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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奇人之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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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笑着,往前面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道:“你在这里等我,最多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人已掠出两丈,贴在墙上,壁虎般爬了上去,人影在墙头一闪,就看不见了。

胡大鼻子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老朋友总是知道老朋友有什么毛病的。

得意虽然很得意,但等人却还是件很不好受的事。

胡大鼻子正开始担心的时候,墙头忽然又有人影一闪,公孙妙已落叶般飘了下来。

“得手了没有?”胡大鼻子又兴奋,又着急。

公孙妙却不开口,拉着他就跑,转了几个弯,来到条更黑更窄的巷子,才停下来。

胡大鼻子叹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得手的。”

公孙妙瞪着他,突然开了口,吐出来的却不是一句话,而是一颗珍珠。

夜明珠。

月光般柔和、星光般灿烂的珠光,将整条黑暗的巷子都照得发出了光。

胡大鼻子的脸已因兴奋而发红,抓住了这颗夜明珠,立刻塞入衣服里,珠光隔着衣服透出来,还是可以照人眉目。

突听一个人微笑道:“好极了,公孙妙果然是妙手无双。”

一个人忽然从黑暗中出现,看来是个很和气的中年人,脸上带着种讨人欢喜的微笑。

胡大鼻子看见了这个人,脸色却变了变,立刻迎了上去,双手捧上了那粒夜明珠,勉强笑道:“东西总算已经到手,在下欠先生的那笔债,是不是已可一笔勾销?”

原来这人就是债主,可是这债主并不急着要债,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那颗夜明珠一眼。

难道他真正要的并不是这夜明珠?

他要的是什么?

“在下吴不可。”他已微笑着向公孙妙走过来,“为了想一试公孙先生的妙手,所以才出此下策,至于那笔债只不过是区区之数,不要也无妨。”

公孙妙已沉下了脸,道:“你究竟要什么?”

吴不可道:“有个人特地要在下来,请公孙先生去见他一面。”

公孙妙冷冷道:“可惜我却不想见人,我一向很害羞。”

吴不可笑道:“但无论谁见到龙五公子都不会害羞的,他从不会勉强别人去做为难的事,也从不说令人难堪的话。”

公孙妙已准备走了,突又回过头:“龙五公子?你说的是三湘龙五?”

吴不可微笑道:“世上难道还有第二个龙五?”

公孙妙脸上已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是惊奇,是兴奋,还是恐惧。

“龙五公子想见我?”

吴不可道:“很想。”

公孙妙道:“但龙五公子一向如天外神龙,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我怎么找得到他?”

吴不可道:“你用不着去找他,七月十五,他会在杭州的天香楼等你。”

公孙妙连考虑都不再考虑,立刻便道:“好,我去!”

03

石重伸出手,抓起了一把花生。

别人一把最多只能抓起三十颗花生,他一把却抓起了七八十颗。

他的右手比别人大三倍。

花生摊子上写明了:“五香花生,两文钱一把。”

他抛下了三十文钱,抓了十五把花生,一箩筐花生就几乎全被他抓得干干净净。

卖花生的小姑娘几乎已经快哭了出来。

石重大笑,大笑着将花生全都丢到地上,便扬长而去。

他从来也不喜欢吃花生,可是他喜欢看别人被他捉弄得要哭的样子。

他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想出些花样来,让别人过不了太平日子。

山上的玄妙观里,有只千斤铜鼎,据说真的有千斤,寻常十来条大汉,也休想能搬得动它。

有一天大家早上起来时,忽然发现这只铜鼎到了大街上,而且不偏不倚就恰巧摆在街心。

这只铜鼎当然不会是自己走来的。

这世上假如还有一个人能将这只铜鼎从山上搬到这里来,这个人一定就是石重。

于是大家跑去找石重。

有这么大的一只铜鼎摆在街心,来来往往的车马,都要被堵死,所有的生意都要受到影响。

大家求石重再将它搬回去。

石重不理。

再等到每个人都急得快要哭出来了,石重才大笑着走出去,用他那只特别大的手托住了铜鼎,吐气开声,喝了声:“起!”

