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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命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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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忽然又露出鲜花般的微笑,接着道:“我知道你要告诉我,我是天下最美的女人,那些人说的话,全是故意气我的。”

高立道:“他们根本不能算是人,说的也完全不是人话。”

双双道:“我明白。”

她抬起手,轻抚着高立的脸,她自己脸上充满了温柔与怜惜,轻轻接着道:“我也知道你怕我伤心,其实我早已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根本就用不着他们来告诉我。”

高立的心突然抽紧,勉强笑道:“但他们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双双柔声道:“你以为我真的还是个孩子?你以为我连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都分不出?”

高立只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沉,几乎已沉到足底。

双双道:“可是你也用不着怕我伤心,更用不着为我伤心,因为很多年以前,我已经知道我是个又丑又怪的小瞎子。”

她的声音还是很平静,脸上也丝毫没有悲伤自怜的神色,她轻轻地接着说下去:“开始的时候,我当然也很难受,很伤心,但后来我也想开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运,所以每个人也都应该接受他自己的命运,好好地活下去。”

她轻抚着高立的脸,声音更温柔。

“我虽然长得比别人丑些,可是我并不怨天尤人,因为我还是比很多人幸运,我不但有仁慈的父母,而且还有你。”

秋凤梧在旁边听着,喉头也似已哽咽。

他看着双双的时候,目中已不再有怜悯同情之色,反而充满了钦佩和尊敬。

他实在想不到,在这么样一个纤弱畸形的躯壳里,竟会有这么样一颗坚强伟大的心。

高立凄然道:“你既然早已知道,为什么不说出来?”

双双道:“我是为了你。”

高立道:“为我?”

双双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希望你在我这里,能得到快乐,但我若说了出来,你就会为我伤心难受了。”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这么对我,我怎么能让你难受呢?”

高立看着她,泪已流下。

他忽然发现他自己才是他们之间比较懦弱、比较自私的一个人。他照顾她,保护她,也许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快乐,为了要使自己有个赎罪的机会,为了要使自己的心灵平静。他一直希望能在她的笑容中,清除自己手上的血腥。他一直都在回避,逃避别人,逃避自己,逃避那种负罪的感觉,只有在她这儿,他才能获得片刻休息。

双双柔声道:“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为我伤心,因为我自己从来就没有为自己伤心过,只要我们在一起时真的很快乐,无论我长得是什么样子都没关系。”

这些话本该是他说的,她自己反而说了出来。

他忽然发觉这些年来,都是她在照顾着他,保护着他,若没有她,他也许早已发疯,早已崩溃。

双双继续道:“现在你是不是已明白了我的意思?”

高立没有再说什么。

他跪了下去,诚心诚意地跪了下去。

秋凤梧看着他们,热泪也已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忽然也发现了一件事。

上天永远是公平的。

它虽然没有给双双一个美丽的躯壳,却给了她一颗美丽的心。

新坟。

事实上,根本没有坟。

泥土已拍紧,而且还从远处移来一片长草,铺在上面。

现在谁也看不出这块土地下曾经埋葬过一位绝代奇侠的尸体。

这是高立和秋凤梧共同的意思,他们不愿再有任何人来打扰他地下的英魂。

也没有墓碑,墓碑在他们心里:“他不是神,是人,一个伟大的人,一个伟大的朋友。”

他那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也许会被人忘怀,但是他为他们所做的那些事,却一定永远留在他们心里。

黄昏时他们又带着酒到这里来,整整一大坛酒。

他们轮流喝着这坛酒,然后就将剩下来的,全都洒在这块土地上。

高立和双双并肩跪了下去:“这是我们的喜酒。”

“我知道你一直想喝我们的喜酒。”

“我一定会带着她走,好好照顾她,无论到哪里,都绝不再离开她。”

“我一定会要他好好地活着。”

他们知道他一定希望他们好好活着,世上已没有任何事能比这件事更能表示出他们对死者的诚意和尊敬。

然后双双就悄悄地退到一旁,让这两个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互道珍重。

暮色更浓,归鸦在风林中哀鸣,似乎也在悲伤着人间的离别。

秋凤梧看着高立。

高立看着秋凤梧,世上又有什么样的言辞,能叙述出离别的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凤梧终于勉强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多么有福气的人?”

高立也勉强笑了笑,道:“我知道。”

秋凤梧道:“现在你已用不着我来陪你。”

高立道:“你要回去了?”

秋凤梧道:“我答应过,我一定要回去。”

高立道:“我明白。”

秋凤梧道:“你们呢?”

高立道:“我也答应过,我们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

秋凤梧道:“你们准备去哪里?”

