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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善地?恶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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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之外,通过闻道义塾那两个学生,围观的百姓们几乎一字不漏地听到了堂上张寿的每一句判词,每一句话语。尽管有些文绉绉的话,他们听不大明白,但今天来看热闹的人里,并不仅仅是平民百姓,有读书人,甚至有考中功名的秀才。

在他们的解释下,哪怕那些一字不识的文盲,也能听懂每一句话的意思,例如葛雍那段源自于老子的话,他还没解释,就有个老秀才摇头晃脑地用浅显字句评注,这种时候就没人笑话他掉书袋了,人们甚至不得不分心二用,一边听闻道义塾那些学生讲,一边听人解释。

等到葛雍再一解释,那老秀才就立刻闭嘴了。而混在人群中,最初紧张到紧攥拳头的小花生,此时因得知冼云河不用死而高兴得泪流满面,尤其是听到张寿那句其罪当诛,其情可悯的时候,他忍不住抓着老咸鱼的胳膊低声问道:“叔爷,这话什么意思”

老咸鱼虽说从阿六那接手了三个和冼云河一样房子被烧,却被阿六救走安置在别处的纺工,今早把人引到这里以壮声势,可他心里却依旧不那么确定张寿会怎么判。刚刚听到人避重就轻,把最后的刑罚定在了杖责和充军上,他也同样和小花生一样激动得情难自已。

然而,他到底是等到把张寿的话全都听完了,发现真的采纳了自己的种树提议,他心中大石头落下,这才呵呵一笑道:“其罪当诛,其情可悯,是说按照他们的罪过,该当处死,但是,按照他们犯罪的缘由和情状,却值得怜悯。”

他已然认识到,张寿巧妙地将“其情可悯,其罪当诛”这句话颠倒了一下,那判词就不再是冰冷死硬,而是多了几分悲天悯人。就算之前的判词到了朝中,兴许会引起轩然大波,但这八个字,也许足以打动一部分官员。

但不管怎么说,他这份人情,还真是欠得天大!也许只有拿出他最后珍藏的东西,才能报答张寿宁可得罪一大堆人,也保住冼云河一条命的恩情!

一旁其他看热闹的人听懂了老咸鱼的解释,再看他穿的不是读书人的襕衫,不由得就大赞道:“老哥哥厉害啊,这文绉绉的话也能听懂那你道说说,这充军琼州府……琼州府是哪个犄角旮旯会不会人没死在沧州,反而死在外头了”

见不少人都等着自己的回答,老咸鱼沉默了片刻,随即嘿然一笑,刚刚那股正经的做派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往常那一贯的浮夸。

“琼州府那地方,乃是我大明极南之地,甚至可以说是最南之地也不为过。宋时东坡居士曾经被贬官琼州府,在那儿留下天涯海角的典故,那里距离沧州,超过万里之遥,气候湿热,四季无冬,和沧州截然不同……”

他这话还没说完,刚刚问话的汉子便瞪大了眼睛道:“居然真的这么远不过,四季无冬那可是好地方,咱这儿每到冬天就得裹上棉袄皮袍,而且,要是买不起取暖用的炭,晚上就冷得没法睡觉,每年得多花多少钱!说起来,每到冬日,露宿的乞丐冻死多少!”

“这要是换成琼州府,那至少是不用担心天寒地冻吧热总比冷强!”

小花生虽说已经很长日子不和老咸鱼一块生活了,但对叔爷的脾气却还知之甚深。一听刚刚老咸鱼这话,他就知道,那琼州府应该不是太坏的地方。而此时这问话的汉子竟然已经兴致勃勃说起热比冷强,不由得有些犯嘀咕。

这家伙不会是叔爷特地请来一搭一档糊弄人的吧可之前办事跑腿他也有份,而且还时常和张博士身边那位面无表情的六哥在一起,他怎么没发现这个人

他朝着这个意外的家伙多看了几眼。接着,他就听到老咸鱼啧啧说道:“可不是在琼州府那边大多数时候只要穿一条裤子就行了。再冷的时候,大多也不过是单衣单裤,确实节省了老大开销。而且那里地少人多……”

就连小花生也不知道,从前老咸鱼走的是倭国和高丽,南洋那条线就没怎么走过,于是从来没去过琼州府。此时这个老人精根据道听途说的那些传闻,滔滔不绝地说着,见因为张寿那边已经断案完毕而围到自己这的人越来越多,他就说得更起劲了。

等到自由发挥够了,老咸鱼方才嘿然笑道:“不过说起来,琼州府那边其实是种棉花的好地方。就从前那老式纺车和织机,你们现在嫌他慢了,可要是放在一两百年前,那却是最厉害的玩意,只有琼州府那边的人才懂得如何使用。”

“想当初要不是有黄道婆从琼州府带回来更好的纺织器具,咱们中原哪来那么多人种棉花,纺纱织布还在那用那又破又慢,半天也纺不出多少纱线,织不出多少棉布的老货色。而且,听说琼州府的天气和土地最适合种东西,稻子能够一年两熟甚至三熟……”

种棉花的人虽说不是个个都知道一二百年前的黄道婆,但只要有人听说过,三三两两议论过后,也就明白了琼州府那是个什么地方。至于不种棉花也不纺纱织布的人……对于南方人爱吃的稻米却也是听说过的,得知能够一年两熟甚至三熟,不少人已经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当然,背井离乡这四个字,在如今这个年代确实是大多数人跃不过去的沟坎,因此人们也就是啧啧称羡而已。有羡慕的,自然也就有不服气的:“我听说过那个东坡居士,不就是东坡肉的那个东坡吗这要是琼州府那么好,他怎么会被发配到那去”

“当然不全都是好处。”老咸鱼耸了耸肩,面露唏嘘地说,“每年七月到十月,那边有时候会有突如其来的大风大雨。再加上虫子多,湿热,总有人会水土不服,所以一般人还真是受不了那边的天气,一个不好被瘴气缠上了,那就是真得听天由命了!”

瘴气!

几乎是顷刻之间,原本对琼州府还有几分好奇和憧憬的人们全都被吓得立刻退缩了。北方人也许会向往南方的温暖和丰收,但对于那些可能要命的疾病,却是绝对敬谢不敏的。于是,顷刻之间,琼州府多瘴气,容易生恶疾,这一传言就以比刚刚更快的速度散布了出去。

而既然听说琼州府瘴疬横行,大多数人再也没有打听琼州府的兴趣。再加上听到县衙之中今日并不行刑,人们便纷纷四散离去。而早就憋不住的小花生立刻窜上前去,一把抓住老咸鱼的袖子,声音焦切地问道:“叔爷,那边瘴疬横行,云河叔这一去万一……”

“笨!”

老咸鱼又好气又好笑,直接一指头弹在了小花生的脑门上。此时县衙门口已经渐渐少人,再杵在这实在太显眼,他也就拖着小家伙匆匆回自己在水市街的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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