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邻居（1/1）

我的商号完全压在我的肩上。前室是两位小姐管打字和记账，我的房间有写字台、钱箱、咨询桌、安乐椅和电话机，这是我的全套工作设备。一目了然，操作简便。我年轻，我的业务活动繁忙，我不抱怨。我不抱怨。自新年起一个年轻男人便把隔壁空着的一小套住房毫不犹豫地租走了，我不明智地犹豫了这么久没租它。也是一个房间带前室，但是此外还有一间厨房。房间和前室我倒是需要的，我那两位小姐有时已经觉得负担过重——可是厨房对我来说有什么用途呀。都是这一小小犹豫的过错，我才让人从我这儿夺走了这套住房。如今这个年轻人坐在那儿。他叫哈拉斯。他究竟在那儿干些什么，我不知道。门上只有“哈拉斯，布雷奥”的名牌。我了解了一下情况，人们告诉我，说这是一家和我的商号相似的商号，人们并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诫别提供贷款，因为这是一个奋发努力的年轻人，此人的事业也许有前途，不过人们也不能直截了当地就建议提供贷款，因为看样子现在他没什么钱。普普通通的答复，人们什么也不知道时给予的那种答复。有时我在楼梯上遇见哈拉斯，他一定总是有极紧急的事要办，他简直是从我身旁一闪而过，我还根本没有仔细瞧上他一眼，住所钥匙他已经拿在手里准备好，一瞬间他开开门，他像一只耗子的尾巴那样溜了进去，而我则仅仅是又站立在“哈拉斯，布雷奥”牌子前面，我见到这块牌子的次数已经比它理应受到的多得多。这薄得不得了的墙壁，它们显露这个诚实工作的人，却掩饰这个不诚实的人。我的电话机安装在将我与我的邻居隔开的那堵墙壁上，然而我只是把此作为特别具有讽刺意味的事实而强调指出，即使电话机装在对面的墙上，人们在隔壁住所里也会什么都听见的。我戒掉了打电话时称呼顾主名字的习惯，但是当然可以从独特而不可避免的谈话用语中猜出名字，这是不需要多大的聪明才智就能做到的事。有时受话口贴着耳朵，受到不安情绪的刺激，我用脚尖绕着电话机跳舞，却还是无法阻止秘密被泄露出来。因此在打电话时我的商务决定自然也就显得缺乏自信，我的话语声哆哆嗦嗦。我打电话的时候哈拉斯在干什么？如果我想说得很夸张——可是为了弄明白情况人们必须常常这样做，那么我可以这样说：哈拉斯不需要电话机，他利用我的，他把他的长沙发移到墙边并偷听，而我却在电话铃响时必须奔跑过去，听取顾主的愿望，作出重大的决定，做大量说服工作，但是尤其是在整个过程中不由自主地通过房间墙壁向哈拉斯报告情况。也许他根本就不等到谈话结束，而是在听到谈话中使他了解到足够情况的相关段落后便站起身来，按他的习惯闪身掠过城市；我还没把听筒挂上呢，他也许就已经在抵制我了。

[1] 本篇见之于《八开本笔记本》的第二本，这一本所标日期是1917年5、6月，该作发表于193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