这只千斤铜鼎竟被他一只手就托了起来。

就在这时,人丛中忽然有人道:“石重,龙五公子在找你。”

石重立刻抛下铜鼎就走,什么也不管了,走了十几步,才回过头来问:“他的人呢?”

“七月十五,他在杭州的天香楼等你。”

04

七月十五,月圆。

杭州天香楼还是和平常一样,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已座无虚席。

只不过今天却有件怪事,今天楼上楼下几十张桌子的客人,竟全都是从外地来的陌生人,平时常来的老主顾,竟全都被挡在门外。

就连天香楼最大的主顾,杭州城里的豪客马老板,今天居然找不到位子。

马老板已涨红了脸,准备发脾气了,马老板一发脾气,可不是好玩的。

天香楼的老掌柜立刻赶过来,打躬作揖,赔了一万个不是,先答应立刻送一桌最好的酒菜,和五十只刚上市的大闸蟹到马老板府上,又附在马老板耳畔,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马老板皱了皱眉,一句话都不说,带着他的客人们,扭头就走。

老掌柜刚松了口气,杭州万胜镖局的总镖头“万胜金刀”郑方刚带着他的一群镖师,穿着鲜衣,乘着怒马而来。

郑总镖头就没有马老板那么讲理了:“没有位子也得找出个位子来。”

他挥手叱开了好意的老掌柜,正准备上楼。

楼梯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挡住了他的路。

两个青衣白袜、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都没有戴帽子,漆黑的头发,用一根银缎带束住。

居然有人敢挡郑总镖头的路?

万胜镖局里的第一号镖师“铁掌”孙平第一个冲了出去,厉声道:“你们想死?”

青衣少年微笑着道:“我们不想死。”

孙平道:“不想死就闪开,让大爷们上去。”

青衣少年微笑道:“大爷们不能上去。”

孙平喝道:“你知道大爷们是谁?”

“不知道。”青衣少年还在微笑,“我只知道今天无论是大爷、中爷、小爷,最好都不要上去。”

孙平怒道:“大爷就偏要上去又怎么样?”

青衣少年淡淡道:“大爷只要走上这楼梯一步,活大爷就立刻要变成死大爷。”

孙平怒喝,冲上去,铁掌已拍出。

他的手五指齐平,指中发秃,铁沙掌的功夫显然已练得不错,出手也极快。

这一掌劈出,掌风强劲,锐如刀风。

青衣少年微笑着,看着他,突然出手,去刁他的手腕。

孙平这一招正是虚招,他自十七岁出道,从趟子手做到镖师,身经百战,变招极快,手腕一沉,反切青衣少年的下腹。

这一招已是致命的杀手,他并不怕杀人!

但青衣少年的招式却变得更快,他的手刚切出,青衣少年的两根手指已到了他咽喉。

只听“噗”的一响,这两根手指竟已像利剑般插入了他咽喉。

孙平的眼睛珠子突然凸出,全身的肌肉一阵痉挛,立刻就完全失去控制,眼泪、鼻涕、口水、大小便一起流出,连一声惨呼都没有,人已倒下。

青衣少年慢慢地取出块雪白的手帕,慢慢地擦净了手背上的血,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每个人都怔住,都像是觉得要呕吐。

他们杀过人,也看过人被杀,但他们现在还是觉得胃部收缩,有的已几乎忍不住要吐出来。

青衣少年慢慢地叠起手帕,淡淡道:“各位现在还不走?”

他的出手虽可怕,但现在若是就这么走了,万胜镖局以后还能在江湖中混么?镖师中又有两个人准备冲过去。

他们吃的这碗饭,本就是随时都得准备拼命的饭。

但郑方刚却突然伸出手,拦住了他们。

他已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今天来的这些陌生客,虽然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但却有一点相同之处。

每个人都没有戴帽子,每个人的头发上,都系着条银色的缎带。

这边已有人血溅楼梯,那边的客人却连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郑方刚勉强压下了一口气,沉声问:“朋友你高姓大名,从什么地方来的?”