高立道:“天下这么大,我们总有地方可以去的。”

秋凤梧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但无论你们在哪里,以后一定要去找我。”

高立道:“一定。”

秋凤梧道:“带着她一起来。”

高立道:“当然。”

秋凤梧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高立的手,道:“我还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高立道:“你说。”

秋凤梧道:“以后无论你们有了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去找我。”

夜色已临。

秋凤梧孤独瘦削的人影,已消失在夜色里。

高立轻轻拥住了双双,只觉得心里又是幸福,又是酸楚。

双双柔声道:“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高立点点头。

双双道:“很少有人能交到他这样的朋友。”

高立俯下头,轻吻她的发梢,柔声道:“很少有人能娶到你这样的妻子。”

他的确很幸福,他有个好朋友,也有个好妻子。

无论对什么样的人说来,这都已足够。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他心里竟充满了悲伤和恐惧,一种对未来的悲伤和恐惧。

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是不是真能好好地活下去。

双双抬起头,忽又道:“你是不是在害怕?”

高立勉强笑道:“我害怕?怕什么?”

双双道:“怕我们没法子好好地活下去,怕那些人再来找你,怕我们没有谋生之道。”

高立沉默。

他一向很了解,生活是副多么沉重的担子。

双双道:“其实你不该害怕的,一个人只要有决心,总有法子能活下去。”

高立道:“可是……”

双双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不怕吃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吃些苦,也是快乐的。”

高立道:“可是我要好好照顾你,我要你过好日子。”

双双道:“过什么样的日子,才能算是好日子呢?”

高立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回答。

双双道:“能吃得好,穿得好,并不能算是个好日子,最重要的是,要看你心里是不是快乐,只要能心里快乐,别的事我全不在乎。”

她温柔的脸上,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勇气和决心。

高立慢慢地挺起了胸,拉起了她的手。

他心里忽然也充满了决心和勇气,他知道现在世上已绝没有任何事,能令他悲伤畏惧了。

因他已不再孤独。

不再孤独——只有曾经真正孤独过的人,才知道这是种多么奇妙的感觉。

05

他们并没有到深山中去,也没有到边荒外去,他们找了安静和平的村庄住下来,镇上的人善良而淳朴。

一个辛勤的佃户,和一个病弱的妻子,在这里是绝不会引起别人闲话的。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过的日子平静而甜蜜。

只可惜这并不是我们这故事的结束。

高立回来了。

带着一身泥土和疲劳回来了。

双双已用她纤弱柔和的手,为他炒好了两样菜,温热了一壶酒,这屋里的每样东西她都已熟悉,她渐渐已可用她的手代替眼睛。

现在她已远比以前健康得多。

甜蜜快乐的生活,无论对什么样的病人说来,都无疑是一帖良药。

高立看着桌上的酒菜,笑得就像是个孩子:“今天晚上居然有酒。”

双双甜甜地笑着,道:“这几天你实在太累,我应该好好地犒赏犒赏你。”

高立坐下来,先喝了口酒,才笑道:“我只希望今年交过租后,能多剩下几担谷子,去替你换些好玩的东西来。”

双双就像是被宠坏了的孩子,坐到他膝上,眨着眼道:“我只想要一样东西。”

高立道:“你要什么?”

双双道:“你。”

她用她纤弱的小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他张大嘴,假装喘不过气来。

她吃吃地笑着,将一杯酒倒下去。他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要塞进她的嘴。

突然,他的筷子掉了下来。

他的手已冰冷。

筷子夹的不是排骨,是条蜈蚣,七寸长的死蜈蚣。

双双道:“什么事?”

高立脸色也变了,还是勉强笑道:“没什么,只不过菜里有条蜈蚣,一定是刚从顶上掉下来的,看样子今天晚上这糖醋排骨我吃不到嘴了。”

双双沉默了很久,终于也勉强笑了笑,道:“幸好厨房里还有蛋,我们煎蛋吃。”

她一站起来,高立也立刻站起来,道:“我陪你去。”

双双道:“我去,你坐在这里喝酒。”

高立道:“我要陪你去,我喜欢看你煎蛋的样子。”

双双笑道:“煎蛋的样子有什么好看。”

高立道:“我偏偏就是喜欢看。”

两个人虽然还是在笑着,但心里却已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厨房里很干净。

你绝对想不到像双双这么样一个女人,也能将厨房收拾得这么干净。

爱的力量实在奇妙得很,它几乎可以做得出任何事,几乎可以造成任何奇迹。

双双走进来,高立也走进来,双双去拿蛋,高立也跟着去拿蛋。

他跟着她,简直已寸步不离。

双双开了炉门,高立扇了扇火,双双拿起锅摆上去,高立掀起了锅盖。

突然,锅盖从他的手里掉了下去。

他的手更冷,心也更冷。

锅并不是空的,锅里有两个纸人。

用白纸剪成的人,没有头的人。

头已被撕断,脖子上已被鲜血染红。

炉火很旺,纸人被烤热,突然开始扭曲变形,看来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双双的脸色苍白,似乎已将晕过去,她有种奇妙的第六感,可以感觉到高立的恐惧。

她没有晕过去,因为她知道这时候他们已一定要想法子坚强起来,她忽然柔声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已经可以说老实话了?”

