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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心归何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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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的逃亡之路,在沉闷的车轨声中缩短、缩短、缩得更短,渐渐接近了终点……

试图跳车的武小磊慢慢像变了一个人,去掉了因为恐惧而凭生的凶恶,同车的刑警慢慢地发现,其实这个持刀杀人的狂徒,和在座的大家没有什么两样。

沟通最初是怎么建立起的,似乎被人忽略了,好像是李逸风递了个盒饭,又好像是那位队员给了他一支烟,还说不定是谁给他点了个火,或者递了杯水的缘故吧,反正武小磊开始和大家说话了,那样子一点也不凶恶,袁亮在列车上找了药,让被人打晕的队员,给他身上的几处伤口草草敷好,他居然很不好意思,说了声对不起。

那样子是真有点不好意思,很小的一件事,让几位刑警都异样地笑了。

没人再喝斥他,没人再防贼一般盯着他,也没有人再用另类的眼光看着他,他也坦然以待,开始向几位刑警问着,像他这样的要判多少年,问着家乡的变化,问着他那几位小伙伴的近况,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其实被心里的牵挂拴着,要比铐着结实的多。

比如现在,听到别人给他解释现在的刑法,像他这样的量刑绝对会在接受的范围内,他甚至长舒一口气,倒巴不得开始漫长的刑期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倒过说也对,比如这个可恨的人,如果真准备认罪伏法,谁也会觉得很可怜,六七十岁的父母,不满十岁的儿子,独守空房的老婆,谁可能想像等重获自由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二天的行程就这么有惊无险地结束了,晚饭过后,袁亮从餐车回来时,他正和几位刑警聊着,一看到袁亮,似乎神情里还有点不服的意思,袁亮给他递了支烟,点上,坐到了他对面,笑着问着:“还疼么”

不可能不疼,从抓捕开始,他浑身就挨了不止一下子,不过武小磊够硬气,摇摇头,不屑地道着:“没事。”

“到了省城五原,要换乘警车回去,明天中午以前就到家了。”袁亮道,看着武小磊的反应。

没什么反应,伤过了、悲过了、歇斯底里的哭过了,他反而平静多了,大口地抽着烟,不时地看着袁亮,那眼光向外瞟了瞟,似乎在看余罪的床铺,袁亮笑了,他知道能真正震摄到嫌疑人的,不是枪,不是警械,而是余罪那股子狠劲,他轻声道着:“怎么,想认识认识这位”

“他叫什么”武小磊突然问。

“怎么了”袁亮道。

“我想记住他。”武小磊道。

“一会儿你自己问他,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好好休息,你的案情不复杂,可能程序要复杂一点,会在县里看守所呆上一段时间,审判结束后,就可以探监了。”袁亮道,对于嫌疑人承诺,仅止于此。

武小磊抽了一口烟,说了声谢谢,随着谢字,喷着浓浓的烟雾,袁亮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状如队员般无声安慰下,让轮班的去吃饭了。

接下来是两个舌头长的货陪着武小磊了,李逸风和李呆,两人的家住的就不远,满口古寨土话,这没来由地让人觉得亲切,说来说去,李逸风倒用县城里那处处可见的旧闻,换回了武小磊这个十八年的经历。

当年他是沿着山路跑的,一直在山上走,连公路都不敢上,等于粮吃完,钱花完,他已经走出省境,最后饿倒在路边,后来被内蒙一家牧民救过来,他放了几年牛羊才试着往更远处走一点……后来到了长安,又到了中州,最后在安徽落脚,在一家小煤矿里给司机装车,每天抹得浑身像个黑人,估计谁也怀疑不到那厚厚的煤灰下藏着的是位在逃嫌疑人。

再后来,当地煤矿也发生了一例打架斗殴至死的案子,又把他惊跑了,他于是流浪,又流浪到了沪城,在这里搞着汽修,那是在煤矿边上一家私人修车摊上学到的唯一的糊口本事,在沪城白天修车,晚上跑黑出租,成了他谋生的职业,加上了家里的资助,不数年居然还在沪城成家立业,置了房产