青衣少年笑了笑道:“这些事你全都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

郑方刚道:“什么事?”

青衣少年淡淡道:“今天就算是七大剑派的掌门,五大帮派的帮主,全都到了这里,也只有在门外站着,若是敢走这楼梯一步,也得死!”

郑方刚脸色变了:“为什么?”

青衣少年道:“因为有个人在楼上请客,除了他请的三位贵客外,他不想看见别的人。”

郑方刚忍不住问:“是什么人在楼上?”

青衣少年道:“这句话你也不该问的,你应该想得到。”

郑方刚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嗄声道:“难道是他?”

青衣少年点头道:“是他。”

郑方刚跺了跺脚,回头就走,镖师们也只好抬起孙平,跟着他走。

走出了门后,才有人忍不住悄悄问:“他究竟是什么人?”

郑方刚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却长长叹了口气,道:“行踪常在云霄外,天下英豪他第一。”

05

现在他正坐在楼上的一间雅室里,坐在一张很宽大的椅子上。

他的脸色是苍白的,瘦削而憔悴,眼睛里也总是带着种说不出的疲倦之色。

不但疲倦,而且虚弱,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他坐的椅子上还垫着张五色斑斓的豹皮,腿上也还盖着块波斯毛毡,也不知是什么毛织成的,闪闪地发着银光。

可是他的人看来却已完全没有光采,就仿佛久病不愈,对人生已觉得很厌倦,对自己的生命,也完全失去了希望和信心。

一个满头银发,面色赤红,相貌威武如天神般的老人,垂手肃立在他身后。这年已垂暮的老人,全身反而充满了一种雄狮猛虎般的活力,眼睛里也带着种慑人魂魄的光芒,令人不敢仰视。

可是他对这重病的少年,态度却非常恭敬。无论谁看见他这种恭敬的态度,都很难相信他就是昔年威镇天下,傲视江湖,以一柄九十三斤重的大铁椎,横扫南七北六十三省,打尽了天下绿林豪杰,会遍了天下武林高手,身经大小百战,从未败过一次的“狮王”蓝天猛。

还有一个青衣白袜,面容呆板,两鬓已斑白的中年人,正在为这重病的少年倒茶。

他一举一动都显得特别谨慎,特别小心,仿佛生怕做错了一点事。

暖壶中的茶,倒出来后还是滚烫的,他用两只手捧着,试着茶的温度,直到这杯茶恰好能入口时,才双手送了过去。

这重病的少年接过来,只浅浅地啜了一口。

他的手也完全没有血色,手指很长,手的形状很秀气,好像连拿着个茶杯都很吃力。

但他却正是天下英豪第一的龙五。

屋子里没有别的人,也没有别的人来。

龙五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我已有五六年没有等过人了。”

蓝天猛道:“是。”

龙五道:“今天我却已等了他们半个多时辰。”

蓝天猛道:“是。”

龙五道:“上次我等的人好像是钱二太爷。”

蓝天猛道:“现在他已绝不会再让别人等他了。”

龙五又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他死得真惨。”

没有人会等一个死人的。

蓝天猛道:“以后也绝不会再有人等杜七他们。”

龙五道:“那是以后的事!”

蓝天猛道:“现在他们还不能死?”

龙五道:“不能。”

蓝天猛道:“那件事非要他们去做不可?”

龙五点点头。他仿佛已觉得说的话太多、太累。他并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

他甚至连听都不愿多听。所以他不开口,别人也都闭上了嘴。

屋子里浮动着一阵淡淡的茶香,外面也安静得很,二十多张桌子上虽然都坐满了人,却连一句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

刚换上的崭新青布门帘,突然被掀起。一个蓝布短衫的伙计,垂着头,捧着个青花盖碗走了进来。

蓝天猛皱眉道:“出去。”

这伙计居然没有出去:“小人是来上菜的。”

蓝天猛怒道:“谁叫你现在上菜的?客人们还没有来。”

