顶下来,熟练地将朱圆圆抱上雪橇,几个人连推带拉地,月上中天才抵达了山顶的小屋。 原本住三个人都觉得拥挤的小屋,此时可算是塞满了人。嬴风笑着欢迎他们道:“你们运气不错,若赶上风雪天,估计等不到祝融去接你们,你们就已经冻死
了。”
何卢闻言打了个哆嗦,又去看这窄小的屋子,有些惊叹这屋子保暖做得极好。也不知是不是人太多挤得,外面冰天雪地,里面却暖意浓浓。
秦忠志小心翼翼地走到檀邀雨的床榻边,似乎是怕吵醒她。可想起大家心心念念的就是女郎能醒过来,又笑自己是多此一举。
檀邀雨的脸色并不好,皮肤透明地白,没有一丝血色。人瘦了许多,比一年前时更瘦了,乍看就像副骨架一样,完全没了曾经的神采。
秦忠志鼻子一酸,原本还想行个君臣大礼,此时却只顾着伏到床边哭道:“女郎您受苦了……”
何卢和祝融扶着刚刚恢复了一些的朱圆圆,也走到檀邀雨床边,两人也开始眼圈泛红。 唯有子墨,只是死死地皱着眉头,仿佛床上躺着的檀邀雨无比陌生。明明眉眼还是依旧,可为何却仿佛找不到丝毫她曾经的影子似的,难道这就是没了生气
的人吗
嬴风能理解大家的心情,有些沮丧道:“我们日日见她,所以不觉得。看来她是真的变了许多……”
子墨猛地扭回头盯着嬴风,“这一年她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苏醒”
子墨的目光实在太过凌厉,仿佛钉子一般钉在嬴风的嘴上,仿佛嬴风说的每一个字都将产生巨大的改变。 嬴风看了床榻上的邀雨一眼,怅然道:“也说不上是醒了还是没醒……起初是真的一动不动……气息都感知不到。如今进食也得靠我用真气帮她顺下去,她自
己完全不能吞咽。她仿佛……除了呼吸,再不能做别的了……”
嬴风话音刚落,祝融却愤怒地低吼了一声,说了个模模糊糊的“动”字。
子墨疑惑地看向祝融,又去看向嬴风问道:“他想说什么” 嬴风却烦躁地双手搓了搓脸,随后捂着自己的眼睛答道:“大概两个月前,祝融喂药时,说是看见她的手指动了一下。可我那之后日日守着,她却没有丝毫改
变……我不知道是他看错了,还是我们等得疯魔了。”
几人闻言喉头一梗。看着嬴风将自己随意盘着的头发抓乱了,曾经迷倒建康女郎们的秦公子,此时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外表了。
这一年最痛苦地其实是嬴风和祝融吧……日夜守着一个不可知的结果,甚至开始怀疑自我。害怕失望,所以连希望也不敢相信……
子墨再次看向祝融,“你确定你看见了”
祝融坚定地点了点头!
子墨深吸了一口气,“好,我信你。从前我们在外游历时,你对周围的情况比我和雨儿都敏锐,我信你。”
朱圆圆无力地看向子墨,心中叹息。她清楚子墨是在说服自己。可他们这一群人,若不如此,又要如何支撑
于是朱圆圆撑着一口气道:“别的不说……先让女郎住的舒服些。论家产,刘宋的皇帝都不如她有钱……怎么能住这破屋子……”
嬴风垂下双臂,“能搬上山的材料太少,都用来给屋子加固和保暖了。”
秦忠志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嬴公子,如今从骨子里透出的有心无力。推己及人,若是自己每日看着花木兰一日一日地接近死亡,他怕是也很难坚强下去。
秦忠志站起身,走到嬴风面前,那个未能对檀邀雨施的大礼却郑重地向嬴风拜了下去,“某替仇池的子民,替某自己,叩谢公子大恩!”
何卢和朱圆圆闻言互望一眼,也跟着拜了下去。
三人这一拜竟让嬴风有些不知所措,他想避开,肩膀却被一直立在墙角的碧渊抓住。
碧渊坚定地望着嬴风,似乎要把自己的勇气和力气都通过那只手传给嬴风,“公子不可退!” 嬴风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碧渊就冲朱圆圆努努嘴,“您知道您未来夫人有多少家产吗嬴家人虽然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的生活,可您身为公子
,难不成要做人面首以后都靠夫人的家产过活”
碧渊话音刚落,就听子墨冷哼一声,“理他做甚!他若挺不住,退开一边便是。日后自有我来照顾雨儿。哼!终究不过是个靠不住的。”
嬴风本就有些看不惯子墨,此时被他一激,本能地就反驳道:“你小子说谁靠不住!”
