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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穆阿迪布(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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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曼人在古人称为“斯潘龙波根”的品质上造诣极深——他们善于等待,从期望得到某样东西,到采取行动去获取它,在这过程中他们会自愿地延迟,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的智慧》

他们穿过盆地山壁上一条窄得只能侧步而行的岩缝,在破晓时分抵达山岭洞穴。暗淡的曙光中,杰西卡看见斯第尔格派出了护卫,望着他们四散开来,向悬崖上爬去。

保罗一边走,一边抬头仰望。面前的山壁就像是这颗星球的一副挂毯,狭窄的裂缝直插向灰蓝色的天空。

契尼拉了拉他的衣袍,催他快走,她说:“快点,天已经亮了。”

“朝上面爬的那些人,他们要去哪儿?”保罗小声问。

“他们是白天的第一班岗哨,”她说,“快!”

在外围留下哨兵,保罗想,聪明。但更聪明的做法是分成几个小队抵达此地,这样一来,损失整支队伍的可能性更小。他顿了一顿,意识到这是游击战的思维方式。他想起他父亲曾担心的事:厄崔迪可能变成一个游击家族。

“快!”契尼小声催促他。

保罗加快了脚步,听见身后衣袍的响动。他想起岳医生那本缩微《奥天圣经》中的话:“天堂在右,地狱在左,死神在后。”他反复默念着这句话。

他们转过一个转角,通道变宽了。斯第尔格站在一边,指挥他们进入一个低矮的山洞,洞口呈正方形。

“快!”他低声说,“如果巡逻队在这里逮到我们,我们就只能像笼子里的兔子一样束手就擒了。”

保罗跟在契尼身后,弯腰钻进洞口,山洞有些隐隐的光线,是从前面某处照来的。

“你可以直起身了。”她说。

他站直身子,打量着这个地方:这是一个很深很宽敞的山洞,圆形的洞顶向上弯曲,刚到伸手够不到的高度。队伍在黑暗中四散开来,保罗看见母亲走到了一边,她在打量他们的同伴。他同时注意到,虽然她的着装和弗雷曼人一模一样,但却未能与他们融为一体,她的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威严和优雅的感觉。

“小男子汉,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但不要停在过道里,”契尼说,“给你吃的。”她把两小团用叶子包着的食物放在他手里,它们散发着香料的气味。

斯第尔格走到杰西卡身后,向左边的那一队人发出命令。“安好门封,确保水分的安全。”他转向另一个弗雷曼人。“雷米尔,点上球形灯。”他抓住杰西卡的胳膊,“我想让你看些东西,神奇的女人。”他领着她转过一块曲形岩石,向发光的地方走去。

杰西卡发现自己来到了山洞的另一个洞口,这个洞口非常开阔,它开在高高的悬崖壁上,站在那里可以俯瞰下面的另一个盆地,它约有十到十二公里宽,盆地四周被高高的岩壁包围,周围散布着几丛稀疏的植物。

就在她打量黎明时分灰白色的盆地时,太阳从远处的峭壁上升了起来,照亮了淡褐色的岩石和沙地。她感到厄拉科斯的太阳好像是从地平线上突然跳出来的一样。

那是因为我们不希望它升起来,她想,夜晚比白天安全。这时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渴望,竟想在这个从未下过雨的地方见到彩虹。我必须遏止这些渴望,它们是软弱的表现,我再也承受不起软弱的代价了。

斯第尔格抓住她的手臂,指着盆地那一边。“看那儿,都是我们的人。”

她看着他指的地方,果然有动静:盆地底部散布着许多人,他们在阳光下跑过,躲进对面岩壁的阴影里。尽管距离遥远,但在明朗的空气中,他们的动作仍清晰可辨。她从衣袍中掏出双筒望远镜,把焦距对准远处的人群。只见方巾飘动,活像一只只多彩的蝴蝶。

“这就是家,”斯第尔格说,“我们今晚就能抵达那里。”他望着盆地,捋着胡须,“我的人民现在还在外面工作,这说明周围没有巡逻队。我等一下就向他们发信号,他们会准备好我们的到来。”

“你的人真是纪律严明。”杰西卡说。她放下望远镜,发现斯第尔格正看着她。

“他们遵守的纪律让部落保存至今,”他说,“保存部落,这就是我们挑选首领的方式。首领是部落里最强壮的人,是能给大家带来水和安全的人。”他盯着她的脸。

她也盯着他,注意到他那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被染污的眼眶、挂满尘土的胡须,贮水袋的管子从他的鼻孔弯进蒸馏服中。

“我打败了你,会影响你的领导地位吗,斯第尔格?”她问。

“你当时并没有向我挑战。”他说。

“对首领来说,维系部下对自己的尊敬是很重要的。”她说。

“那些沙虱,没有一个是我对付不了的,”斯第尔格说,“你胜过了我,也就胜过了我们所有人。现在他们希望向你学……那神乎其神的格斗术……有些人感到好奇,想看看你会不会向我发起挑战。”

她掂量着这句话背地里的含义。“在正式的决斗中打败你?”

