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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将尽的时候,长邺市的市委书记果然调升北京,市长递补了书记的重任,普运哲升为市长,但目前在市长两字前面还多一个“代”字——长邺市代市长。去掉“代”字要等到冬季市人代会的选举确认。
这一人事变动在市委和市府没有引起大的波动,这原是普运哲预料之中的事,自然也是市委市政府所有人预料之中的事。在市政府,人们对新市长的上任大多是拥护的。他们认为普运哲不论从哪方面讲都无愧于这个位置。他在干“常务”的这几年,无论与一把手的配合,还是和同级副手们的合作;无论对下属的理解支持,还是对那些退居二线老同志的尊重,都得到了大多数人的称赞。尤其他那开阔的思路和务实的作风,都超过了他的历届前任。因为“常务”也可以是另外一种面貌,上有正职,下有主管各部门的副职,“常务”只须像个“看守总理”一样把个政府看守住,也不会有人挑你的眼。然而普运哲却一反看守总理的形象,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有责任心的“常务”。当然,也有少数人对他不以为然,说普运哲的工作作风有哗众取宠的成分。还有人举出那一期《星探》的例子说,普运哲身为政府官员,回答记者的提问过于随便,比如他总是念念不忘他那个基督徒姑姑,给人一种故作开明,故作迎合潮流之感,还津津乐道他小时候是如何欺负女同学,也完全没有必要。普运哲和那位女记者的谈话,显然是对当今一种社会心理的迎合,尤其讨好年轻人。果然,不是大学生就请他去谈心了吗?不是还有大学生选他为“长邺市最有魅力先生”吗?立即又有人举出普市长那次到国贸大厦救火之举,他们说,建国四十余年,长邺市发生火灾少说也有几百起,请问哪位市府要人莅临现场救过火?又有人说,普运哲的救火也是一种表演,是为捞取政治资本的一种表演。马上再有人反驳说,火可是真的,不是舞台上的布景。
这些属于背后小打小闹的议论,自然影响不了普运哲的政治生涯。
当议论传到普运哲的耳朵里时,他觉得他人怎样说都可以理解。目前他关心的是如何在冬季的市人代会上稳妥地把他头上的那个“代”字拿掉。大多带有“代”字的干部,在一个时期内对于这个字都不敢掉以轻心。有时他们忽然觉得这个字十分棘手,就像是个无形的枷锁。从这个意义上讲,那些对于普运哲不利的舆论,也许反倒能帮他的忙,防微杜渐永远是那些胸怀大志的人所重视的。于是他曾和沈强郑重其事地谈到,让沈强帮助他多搜集这些反面信息。从市直各部门到长邺市所辖的七个县,从退居二线的省、市元老到在职在位的上层、中层普运哲都不忽视。搜集信息实际也就是为下一步去掉“代”字的公关和游说。他不愿等到两个月后人大开会前再干那种临阵磨枪的事。他曾参加过多次这样或那样的选举,他多次看到这样或那样的干部,因临阵磨枪的失利把自己搞得一败涂地。最后他们往往都讪讪地说:“人大还是满厉害的哟!”便从竞争中消失。
在所有认识普运哲的人里,陶又佳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普运哲升为市长的人。丘晔听说普运哲的消息后,去找陶又佳。她说:“普运哲这件事我觉得有点蹊跷。按说第一个知道的应该是你。”
“人家为什么非要先告诉我不可?”陶又佳倒显得不以为然。
“可是,你别忘了,你问过他,他否认。否认市府领导可能有变动。”丘晔认真地说。
“也许当时他真不知道。他就不能真不知道吗?”陶又佳坚决地说。
“傻x,你就傻吧,你实在傻得可爱,要不普运哲对你那么上心。”丘晔说。
“就因为我傻?”陶又佳问。
“当然也不完全,你漂亮,有风度,床上的事你也会。你一切都具备了,可人家就是不把应该告诉你的事告诉你。”丘晔说。
“你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了。”陶又佳说。
“可你认为什么最重大,买床罩,买羽绒枕头?”丘晔说。
“你这是怎么了?”陶又佳问。
“怎么了,替你想点事。”丘晔说。
丘晔和陶又佳都“想了一会儿事”。
陶又佳说:“丘晔,你说这件事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大不了才是个副市长升市长的事,还有个‘代’字。人们在背后连国务委员、副总理的变动都敢议论。”
“问题就在这里。”丘晔说,“就因为这并不是国家机密,他就更应该先告诉你。你是他的亲爱的,你好好想想,我可该走了。看问题别光看现象,别孤立着看。”
“你别走呀!”陶又佳说。
“不行。”丘晔看看表,“车在楼下等着我哪,我得给舅舅的画配框子去。顺便告诉你,舅舅画了几幅画,我看挺不错,我准备先给省府宾馆。”
丘晔站起来走了。
普运哲这件看似平常、不足挂齿的小事,果真使得陶又佳不平静了。她努力回忆着最近在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可一切都是正常的。他们见面少了,可那是他俩规定下的呀。每次见面一切都无可挑剔。不错,他最近是不打算和葛佩云提离婚的事了,可那是因为她身体不好。市长怎么也得照顾一下大局,和一个病人离婚,即使是一个普通人,法律也得敲打敲打你。何况他是市长。最后,陶又佳还是想到了那天他对她说过的那句话:这种事。
陶又佳突然有点紧张起来,就为了这个“这”。就为了这个“这”她决定给他打个电话。陶又佳沉不住气了。
那是一个晚上,普运哲还在办公室看文件。
陶又佳在电话里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平静,她问此刻在干什么。他说,他正在看文件,陶又佳说:“大概你该换办公室了吧,今后再打电话是不是还打这个号码?”
普运哲立刻就听出了陶又佳话里的话。他先是愣了一下,虽然他愣得轻微,愣得短暂,但陶又佳还是感到了他这一愣。他愣了一下,立即变得畅达地对陶又佳说,他不告诉陶又佳这件事完全是有意的。因为他想让她意外地惊喜一下。这种惊喜只有通过新闻媒介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他说这也算作他给她创造的一个小恶作剧吧,一个美丽而轻松的小恶作剧。
陶又佳手持话筒听着普运哲的叙述,本来完全可以信以为真的,但她分明又感到有几分别扭。只待他又轻松地跟她聊起别的时,她才觉出她所熟悉的声音又亲切而真实地贴上了她的耳朵。后来,她还是迫不及待地又谈到了他们之间那个实质性问题,他们在电话里不用“离婚”两个字,更不说爱情什么的。他们自有自己的表达方式,甚至于听起来都有些答非所问。
她问他:“那件事呢?”
他说:“我只有一种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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