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2)
自打回京以来,吏部的门槛都要给应兰风踏平,几乎多半的差人都认得他了,门口的公差见了他便笑着招呼:“应大人来了!”不管如何,倒先混了个脸儿熟。
这日应兰风又来问询,那主事官见了他就头疼,早吩咐了底下人,但凡应兰风来了,便忙躲了起来。
应兰风也是练出来了,并不恼怒,跟些文吏吃了会儿茶,闲聊了几句,才出来又溜达一回,见人仍是没回,就跟那些文吏打了个招呼,迈步往外走。
正踱步徐行,听到后面有人道:“应公!应公留步!”
应兰风回头看时,却见是吏部的一个制书令,隐约记得姓寇,当下停步拱手道:“寇书令好,何事相唤”
寇书令拱手作揖,见左右无人,便拉应兰风往前又走几步,在那墙根边上站住了,才道:“应公不必多礼,应公之前为泰州知县,风评极佳,本来众说纷纭,我也是半信半疑,然而前日我有个泰州的亲戚上京,说起应公来,委实称赞,我才知道应公确是个清明仁德的。”
应兰风见他无端说起这些,只好笑着应付道:“哪里,只不过是尽我之能罢了,都是分内应当的,不值什么。”
寇书令叹了声,道:“朝廷的官员若都似应公这般,那普天之下的百姓则都有福了……是了,我拉住应公是想问问,你可知道为何至今不能选官的原因”
应兰风道:“胡乱也听了些传言,只不过不知道该信哪头,因此毫无头绪,只是干等罢了。”
寇书令双眉微蹙,看定应兰风,道:“这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应公当时以一首诗名扬京城,但同样也因此引至灾祸,你可知肃王已暗暗把你当做林御史一派的人,因此才暗中阻挠刑部给应公选官”
这么些日子,应兰风终于听到一句详细言语,忙说道:“我算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能跟林御史扯到一块儿去肃王竟因此敌视我了可真是荒天下之大谬,无妄之灾了。”
寇书令道:“其他人或怕肃王势大,或畏惧林御史之威,所以竟然不敢做声,我因知道应公高义,不忍你久困此间,所以来跟你通个声儿……应公还是及早想法儿……”
应兰风苦笑道:“多谢!我竟不知自己成了肃王跟林御史间的棋子了,只是这又有什么法子可想我跟林御史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当初还以为他是贩卖果品的商客,才胆大包天地赠了那诗……后来知道是他,也着实吓的不轻。还暗自捏着一把汗,自忖相处时候因不知他的身份,言语中多有些逾矩之词,更生怕会因此获罪,没想到好不容易得了活命之机,转头居然成了肃王爷的眼中钉了这份冤屈可真无法可说,说句不好听的,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左右为难呢”
寇书令不由也笑起来,笑了半晌,才道:“其实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向肃王爷说清楚了,叫他知道应公不是林御史一派的,肃王大概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应兰风道:“言之有理,只可惜我哪里会有门路去跟王爷说明白呢”
寇书令思忖了会儿,道:“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倒是想到一个人……”
应兰风见他这样说,忙问究竟,寇书令道:“我知道礼部一位王主事跟肃王府内赵长史是连襟,偏这位王主事又跟贵府的大爷私交不错,应公何不接着这机缘,一探究竟呢”
应兰风听到跟他大哥有关,不由又苦笑说道:“不瞒寇兄,我的事家兄是不管的,我也不想去劳烦他,何况如今更有肃王牵扯进来,万一弄得不好,岂不是反连累了他还是罢了。”
寇书令没想到会是如此,便无奈道:“我也是不忍应公明珠蒙尘,也罢,再想别的法儿就是了。”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彼此道别了。
应兰风自吏部出来,一时自觉头顶乌云滚滚,这些日子来他虽然听说了上面有人故意为难,却想不到肃王头上,如今坐实了此说,当真棘手。
才行了会儿,忽然有人从旁拦住,问道:“敢问是泰州新调回京的应大人么”
应兰风回头一看,却见是个青衣小厮,便说:“我就是了,不知何事”
小厮便笑道:“应大人有礼,是我们家大人命我请您到兴泽楼一聚。”
应兰风便问何人,小厮道:“请恕小人无礼,大人去了便知,是大人的旧时相识。”
应兰风心怀疑惑,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倒也不怕什么,便欣然前往,到了地方,小厮引着上了楼,指了指位子方向,便退了下去。
应兰风踱了过去,见乃是个雅间,门半开着,他将手一推,看到里头靠窗端坐一人,身着极淡雅的浅紫色圆领袍,白玉腰带,领口处露出小半截雪白的里衣,鹤背蜂腰,利落标致。
应兰风乍一看,正觉几分眼熟,那人却站了起来,转身面对应兰风,微微笑道:“应知县,泰州一别,可无恙乎”
应兰风瞧着那样的笑脸,浑身先是一阵热,忽地又是一阵冷,可谓水火交煎,忙拱手作揖,口称:“不知是唐大人,失敬!”