伙计忽然笑了笑,淡淡道:“那三位客人,只怕都不会来了。”

龙五疲乏而无神的眼睛里,突然射出种比刀锋还锐利的光,盯在他脸上。

这伙计圆圆的脸,笑容很亲切,眼角虽已有了些皱纹,但一双眼睛却还是年轻的,带着种婴儿般的无邪和纯真。

无论谁都看得出他正是那种心肠很软、脾气很好,而且一定很喜欢朋友和孩子的人。

女人若是嫁给了这种男人,是绝不会吃亏,也不会后悔的。

龙五盯着他,过了很久,才慢慢地问道:“你说他们不会来了?”

这伙计点点头:“绝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

这伙计没有回答,却将手里捧着的青花盖碗,轻轻地放到桌上,慢慢地掀起了盖子。

龙五的瞳孔突然收缩,嘴角忽然露出种奇特的微笑,缓缓道:“这是道好菜。”

伙计也在微笑:“不但是道好菜,而且很名贵。”

龙五居然同意了他的话:“的确名贵极了。”

这道菜却吃不得,碗里装的既不是山鸡熊掌,也不是大排翅、老鼠斑,而是三只手。

三个人的手!

三只手整整齐齐地摆在青花瓷碗里,一只大手,两只小手。一只左手,两只右手。

大手至少比普通人大三倍。左手上多了两根手指,右手上却少了三根。

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菜碗里,装的东西能比这三只手更名贵。就算你在一个大碗里装满了碧玉金珠,也差得多。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能真正估计出这三只手的价值。

龙五当然认得这三只手,已不禁轻轻叹息:“看来他们的确是不会来了。”

这伙计居然还在微笑:“可是我来了。”

龙五道:“你?”

“他们不来,我来也一样。”

“哦?”

这伙计道:“他们并不是你的朋友。”

龙五冷冷道:“我没有朋友。”

他的眼睑垂下,看来又变得很疲倦、很寂寞。

这伙计居然能了解他这种心情:“你非但没有朋友,也许已连仇敌都没有。”

龙五又看了他一眼:“你不笨!”

这伙计道:“你找他们来,只不过有件事要他们去做。”

龙五道:“你果然不笨!”

这伙计笑了笑:“所以我来也一样,因为他们能做的事,我也能做。”

“他们三个人做的事,你一个人就能做?”

这伙计道:“我最近很想找件事做。”

“分光捉影,一手七杀。”龙五凝视着碗中的左手,“你知不知道这只手杀过多少人?你知不知道他杀人的快?”

“不知道。”

“妙手神偷,无孔不入。”龙五目光已移在那只少了三根手指的右手,“你知不知道这只手偷过多少奇珍异宝?你知不知道这只手的灵巧?”

“不知道。”

“巨灵之掌,力举千斤。”龙五又在看第三只手,“你知不知道这只手的神力?”

“不知道。”

龙五冷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认为自己可以做他们三个人的事?”

“我只知道一件事。”

“你说。”

这伙计淡淡道:“我知道我的手还在腕上,他们三个人的手却已在碗里!”

龙五霍然抬起头,凝视着他:“就因为你,所以他们的手才会在碗里?”

这伙计又笑了笑:“无论谁要卖东西,都得先拿出点货物给人看看的。”

龙五的目光又变得刀锋般逼人:“你要卖的是什么?”

这伙计道:“我自己。”

“你是谁?”

“我姓柳,杨柳的柳,”这姓并不怪,“我叫柳长街,长短的长,街道的街。”

“柳长街!”龙五道,“这倒是个怪名字。”

柳长街道:“有很多人都问过我,为什么要取这么样个怪名字。”

龙五也在问:“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长街。”

柳长街微笑着,又道:“我总是想,假如我自己是条很长的街,两旁种着杨柳,还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从我身上走过,有大姑娘,也有小媳妇,有小孩子,也有老太婆……”

他眼睛似又充满了孩子般的幻想,一种奇怪而美丽的幻想:“我每天看着这些人在我身上闲逛,在柳荫下聊天,在店里买东西,那岂非是件很有趣的事,岂非比做人有趣得多?”

