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尴尬(1/1)
第二十四章 尴尬
应付完虞荣期这个唠叨的老头,风无痕这才能够坐下来松一口气,不由想到了礼部的权力更迭。原礼部尚书崔勋丁忧出缺之后,皇帝最终还是将礼部左侍郎马逢初提拔了上来。马逢初此人倒也识相,在朝堂上始终保持缄默,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口。而私底下,这位新任尚书却事事遵从皇帝的心意,因此进宫的次数竟比得上鲍华晟这般宠臣。马逢初大约知道是风无清推荐的他,因此无论明面还是暗地里,都和风无痕走得甚近,此人自是知道这两兄弟的从属关系,因此巴结得格外殷勤。
虽然西北战事愈加紧张,但京城有关祥瑞的风波还未过去,而且流言又有愈演愈烈的势头。与先前那些祸乱朝局的流言蜚语不同,对于此次百姓们津津乐道天赐祥瑞,上至皇帝百官,下至衙门差役,竟全是不理不睬的架势。甚至有不少版本的传言出自那些达官显贵府上。风无痕心中清楚,只要自己行止不差,西北再能应景式地来一个大捷,那大局就能顺理成章地定下来。可惜如今偏偏事与愿违,西北那边不尴不尬的局面看来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那便只得看皇帝心意如何了。
他突然想起一事,正要唤徐春书进来,这才想起郎哥那边的事情始终没有让这个心腹全盘知晓,不由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他还是决定将此事交给冥绝去办。徐春书给人的印象如同春风拂面,坦坦荡荡,更适合办明面上的事情,将来还有其他借重之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不要牵涉他为好。至于冥绝,谁都看得出他喜欢隐伏在黑暗之中,因此那些清除隐患的事还是等他来办更为妥当。
风无痕倏地握紧了拳头,回京途中的遭遇刺杀和仓惶逃窜是他今生最大的耻辱,事先得了消息还如此狼狈,不能不说是他的决断和应变能力过于薄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连这一点都不懂,他实在是枉为众人之首。不过,他已经让郎哥去追查那些黑道人物的底细,想必能有所收获。风无言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不利,不就是自以为天衣无缝么,可惜那些黑道上厮混了良久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不预先防备,自己只要让人居中挑拨,或是取得别样的证据,说不定反而能收到奇效。风无痕冷笑一声,嘴角现出一丝阴狠的意味。
凌仁杰和叶风盯着冥绝狼狈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他们和这个冷人儿共事良久,从未见过他如此装扮,再看看旁边一脸无奈的聂明裳,两人同时闪过一个龌龊的念头。不过他们可不敢当面打趣,须知那个家伙一旦疯狂起来,他们两个可绝对不是对手。两人嘻嘻哈哈地将冥绝和聂明裳引进屋,又在外边挤眉弄眼了一阵,随即便趁着冥绝还未发怒,赶紧溜了出去,不过那遮掩不住地笑声却仍然不断地传了进来。
冥绝瞟了一眼聂明裳,这才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神色又变成了往日的冷淡。那玉佩本是他随身之物,但他曾在早年的一次刺杀过程中遇险,逃生途中偶遇一个好心的老妇,足足照料了他三个月,这才勉强捡回一条小命。为了答谢对方的救命之恩,他将这块玉佩赠给了这位老妇,谁想到最后此物居然辗转到了聂明裳的手上,甚至连那个尴尬的约定一起转嫁了过来。
虽然有心想要杀了此女,但那位老妇乃是冥绝前半生中最为敬重之人,而两人之约又是击掌立誓的结果,因此看在那人的份上,他最终还是没有下手。不过冥绝也没有客气,用了独门手法制住了聂明裳全身经脉,使她无法发力。虽然这些都是趁着为她疗伤时暗中所为,但想必此女应该心中有数,至于那劳什子的约定就算了,横竖聂明裳也似乎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聂明裳想得却没有这么多,她好不容易才在冥绝手中逃得性命,自然不敢奢望过多。既然平安抵达京城,那么按照先前所说,她就应该催着风无痕先去向她的夫家讨回公道,然后再设法留在勤亲王府中。至于途中那段插曲,即便她想追究也有心无力,难道此时还奢望自己去离间他们主仆的信任么,在没有立稳脚跟前,想干什么都是笑话。
她偷偷瞥了一眼冥绝,心中却涌起一种异样的感情,她在夫家嫁过去就守了活寡,自己的女儿身反而是主人所破,至今娇躯都没有被第二个人看过。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奢望那位贵人的宠爱怜惜,自己对于那人来说只不过是可以控制的工具而已,因此注定不可能获得什么归宿。大仇未报,今生今世,她还是孑然一身来得自在。