此人自然便是小唐了,见应兰风行礼,小唐便上前一步,抬手在他胳膊上轻轻一拖,道:“何必多礼今日只是请大人前来叙旧的,委实不必拘束。”
小唐虽如此亲近示好,应兰风却不敢怠慢,上回在泰州便被他跟林沉舟一唱一和,将他活活地蒙在鼓里,想着自个儿当初肆无忌惮的举止,这两人却不动声色地只看着……就宛如在丛林之中翩翩起舞,却不知背后有虎狼无声窥伺随时会起身扑杀一般。
至今想起仍觉后怕。
应兰风咳嗽了声,便道:“不知唐大人叫我前来有何事”
应兰风是绝不相信小唐这番相请只是为“叙旧”,他扫一眼桌上,见只一杯清茶罢了,不由地暗暗略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鸿门宴”便好。
终于落了座,小唐见应兰风双眸微垂,知道他心中忐忑,便起手替他斟了杯茶,应兰风忙握住,连连诚谢。
小唐笑道:“当初在泰州乃是公务在身,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应知县休怪,这一杯茶就当我请罪了。”
应兰风忙道:“哪里哪里!唐大人这话折煞下官了。”心中万分狐疑,仍是猜不到对方究竟意欲如何。
小唐觑着他的脸色,忽然问道:“自泰州一别,差不多已是一年过去了,可喜应知县调回了京内,以后大家相处起来更容易多了……是了,不知小怀真可好我离开之时她仿佛刚病愈,看着瘦弱的可怜。”
应兰风听着他说“大家相处起来容易多了”,正心里打战,暗觉着还是不要“相处”的好,最后离开千里远!忽然听他又问起怀真,便不由地放松心神,竟笑着回答道:“真儿好着呢,前日还嚷着说自个儿比先前胖了……”说到这里,对上小唐笑吟吟的双眼,笑容一僵,便不再说下去。
小唐却自顾自叹道:“我甚是想念那孩子,若不是恩师嘱咐我近来不要去拜访应知县,我便早去府上拜会了。”
应兰风一怔,迟疑着问道:“虽则不敢当,但您说的是林御史大人可……大人却又是为何这样嘱咐您呢”
小唐淡淡道:“想必应知县也听说了,因为那首赠诗的缘故,肃王很是恼怒,他自然奈何不了林大人,故而就迁怒于你。”
应兰风目瞪口呆,想到寇书令的话,便道:“可、可我委实是跟林大人不熟……”
小唐微微一笑,道:“应知县其实也该明白,肃王并不是个讲理的人。”
应兰风一口气闷在喉头,过了会儿才说道:“那么我这次回京,岂不是调职无望”
小唐摇摇头道:“不然,肃王只是要折一折你的锐气罢了,让你知道他在朝中仍是不容小觑,倘若你若肯向肃王低头,恐怕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只看应知县如何选择罢了。”
应兰风听得皱眉,竟忘了忌惮,哼了声道:“平步青云应某是不指望了,只想清清白白做个官儿罢了,倘若还得去跟人溜须拍马,做尽不堪之态,那索性不做这官儿也罢。”
小唐轻笑,目光中颇有深意,看着应兰风道:“我听人说应知县在泰州的时候曾想辞官”
应兰风一怔,即刻明白必然是王克洵把此事告诉的他,恐怕林沉舟也知道了,事已至此,应兰风索性坦然道:“不错,正有此事。”
小唐问道:“这却又是为何”
应兰风道:“官场上步步惊心,且应某才智平庸,唯恐行差踏错,更祸及妻女。”
小唐微微挑眉,片刻点了点头,道:“但你在泰州开渠,又听调上京,可见仍是选择走仕途一路了”
应兰风皱眉不语,半晌缓缓地出了口气,道:“是……”
小唐笑道:“既然决心已下,又怎能轻言放弃呢应知县也该知道,自古以来这青云路就非坦途……越是往上,便越是九死一生。”
应兰风闻听此言,默默不语。
应兰风面前杯中的茶水已经冷透,他举起来喝了口,略觉苦涩。
小唐看着应兰风,忽道:“我有个人要介绍给应知县认识。”
应兰风抬头看他,小唐话音刚落,便听门外有人道:“赵爷来了。”上楼的脚步声响起,一直到了门口边上。
小唐道:“赵兄请进。”
门外那人推门而入,应兰风仔细看去,见来人白净脸,下颌三缕胡须,一派斯文。
小唐起身相迎,那人举手寒暄,又看应兰风,道:“这便是应大人了”
应兰风不知此是何人,便也举手道:“如今也没什么官职,兄不必客气,直呼姓名便是,不知兄是……”
小唐在旁道:“赵兄如今在肃王府当差,想必应知县也听说过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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