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伏击(2/2)
孔祥熙捏着嘴上的蜕皮,表情和被斗败的贵妃一样难看。
——这群贱婢,不怕本宫!
怎么办军费压在头上。怎么办税改骑虎难下。
回到家里,仍是一肚子的闷气,倒是他夫人宋霭龄有闲情的很,在大摇椅上抱着猫,看《泰晤士报》,说:“你要坐下就坐下,要么就出去,走来走去的,挡住我的光了。”
孔祥熙停了脚:“我实在烦心得很。”言下之意是你有没有主意能给我出一个
宋夫人玩猫,装听不见。
孔部长把猫从老婆身上拎走:“夫人,内兄那里,可否挪出一点钱来”
宋霭龄终于放下报纸,露出冷笑的唇角:“你说烦心,难道子文不烦心谁的钱也不是好赚的,介兄要钱,他自己会跟子文去说,不必你来替他费这个口舌。”
孔祥熙无奈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宋夫人锐利地看向他,这位宋家大小姐,比起温柔端方的二妹、泼辣美丽的小妹,她独有一种不输男子的枭雄霸气,“你要给江南这帮新贵颜色看,我并无意见,但你连子文的面子都赔进去了,叫他在这里陪你出丑!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想问什么,我全知道,可你不用来问我,这件事我不会管的,子文也不会理你。”她把猫咪抓回来,按在腿上,“向来都说我妻管严、管你的事,今天请你独立地做一次丈夫,让我做一个标准的housewife。”
说完,她又把报纸举起来了,猫在她裙子上也不敢动。
孔部长被她怼得无话可回,行尸走肉地过了一晚,第二天仍硬着头皮到办公室来——还怀着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希望江浙商团能放下屠刀,别再打狗了,这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突然一个两个都这么会婊宋子文在任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会作妖啊可不可以不要再婊了有话我们好好说行吗
可是迎接他的,仍然只有秘书的丫鬟脸,表情孔部长都看熟了,行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的,又是军费,对吗
秘书很歉意:“不是电报,是电话。”
“……”所以还升级了是吗
孔祥熙抬手止住她,柔声道:“不管电话电报,军费的事情不要再来报告,除非是委座亲电,否则就说我不在。”
秘书怯怯地说:“来电话的是张军长。”
……张治中。
孔娘娘弃疗了:“接进来。”
张治中此人性情敦和,话不多,但都很实话且毫无废话,开门见山地就说:“委座命我问一问,军费筹备怎样了。”
孔娘娘好像刚流产的小主,而皇上只问你娘家送钱来了没有,不敢忤逆圣意,含悲含愤地问:“还要多少”
张治中沉默了一下:“一百万。”
孔部长忍无可忍,但孔子遗风,还是有理讲理,尽力心平气和道:“文白,开拔前我准备了二百万,专供此次南征平乱,这么多现款我五日即办,换了别人,谁能做到现在行军方二十余日、委座尚未到达福建、诸位将军一路上望风披靡,也未曾听闻有僵持不下的状况——”说到此处,几乎是咬着牙了:“你告诉我,这二百万,怎么用掉的”
张治中在电话里也觉为难,思索片刻,坦然相告:“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和立煌的治军,你是知道的,军费这种东西委座派给多少,我们就拿多少,但最先到福建的是蒋鼎文,他那个人什么德行,这就不用我说了。”
蒋鼎文虽然姓蒋,不过跟委员长并不是什么亲戚,但此人骁勇善战,是五虎将之一,继续拿宫斗打比方,打仗的时候,这就是皇上最宠的娘娘。只是他唯有一件人尽皆知的恶习,那就是好赌,最著名的事迹,曾经一夜赌光自己麾下官兵三个月的军饷!
你猜结果怎么着
委员长掏了一张五万的支票,宠爱!
孔祥熙闭了眼睛:“他就是赌破了福建的天,委座眼皮下面,二百万军费都给他赌光”
张治中简直有点同情他,不过仍旧是波澜不惊地告诉:“倒也没有这么夸张。这你不用担心,委座另有用途。”
“什么用途”
“委座不愿自家兄弟干戈相向,因此投诚为主、攻打为辅,开出来的条件,团长五万,师长十万。”
孔祥熙:“……”
怪不得小舅子在这位子上把头都干秃了,这活儿是谁干谁败顶啊!
孔娘娘撑不住了。
就在这焦头烂额之际,潜伏已久的石娘娘,暗搓搓地出现了。
孔祥熙放了电话,只觉一筹莫展,想想要么先拿私钱填上,大局当前,先稳住皇上的宝座要紧。只是两省税改弄得如此难看,实在心有不甘,军费的事情要自己掏钱,更是肉痛得几乎眼里流血。郁郁地下楼,在花园里转了几圈,忽然见石瑛也在楼下,拿一个熄灭的烟蒂,逗花坛边的流浪猫。
猫咪见人过来,迅速地溜走了。
孔祥熙并无心情寒暄,只是人到了面前,不能视而不见,不失礼数地微笑道:“蘅青怎么有空到财政部来,去我那里坐一坐。”
石瑛笑道:“刚调任了一个新的税务局长,因此过来报备,本来打算找你,秘书说你不在。”
“哎,别。”孔祥熙摇首笑道:“别跟我提税字,我听到这个字就头疼。”
石瑛很关心地看他:“你这脸色不好,是昨天没有睡好”掏出烟来递给孔祥熙,又是微微一笑:“别怪我揣测你心事,莫不是因为税案的事情,被气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