越起烟连着几天都是出门在外,这让其他三女很是奇怪。勤亲王府不比寻常豪门,几位贵妇出门也没有什么避忌,但总是这样却过于惹人注目了。虽然明面上四女和睦非常,但暗地里却始终较着劲,她们都知道储位之争即将尘埃落定,自己的丈夫是最热门的人物,那将来后宫纷争一定非同凡响。假若风无痕登上大宝,海若欣还能借着元妃之位坐定皇后宝座,而其他三女则要看家世和宠眷才能定下位分,那时候还有其他妃子,她们不得不为固宠而忧心。
红如旁敲侧击了好几次,越起烟却始终避而不谈,内院中她们两人最为谈得来,寻常小事并不避忌,因此这次越起烟一反常态的神秘让红如好生疑惑。虽然对方隐藏得很好,但红如还是能看出越起烟疲惫的模样,心中不由感慨,她这个没有母家可以借重的人虽然说话不能高声,但也同样少了忧心事,反正遇着事情的时候,陈令诚都会为她解惑,再加上还有两个聪明可爱的孩子,王府的生活还算惬意。
她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突然忆起当年和绿茵同受刑杖的情形,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此次丈夫去敬陵时,她本想让绿茵跟着,谁知最后却让海若欣驳了回来,因此内心也是歉疚万分。如今自己飞上了高枝,当年的姐妹却还是没能更进一步,到了年岁指不定还得随意拣一个小厮嫁了,实在是人生际遇两重天。
越起烟却没时间领会其他三女对她举动的臆测,她必须抢在风无痕得知越家的异动前平定一切。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自己能够有机会再度主导那一边的局势,她必须作出决定,哪怕那个决定对于家族是怎样的残忍和背叛。
“起烟,罗家在京城的主事已经将消息发回本家了,如今恐怕就是你想后悔都来不及了。”越千繁无奈地摇摇头道,虽说他也痛恨那伙执事的肤浅短视,但要像越起烟作出这般离经叛道的举动来,他还是没有这样的魄力。“若是此事传到那些老古板耳中,指不定将你搬排成怎样的女人呢。难道你就真的一点转圜余地都不给他们了”
“爹爹,你太小看我了。”越起烟微微一笑,“虽然我是女儿身,可从前也参与过家中事务,那些年轻一辈的越氏子弟我还是说得上话的。如今朝局几近稳定,大势所趋是我家殿下,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那些短视的老家伙既然靠不住,那越家来一场变革也未尝不可。只不过光靠他们还不够,因此外力上必须施压,而罗家正是一把最好的刀。”
越千繁惊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心底情不自禁地生出一股寒意,果断倘若到了极致便是可怕。若是风无痕真的登基,越起烟能满足于一个贵妃的秩位么还是她根本就会像大唐的则天皇后一般作为越千繁愈想愈觉得心惊,直到忆起凌云开国太祖的祖训之后才定下心来。“后宫嫔妃不得干政,违令者诛无赦!”仅是这一句话就震慑了不少别有用心的嫔妃,凌云的史书上甚至记载了好几位皇帝用这个理由废黜宠妃宫眷。他偷眼瞥了女儿一眼,心中暗暗惋惜,如此气概身为女儿身真是可惜了。
“对了,听说罗允谦在小字辈中提拔了一个人上来,此人名叫罗生纲,本是旁系子弟,谁料才干却是非常,仅仅几年就能够独当一面,京城和华北诸省都是他主理,听说罗允谦准备一反常态地让他接任家主之位。”越千繁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此次由于罗允谦行动不便,罗家极可能由此人出面和你接触。起烟,不能大意啊!”
越起烟不由苦笑,大伤元气的罗家尚能找到可用之才,为何唯独越家反而更垂垂老矣,腐朽不堪她摇头将这些念头驱出脑海,这才郑重其事地答道:“爹爹放心,我心里有数。福建是殿下的根据地,有了之前的教训,谁都不敢妄动,更何况当年殿下曾经以雷霆手腕镇压倭寇,并收服了罗家。虽然这些年来并没有刻意扶持罗家,但他们应该知道如何抉择,他们等的不就是现在的机会么总而言之,福建绝不容许出现什么变数!”她的话说得斩钉截铁,言下之意自然非常清楚。
越千繁愕然点头,这些年来,罗家都是低调异常,再也没了往昔嚣张跋扈的模样,就连生意上和越家发生纷争时也都是退让居多,久而久之,倒使得那些越家人忘记了当年被罗家逼得走投无路的窘境。原来,罗家也在等待时机,那越家此举不是自毁长城越千繁顿感心中沉重,如果先前他还对越起烟准备在家族中大力扶持年轻人心有疑虑,那此刻便是完全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说,祖宗留下的大好基业,绝不能毁在这帮贪婪执事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