龙五笑了。

他脸上第一次露出愉快的笑容,微笑着道:“你这人也很有趣。”

这句话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已不见,冷冷道:“快替我把这个有趣的人杀了!”

蓝天猛一直石像般站在他身后,他的“杀”字出口,蓝天猛已出手!

他一出手,他的人就似已变成了只雄狮,动作却比雄狮更快!更灵巧!

他身子一转,人已到了柳长街面前,左手五指弯曲如虎爪,已到了柳长街胸膛。

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一抓,就可将人的胸膛撕裂,连心肺都抓出来。

柳长街身形半转,避开了这一抓,闪避得也很巧妙、很快。

谁知蓝天猛却似早已算准了他这闪避的动作,右手五指紧紧并拢,一个“手刀”劈下去,急斩柳长街左颈后的血管。

这一招不但立刻致命,而且也已令对方连闪避的退路都没有。

“狮王”蓝天猛自从四十岁后,出手杀人,已很少用过第三招。

柳长街闪避的力量已用到极限,不可能再有新的力量生出,若没有新力再生,就不可能再改变动作。

所以狮王这次杀人,也已不必再使第三招。

他的确没有使出第三招。因为他忽然发现,柳长街的手已到了他肘下,他这一掌若是斩下去,他的肘就必定要先撞上柳长街的手。

手肘间的关节软脆,柳长街食指屈突如凤眼,若是撞在他关节上,关节必碎。

他不能冒这种险。他的手已突然在半空中停顿。就在这一瞬间,柳长街的人已到了门外。

蓝天猛并没有追击,因为龙五已挥手阻止了他,道:“进来。”

柳长街进来时,蓝天猛又已石像般站在龙五身后,那青衣白袜的中年人,一直远远地站在角落里,根本连动都没有动。

“你说我是个有趣的人,这世上有趣的人并不多。”柳长街苦笑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龙五道:“有时我也喜欢说谎话,但我却不喜欢听谎话。”

柳长街道:“谁在说谎?”

龙五道:“你!”

柳长街笑了笑,道:“有时我也喜欢听谎话,却从来不说谎。”

龙五道:“柳长街这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过。”

柳长街道:“我本来就不是个有名的人。”

龙五道:“杜七、公孙妙、石重,本都是名人,你却毁了他们。”

柳长街道:“所以你认为我本来也应该很有名?”

龙五道:“所以我认为你在说谎。”

柳长街又笑了笑,道:“我今年才三十,若是想做名人,刚才已死在地上。”

龙五凝视着他,目中又有了笑意。他已听懂了柳长街的话。

要求名,本是件很费工夫的事,要练武,也是件很费工夫的事。能同时做好这两件事的人并不多。

柳长街并不像那种绝顶聪明的人,所以他只能选择一样。

他选的是练武。所以他虽然并不有名,却还活着。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容易懂,龙五却已懂了,所以他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坐下。”

能够在龙五对面坐下来的人也不多。

柳长街却没有坐:“你已不准备杀我?”

龙五道:“有趣的人已不多,有用的人更少,你不但有趣,也很有用。”

柳长街笑道:“所以你已准备买我了?”

龙五道:“你真的要卖?”

柳长街道:“我是没有名的人,又没有别的可卖,但一个人到了三十岁,就难免想要享受享受了。”

龙五道:“像你这种人,卖出去的机会很多,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

柳长街道:“因为我不笨,因为我要的价钱很高,因为我知道你是最出得起价钱的人,因为……”

龙五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三点原因已足够!”

柳长街道:“但这三点却还不是最重要的。”

龙五道:“哦。”

柳长街道:“最重要的是,我不但想卖大钱,还想做大事,无论谁要找杜七他们三个人去做的事,当然一定是大事。”

龙五苍白的脸上,又露出微笑,这次居然抬起手,微笑道:“请坐。”

这次柳长街终于坐了下来。

龙五道:“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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