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燃烧(2/2)
小马却已转过身,面对着二十丈外珠帘中端坐的那个人。
人在珠帘内,仍然望之如神。
小马忽然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朱五太爷道:“怎么样做?”
小马道:“你本来早就可以阻止他们的,你早就该看得出他们没有机会!”
朱五太爷并不否认。完颜兄弟第一拳击出后,他就已应该看得出。
小马道:“但是你却没有阻止,难道你一定要毁了他们?”
朱五太爷冷冷道:“一个没有用的人,留着又有何益?毁了又有何妨?”
小马握紧双拳,很想冲过去,一拳打在这个人的鼻子上。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一条命,他一定会这么样做的,可是现在他绝不能轻举妄动。
朱五太爷道:“其实他们刚才本可毁了你的!”
小马不否认。
朱五太爷道:“刚才的胜负之分,只不过在刹那之间,连我都想不到你敢用那样的险招。”
小马道:“要死中求活,用招就不能不险!”
朱五太爷道:“你好大的胆!”
小马道:“我的胆子本来就不小。”
朱五太爷沉默了很久,才说出一个字:“坐。”
小马坐下。等他转身坐下时,才发现完颜兄弟已悄悄退下去,连地上的血迹都看不见了。
这里的人做事的效率,就像是老农桩米,机动而迅速。
他坐下很久,朱五太爷才说道:“这一次我要你坐下,已不是为了你以前做的事,而是为了你的拳头。”
小马道:“我知道。”
朱五太爷道:“只不过有座还是未必就有命。”
小马道:“你还不肯收下这双拳头?”
朱五太爷道:“我已看出你这双拳头,的确是杀人的利器!”
小马道:“多谢!”
朱五太爷道:“只不过杀人的利器,未必就是忠心的伙伴。”
他慢慢地接着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若将杀人的利器留在身旁,而不知他是否忠心听命,那岂非更危险?”
小马道:“要怎么样你才相信我?”
朱五太爷道:“我至少还得多考虑考虑。”
小马道:“你不能再考虑。”
朱五太爷道:“为什么?”
小马道:“你有时间考虑,我已没有。你若不肯助我,我只有走。”
朱五太爷道:“你能走得了?”
小马道:“至少我可以试试看!”
朱五太爷忽然笑了,道:“至少你应该先看看你的朋友再走。”
小马的全身冰冷,心又沉下。他的朋友也在这里?
他忍不住问:“你要我看谁?”
朱五太爷淡淡道:“你并不是第一个到这里来送礼的人,还有人的想法也跟你一样!”
小马道:“还有谁来送礼?送的是什么?”
朱五太爷道:“是一把剑!”
小马道:“常无意?”
朱五太爷道:“不错。”
小马动容道:“他的人也在这里?”
朱五太爷道:“他来得比你早,我先见你,只因为你不说谎。”
小马怔住。
朱五太爷道:“坐。”
小马只有再坐下。
常无意既然也已到了这里,他怎么能走?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已完全被这个人控制在掌握中,别无去路。
锣声又响起,门大开。常无意赫然就在门外,苍白疲倦的脸,看起来已比两日前苍老了十岁。
这一夜间他遭遇到什么事?遇到过多少困境?多少危险?
此时此刻,忽然看见他,就好像在他乡异地骤然遇见了亲人——&8202;
一个身世飘零、无依无靠的人,这时是什么心境?
小马看着他,几乎已忍不住有热泪夺眶而出。
常无意脸上却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只冷冷地说了句:“你也来了?”
小马忍住激动,道:“我也来了!”
常无意道:“你还好?”
小马道:“还好!”
常无意慢慢地走进来,再也不说一个字,甚至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小马也只有闭上嘴。
他很了解常无意这个人,就像是焦煤一样。平常是冷的,又黑、又硬、又冷。可是只要一燃烧起来,就远比任何可以燃烧的东西炽热。不但炽热,而且持久。
也许它连燃烧起来都没有发光的火焰,可是它的热力,却足以让寒冷的人们温暖。
现在他既然已到了这里,别的人呢?
是在寒冷危险中?还是平安温暖?
现在常无意也已面对珠帘。
他并没有再往前走,他一向远比任何人都能沉得住气。
珠帘中的人也仍然端坐,就像是一尊永远受人膜拜的神像。
常无意在等着他开口。
朱五太爷忽然问道:“你杀人?”
常无意道:“不但杀人,而且剥皮。”
朱五太爷道:“你能杀什么样的人?”
常无意道:“你属下也有杀人的人,有些人他们若不能杀,我能杀。”
朱五太爷道:“你说得好像很有把握。”
常无意道:“我有把握。”
朱五太爷道:“只可惜再利的口舌也不能杀人。”
常无意道:“我有剑。”
朱五太爷道:“剑在哪里?”
常无意道:“通常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到了要杀人时,就在那人的咽喉间。”
朱五太爷沉默了,过了很久,又说出了他刚才说过的两个字:“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