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3)(1/2)
尖刀圣厄莉娅如是说:“圣母必须将交际花的魅人手段与圣洁女神高不可攀的威严结合起来,只要青春不老,就会毫不懈怠地运用这些特质。因为当青春和美貌远去,她将发现原先的特质所在,已经成为狡诈和智谋的源泉。”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家事记评》
“好吧,杰西卡,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圣母问道。
这是在卡拉丹城堡,保罗受到考验的那天,时值日落时分。两个女人还在杰西卡的晨起室,保罗则在隔壁的隔音冥想室中候命。
杰西卡站在南窗旁,望着窗外。夜幕慢慢笼向草地和河水,但她对这一切似看非看,对圣母提出的问题也似听非听。
多年以前,也曾有过一次这样的考验。一名瘦削的女孩,长着一头青铜色的头发,身体正经历青春期的折磨。她走进了圣母盖乌斯·海伦·莫希阿姆的书房。圣母当时还是瓦拉赫九号星上的贝尼·杰瑟里特学校的督查院长。杰西卡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伸伸手指,当时的疼痛、恐惧和愤怒还历历在目。
“可怜的保罗。”她低声道。
“我在问你话呢,杰西卡!”圣母厉声喝道。
“什么?哦……”杰西卡将意识从过去拉回,望着圣母。老太婆背靠两扇西窗之间的石墙,正襟危坐。“您想要我说什么?”
“我想要你说什么?我想要你说什么?”那老迈的声音学着杰西卡的语调,带着一种刻薄的语气。
“我就是生了个儿子!”杰西卡激动起来,她知道老妪正有意刺激她发火。
“你得到的指令是只能给厄崔迪家生女儿。”
“生儿子对他意义重大。”杰西卡恳求道。
“而你却妄自尊大,以为能生出魁萨茨·哈德拉克!”
杰西卡抬起下颏。“我感觉到有这种可能性。”
“你想到的只是你那公爵的求儿热望,”老妇人厉声训斥,“可他的渴望与这一切毫无干系。如果你给厄崔迪家生一个女儿,她本可以下嫁一位哈克南嗣子,弥补两家长久以来的裂痕。可你却使事态变得更加复杂,业已无药可救。如今,我们可能会失去整整两条血脉。”
“你也并非一向正确。”杰西卡说。她鼓足勇气,正视着那对老朽的双眼。
老妪突然放低声音。“覆水难收了。”
“我发誓,决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杰西卡说。
“决不后悔。”圣母嘲讽道,“多么高尚啊。当你变成要犯,全宇宙悬赏千金要你的人头,当人人都想对付你,要取你们母子俩的性命时,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这么嘴硬。”
杰西卡脸色苍白。“别无选择了吗?”
“别的选择?一名贝尼·杰瑟里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吗?”
“我别无所求,只想知道你用你的超常能力看到了未来的什么事。”
“我看到的未来,在过去就已经看到。杰西卡,你深知我们的事务模式是什么样的。物种知道万物皆有一死,惧怕自身遗传因子的停滞。它在血流中勃勃跃动,毫无规划,若有基因混合的可能,便会奋不顾身去做。帝国,宇联商会公司,所有的大家族,都只是洪流中的小碎片而已。”
“宇联商会,”杰西卡轻声道,“我猜,他们早已决定好如何瓜分厄拉科斯的战利品。”
“宇联商会只不过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风向标,”老太婆说,“现如今,皇帝和他的朋友手握宇联商会5965%的董事会表决权。对于利润,他们的鼻子肯定灵得像狗,一如其他人对于自身表决权增长后的利润变化了如指掌一样。这就是历史的格局,孩子。”
“这正是我现在需要的,”杰西卡说,“重温历史。”
“别胡闹,孩子!你我都清楚目前的局势。我们这儿有三个点,三种文明:帝国皇室与兰兹拉德联邦大家族势均力敌,在他们之间是那该死的垄断了星际运输的宇航公会。就政治而言,三足鼎立是最不稳定的架构。若没有一种弃科学于无用的封建贸易文化,增加其中的复杂性,事情会变得更糟。”
杰西卡悲痛地说道:“洪流中的碎片——这还有一个碎片,雷托公爵,还有他的儿子,还有……”
“哦,闭嘴,孩子!你完全知道这是一条悬崖小道,而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
“‘吾乃贝尼·杰瑟里特,此身只为服务而存。’”杰西卡引述道。
“正确,”老太婆说,“我们现在只能指望这一切不要演变成全面战争,尽最大努力去挽救关键血脉。”
杰西卡闭上双眼,感到眼泪快要夺眶而出。她按捺住内心和身体的颤抖,抚平呼吸,稳住脉搏,止住掌心的汗水,接着开口道:“我自己犯下的错误,我自己偿还。”
“你儿子也会跟你一起偿还。”
“我将尽力庇护他。”
“庇护!”老妪厉声道,“你十分清楚这样做的缺陷!过分庇护他,他就无法安然成长,也就完成不了使命。”
杰西卡转过身,望着窗外,夜幕正在降临。“这个厄拉科斯星球,真有那么可怕吗?”
“非常可怕,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我们的护使团在那里已有多年,情况已有所缓和。”圣母站起身,抚平衣袍上的一条褶痕,“把你儿子叫进来,我马上就要走。”
“马上要走?”
老妪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杰西卡,孩子,我真希望能站在你的立场,为你分担痛苦。但我们必须各行其路。”
“我明白。”
“我爱你胜似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我不能让它妨碍正事。”
“我明白……这是必要的。”
“杰西卡,你做的这件事,为什么做——你我都清楚。但出于好心,我必须告诉你,你儿子成为贝尼·杰瑟里特至尊的可能性很小。不要抱太高期望。”
杰西卡甩掉眼角的泪水,这是愤怒的表示。“你又使我感到自己像一个小女孩——在背诵第一堂课的课程。”她咬牙吐出这些字,“‘人类决不向野兽屈服。’”杰西卡开始抽泣。她呜咽道:“我感到好孤独。”
“这也是考验之一,”老妪说,“人类总是孤独的。现在去把你儿子叫来。这一天,对他来说真是漫长而又可怕的一天。但他有时间去思考和回忆,而我必须问问他的那些梦。”
杰西卡点点头,走到冥想室的门口,拉开门。“保罗,请进来吧。”
保罗缓慢而倔强地走了进来,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母亲,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当目光投向圣母时,眼光中流露出了警惕,但这次他朝圣母点了点头,这礼节专用来对待那些地位相同的人。母亲在身后关上了门。
“年轻人,”老妪说,“咱们重新谈谈梦这件事吧。”
“你想谈什么?”
“你每晚都做梦吗?”
“那些值得记的不算。我记得住每一个梦,但有些值得记,有些不值得记。”
“你怎么知道其中的差别?”
“我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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