看到嬴风的眼神再次亮了,碧渊竟有些感激子墨,她抿了抿嘴道:“公子,檀女郎一定会醒的。” 嬴风环顾众人,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咬牙道:“说的没错!雨儿总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本公子就不信了,以嬴家和朱家的财力,还不能从阎王那儿买一条
命!”
子墨撇着嘴,不屑地哼了一声。气得嬴风立刻指着他怒道:“你小子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你师兄!”
子墨白了嬴风一眼,十分缓慢地回道:“而我……如今是行者楼的楼主。”随后一副“有种你打我的表情”。
“代!代!代楼主!”
几人正在屋内闹着,小屋的木门却传来一声巨大的抓挠声,随后便是如锯木般的低吼。
何卢吓了一跳,“这山上有野兽!”
嬴风却神色如常地走过去开门,随着一阵寒风卷入屋内,一只通体雪白,身形巨大的豹子被屋里的光照出了身形。
这豹子实在太大了!一双前爪大得仿佛连祝融那种体格都能一掌拍倒!初来乍到的几人直接抽了口凉气。
嬴风竟习以为常地侧开身,对大雪豹说,“今日没你睡的地方了。” 巨大的雪豹睁着宝石般晶亮的双眼一一打量屋内的人,随后不满地喷了下鼻子,大尾巴一甩转了个身,对众人撅着屁股伸了个懒腰,随后爪下一蹬,矫捷地
越入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秦忠志感叹,“这豹子成精了!居然听得懂人言!” 嬴风关上房门,再次将寒风阻隔在外,“我估计它没少下山去偷吃!不过它对邀雨十分亲昵。当初若不是它,我们早被冻死在山腰了。它今日在此见了你们,
日后就不会攻击你们了。”
子墨的目光再次落回到檀邀雨的脸上,喃喃道:“她总被奇奇怪怪的人喜欢……”
子墨的声音不大,大家却都听到了,忍不住都笑了起来。是啊,那么独一无二的女郎,自然而然就会引得他们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心甘情愿去追随。
朱圆圆突然来了力气,振臂道:“先给女郎建座最华丽的宫殿!”
何卢瞪圆了眼睛,“不是建滑索吗”
朱圆圆不屑道:“我走遍南北招了一百位能工巧匠,难不成就为建条滑索!” 何卢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家里夫人和儿子还在等他回家呢!这念头刚闪过,他就又改变主意了,能给女郎建一座立于神山之巅的宫殿,他身为建造者,此
生再无遗憾了!
何卢暗自盘算,该给夫人去封信,让她们开春后搬来神山这边居住。
秦忠志则想着怎么才能让夫人为此多夸奖他两句。
朱圆圆本意只想建座宫殿给檀邀雨住,却不想无心插柳,让众人压抑的情绪得到了缓解。所有人的关注点都从等檀邀雨醒来,变成了给檀邀雨盖座宫殿。
当人的目标变得具体且能够实现以后,心底的惶恐与不安便会渐渐消散,马蹄山上山下突然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朱圆圆起初还担心人手不够,就算她给的工钱十分高,可毕竟愿意背井离乡的人很少。 秦忠志让她不用担心,转身就放出“谣言”,说给仙姬修建宫殿能积三世德行,以至于来马蹄山的壮丁络绎不绝,毕竟现在无论南北,仙姬的名号都如雷贯耳
。
一转眼就是六年,时光随着一砖一瓦的垒叠,快速划过山巅。
按照朱圆圆的宏图,除了神山上的主殿,还有无数配殿在山脚和山腰。虽说离竣工还有有段距离,可主殿已经初具规模了。
这六年里,很多事情也随之改变。
由于子墨和秦忠志长期守在神山,无论是行者楼还是仇池朝廷,都北移到了广武郡。商队也因此跟随着他们,慢慢的,连仇池以北也变得繁荣热闹起来。 刘义季这几年称得上兢兢业业,据说他常常为了政事通宵达旦地批改奏折。尽管苍梧尊者留了几位行者辅佐他,然而国土广袤,天下初定,要做的事情实在
堆积如山,怕是一两代皇帝都很难完成。 也正因如此,王谢两家的两位郎君也得到了刘义季的重用。他们后来为了避嫌,同行者楼和五学馆都刻意保持距离,却也始终承认,自己是师承五学馆的行
者们。
不少学子为了能同王五郎和谢惠连一样出将拜相,使劲浑身解数也要往仇池去求学。不过数年间,仇池国内新开的书画铺子竟比食肆酒肆还多。
曾经的偏僻小国,如今竟成了学子们人人神往的蓬莱岛一般。
然而真正将仇池和五学馆的名声推向顶峰的,却是昭阳长公主。 一直被人们私下唤作小仙姬的昭阳长公主,从小就在五学馆受行者们的教诲。白日读书,放学便去田间帮着研究新麦子的种植,性子开朗招人喜欢不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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