高立握紧双拳,道:“是。”

双双道:“蜈蚣不是从屋顶上掉下来的,这里绝不会有蜈蚣。”

高立点点头,面上充满了痛苦之色。

因为他知道他们平静甜蜜的生活,现在已结束了。

要承认这件事,的确实在太痛苦。

但双双却反而很镇静,握紧了他的手,道:“我们早已知道他们迟早总会找来的,是不是?”

高立道:“是。”

双双道:“所以你用不着为我担心,因为我早已有了准备。”她的声音更温柔,接着道,“我们总算已过了两年好日子,就算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何况,我们还未必会死。”

高立挺起胸,大声道:“你以为我怕他们?”

双双道:“你当然不怕,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怕那些鬼鬼祟祟的小人。”

她脸上发出了光,因为她本就一直在为他骄傲,高立忽然又有了勇气。

你若也爱过人,你才会知道这种勇气来得多么奇妙。

双双道:“现在你老实告诉我,锅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高立讷讷道:“只不过……只不过是两个纸人而已。”

双双道:“纸人?”

高立冷笑道:“他们想吓我们,却不知我们是永远吓不倒的。”

死蜈蚣和纸人当然要不了任何人的命,无论谁都可以看得出,这只不过是种威胁,是种警告。

他们显然并不想要他死得太快。

双双咬着嘴唇,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你洗洗锅,我替你煮蛋吃,煮六个蛋,你吃四个大的,我吃两个。”

高立道:“你……你还吃得下?”

双双道:“为什么吃不下?吃不下就表示怕了他们,我们非但要吃,而且还要吃多些。”

高立大笑道:“对,我吃四个,你吃两个。”

也只有连壳煮的蛋,才是最安全的。

于是他们开始吃蛋。

双双道:“这蛋真好吃。”

高立道:“嗯,比排骨好吃多了。”

双双道:“他们若敢像个男人般堂堂正正走进来,我也可以请他们吃两个蛋的。”

高立冷笑道:“只可惜他们不敢,那种人只敢鬼鬼祟祟地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突然间,窗外也有人在冷笑。

高立霍然长身而立,道:“什么人?”

没有回应,当然没有回应。

高立想追出去,却又慢慢地坐了下来,淡淡道:“果然又是个见不得人的。”

双双道:“你知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对付他们这种人最好?”

高立道:“你说什么法子?”

双双道:“就是不理他们。”

高立大笑,道:“对,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他笑的声音很大,可是他真的在笑么?

窗外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中也不知隐藏着多少可怕的事,多少可怕的人?

屋子里却只有他们两个。

小小的一间屋子,小小的两个人,外面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恐惧,已完全包围住他们。

他真的能不怕?

银枪已从床下取出来。

枪上积满了灰尘,但却没有发锈。

有些事是永远不会发锈的,有些回忆也一样。

高立想到了秋凤梧。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找着了他?”

他希望没有。这件事,他希望就在这里结束,就在他身上结束。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双双,如果他不在了,双双会怎样?他连想都不愿想。双双好像也没有想,似已睡着,她实在远比任何人想象中都坚强得多,勇敢得多,但在睡着的时候,她看来还是个孩子,他怎么能忍心抛下她?他怎么能死?窗外风在呼啸,夜更黑暗,他紧紧握着他的枪,他用尽所有的一切力量,不让眼泪流下来,但他泪已流下。

双双翻了一个身,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还不睡?”

原来她也没有睡着。

高立道:“我……我还不想睡。”

双双道:“莫忘了你明天还要早起下田去。”

高立勉强笑了笑,道:“明天我可不可以偷一次懒?”

双双道:“当然可以,只不过,后天呢?……大后天呢?”

她叹息了一声,接着道:“他们若一直不出现,难道你就一直在这里陪着我?……难道你能在这小屋里陪我一辈子?”

高立道:“为什么不能?”

双双道:“就算你能,这样子我们又能维持到几时?”