他点点头。“我劝你不要这样做,因为他们不会追随你。你不属于沙漠。通过昨晚的行军,他们已经看出了这一点。”

“你们这些人真实际。”她说。

“确实如此,”他望了望盆地,“我们知道自己的需求,但现在,没多少人会在离家这样近的地方深思这个问题。我们外出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一直在准备把我们的香料配额送到自由贸易商那里,卖给该死的宇航公会……愿他们的脸永远黑下去。”

杰西卡正要转身离开,听到这话便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他的脸。“宇航公会?宇航公会和你们的香料有什么关系?”

“是列特的命令,”斯第尔格说,“我们知道原因,但实际干起来真是不好受。我们拿大量的香料贿赂宇航公会,目的是保障天上没有卫星,这样就没有人窥探到我们在厄拉科斯地面上干的事。”

她掂量着自己该怎么用词,同时想起保罗也曾说过,他认定这是厄拉科斯天空没有卫星的原因。“你们在厄拉科斯地面上干了些什么,不想让人看见?”

“我们在改变地貌……进度很缓慢,但确实有成效……我们在使它适合人类居住。我们这一代人是看不到哪一天了,我们的孩子也看不到,我们的孩子的孩子,甚至他们孩子的孙子都可能看不到……但是,那一天总会来到。”他那蒙在面纱下的眼睛凝望着洞外的盆地,“会有露天的水域、高大的绿色植物,人们不用穿蒸馏服也能自由自在地行走。”

原来这就是列特·凯恩斯的梦想,杰西卡想。她说道:“贿赂是危险的,对方的胃口会越来越大。”

“他们的胃口的确在变大,”他说,“但缓慢的方法总是最安全的。”

杰西卡转回身,眺望着整个盆地,尽力以斯第尔格梦想中看到的眼光去看它。但她看到的仅仅是远处带着芥末色斑点的灰色岩石,以及悬崖上空突然弥漫起的尘雾。

“啊!”斯第尔格说。

她起初以为那是巡逻车来了,随后意识到那是海市蜃楼——是悬浮在沙漠上空的另一道风景,远处摇曳的绿叶,中间有一条长长的沙虫正在沙面上行进,沙虫背上似乎飘动着弗雷曼人的长袍。

海市蜃楼渐渐消失了。

“骑着走更好,”斯第尔格说,“但我们绝不允许造物主进入这个盆地。因此,今晚必须再走一晚。”

造物主——他们对沙虫的称呼,她想。

她掂量着他话中隐藏的含义,即他所说的不能让造物主进入盆地的意义。她知道自己在海市蜃楼中看到了什么——弗雷曼人骑着一条巨大的沙虫。她极力控制,这才没流露出自己对这一景象的震惊之情。

“我们得回大伙儿那儿去了,”斯第尔格说,“不然我的人会怀疑我与你在调情。已经有人嫉妒我了,因为昨晚我与你在托诺盆地打斗时,我的双手尝到了你的甜美。”

“够了。”杰西卡怒斥一声。

“我没有恶意,”斯第尔格温和地说,“在我们这儿,是不会对妇女做出违背她们意愿的事的……至于你……”他耸耸肩,“……根本不需要那条规定的保护。”

“你给我记住,我是公爵夫人。”她说,但声音非常平静。

“悉听尊便。”他说,“现在该封闭这个洞口了,这样大家才能松一松蒸馏服。我的人也该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了。到明天,他们的家人可不会让他们歇着。”

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

杰西卡望着外面的日光,从斯第尔格的话中,她听出了弦外之音——除了他的支持,他还有额外的提议。他需要一位妻子?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和他走到那一步,这种办法或许可以消弭关于部落首领的纷争,通过男人和女人的正当结合。

但保罗怎么办?谁知道这里的亲子关系是怎么样的?而且,她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女儿该怎么办?一个去世了的公爵的女儿?她尽量安下心,仔细思量肚中这个孩子的意义,了解当初让自己怀孕的动机。她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屈服于一种深远的本能,所有面临死亡的生物都受此驱使,通过孕育后代来寻求不朽。物种的繁衍之轮战胜了他们。

杰西卡看了眼斯第尔格,发现他正在审视自己,等着。一个女人嫁给他这样的男人,然后生下一个女儿——这个女儿的命运将会如何?她暗自发问,他是否会限制贝尼·杰瑟里特必须遵从的原则?

斯第尔格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理解她现在心里正在想的问题。“对一个首领来说,重要的是使他成为领袖的东西,那就是人民的需要。如果你教我学会你的神技,总有一天我们中的一个人将不得不向另一个人发起挑战。我宁愿选择别的方法。”

“还有别的选择?”她问。

“萨亚迪娜,”他说,“我们的圣母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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