一直就在社会的边缘艰难地活着,一转眼十八年,白了一半少年发,这日子是怎么渡过的呀,看到警察就远远躲着,听到警笛就以为是来抓自己来了,他说了,很多年会夜里惊醒,又回到那个血淋淋的杀人现场。他甚至希望那天躺下的不是陈建霆,而是他,那样的话,就不用经历这十八年的逃亡煎熬,就不用把厄运带给家里,这么长的时间,死者的家属或者比生者的家属更幸运,毕竟他们可以遗忘了,可以重新开始了。而武小磊这一家子,却一直不能。

是啊,冥冥中就像有报应一般,在弥补着法律缺失的那点平衡,让那个噩梦和恐惧一直在困挠着他。

说到唏嘘处,把李逸风和李呆听得也是叹气不已,对于这个生死仇敌,李逸风倒不觉得他有多可恶了,逼到这份上没有杀人放火拦路抢劫,已经不错了。

他用这种言辞劝的时候,李呆悄悄捅了捅他,侧头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余罪进来了,默然无声地看着,李逸风和李呆赶紧起身,给余罪让座,这些天所长像变了一个人,老是阴着脸,连他们俩也有点怕似的。

余罪坐下时,明显地看着武小磊坐得不自然了,他脸上抽了抽,想站起来,又没敢,直到余罪递了支烟,他才惶恐地接住,连声说谢谢。

“你的案子还有几个疑点,能和我说说吗”余罪问。

武小磊脸色一糗,已经这样了,警察还追着不放。

余罪不管不顾,直问着:“艾小楠,也就是陈建霆的妻子,作为你和你家里联系的中间人,已经被我们识破,这点你不用讲了,我觉得,在此之前,你还应该通过某种渠道,联系上了你家里,我说的对吗”

武小磊似有心结,不点头,也不摇头。

“应该是梁爽吧,你叔叔的儿子,比你小两岁,后来他到长安上学,和你的经历有吻合处。”余罪道。

武小磊一下子气苦了,他苦着脸道着:“我已经这样了还要追查下去吗”

“放心,这不是在害你,而是在帮你,也帮他们……回去的时候不要有什么顾忌,把真相原原本本地说出来,除了你这一桩命案没有追诉期,他们已经不需要再负刑事责任了,都是些小节了……不过把真相说出来,你不觉得对于他们也是一种解脱吗忧心重重藏了十几年杀人在逃嫌疑人的消息,对谁也不好受啊。”余罪道。

武小磊想了想,逃亡的人最会选择该相信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没恶意,他盯了余罪好久,半晌才喃喃地道着:“是,梁爽他把我消息告诉了我家里,后面他还帮我找的人,花钱办了个户口。在长安开证明,到中州办。答应我,别让我的事再牵扯到我家人,亲戚。”

“法庭会酌情判决,我相信对你一定有个公正的判决,我答应不了什么。……你知道吗,你不光牵扯的是你的家人,因为你这件事,中州反查出来两名警察,因为你的事,估计要开除警籍了……对于普通人可以有追诉期,对于警察,他们可是要为自己的做事付出代价的,这个没有期限。”余罪有点挽惜地道。

武小磊鼻子抽了抽,没吭声,造的孽够多了,这似乎算轻的了。

余罪想了想,又问着一个他心里不解的事,他道着:“据艾小楠说,零*年,你当时还在安徽,你父母曾经有意让你投案自首……因为当时县里公安几位领导做工作,解决这个悬案,当时的法制环境已经有了很大改善,你这种情况不会处以极刑,有这回事吗”

“有。”武小磊点点头。

“那后来为什么没有投案自首呢”余罪问。他有点奇怪,那一对老俩口,应该是通情达理的。

“我……我……”武小磊喃喃地,不敢看余罪的眼睛,半晌才蚊蚋似的声音憋出来了:“我儿子今年八岁,就是那一年怀上的。”

哦,余罪心一松,最后一个扣子解开了,那两位父母不但在保着儿子,还在护着孙子呐

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油然而生,那些伤神的谜底原来竞是如此地简单,早该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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