高立道:“维持到他们出现的时候,等着他们来找我,总比我去找他们好。”

双双道:“但他们几时才来找你呢?”

高立肯定道:“他们既已来了,就绝不会等太久的。”

双双道:“他们这样做,也许就是要将你困死在这屋子里,要等你精疲力竭的时候才出现。”

高立苦笑道:“可是他们不必等,他们根本没有这种必要。”

双双道:“为什么?”

高立黯然道:“现在是不是已到了应该说老实话的时候?”

双双道:“是。”

高立接着道:“那么我只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件事。”

双双道:“什么事?”

高立轻抚着她的脸,柔声道:“我要你答应,无论我出了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双双道:“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立凄然道:“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双双道:“你怕他们?”

高立道:“我不能不怕。”

双双道:“为什么?”

高立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道:“你永远想不到他们有多么的可怕,这次他们既然又找来了,就一定已经有十分的把握。”

双双沉默着。

她仿佛忽然变得很冷静,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他们若真的已经有十分的把握,为什么不立刻下手呢?”

高立道:“因为他们故意要让我痛苦。”

双双道:“但他们下手捉住你之后,岂非还是一样可以令你痛苦?”

高立怔住。

然后他眼睛渐渐发亮,突然跳起来,道:“我想通了。”

双双道:“你想通了什么?”

高立道:“青龙会的人并没有来。”

双双道:“来的是什么人?”

高立道:“来的只有一个人,所以他才要这么样做,要逼得我精疲力竭,逼得我发疯,然后他才好慢慢地收拾我。”

双双道:“你知道这人是谁?”

高立道:“麻锋,一定是麻锋。”

麻锋很少杀人,但他若要杀人,就从不失手,他杀人很慢,慢得可怕。

“你若要杀一个人,就得要他变作鬼之后,都不敢找你报复。”

高立的脸因兴奋而发红,道:“我知道他迟早一定会来的,我知道。”

双双道:“为什么?”

高立道:“他要来报复。”

双双道:“报复?”

高立道:“有些人自己可以做一万件对不起别人的事,但别人却不能做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否则他就一定要亲手来报复。”

他咬着牙,字字道:“但他却忘了,我也正要找他。”他当然永远忘不了是谁杀了金开甲。

双双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带青龙会的人来?”

高立道:“他绝不会。”

双双道:“为什么?”

高立道:“因为报复是种享受,杀人也是,他绝不会要别人来分享的。”

双双紧握住他的手,道:“他……他一定是个很可怕的人。”

高立冷笑着说道:“他的确是,但我并不怕他。”

他声音突然停顿,外面竟有人在敲门,敲门的声音很轻、很慢,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他们心上。

高立几乎连呼吸都已停止。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如他自己想象中那么有把握。

这两年来,他拿的是锄头,不是枪,敲门声还在继续着,轻轻地,慢慢地,一声又一声……

双双的手好冷。

他忽然发现她也并不如她自己想象中胆子那么大。

双双终于忍不住说道:“外面好像有人在敲门。”

高立道:“我听见了。”

双双道:“你不去开门?”

高立冷笑道:“他若要进来,用不着我去开门,他也一样能进来。”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只不过是种借口。

他的确是在畏惧。

因为他不能死,所以他怕死。

怕死并不是件可耻的事,绝不是。

你若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有双双这么样一个爱你的女人需要你照顾,你也会怕死的。

双双的心仿佛在被针刺着。

她当然了解他,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她空洞灰暗的眼睛里,忽然泉水般涌出了一连串晶莹的泪珠。

高立道:“你……你在哭?”

双双点点头,道:“你知道我一直在为你而骄傲的。”

高立道:“我知道。”

双双道:“但现在……现在我却没有这种感觉了。”

高立垂下头。

他当然也了解双双的心情。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人是懦夫,更没有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人在面对困难和危险时候畏惧逃避。

双双凄然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但我却不愿你为了我这么样做,因为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痛苦,因为你本不是懦夫。”

高立道:“可是你……”

双双道:“你用不着为我担心,无论我怎么样,只要是你应该去做的事,你还是一定要去做的,否则我也许会比你更痛苦。”

高立看着她,只有真正的女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忽然发现自己在为她而骄傲,他俯下身,轻吻她面颊上的泪珠,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她伏在枕上,数着他的脚步声。每天早上,她都在数他的脚步声,从床边只要走十三步,就可以走到外面的门。

一步、两步……四步、五步……

这一去他是不是还能回来呢?她不知道,也不敢想,就算她明知他这一去永不复返,也同样不会拦阻他,因为这件事是他非解决不可的,他已不能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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