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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不顾你了,可我还得顾,我还得维护你的威信和名声呢。”陶又佳说。
普运哲望着两眼炯炯有神的陶又佳,又有点被她的话和她的情绪所打动。他在刹那间觉出了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的卑琐,是他制造了今天的这种局面,是他谎称葛佩云明了一切,是他把陶又佳弄得好像就要陷入罗网之中的一只小兽。他想了想,说:“刚才你的话真叫我感动。可是,万一她要有证据呢,你的话不就没有力量了吗?”
“你认为她有吗?”陶又佳问。
“我也在回忆。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
“可我们既没有书信往来,她又没把我们的见面拍成电影和照片。”
“她怀疑过你送我的那双鞋。也许还有别的。”
“什么鞋?”
“你送我的那双白皮鞋。”
“我都忘了。可,鞋上有赠言吗?有我的签名吗?我真不知你今天怎么了,你那点男子大汉气概呢?”陶又佳又激动起来。
普运哲已经意识到他那些不能自圆其说的言词了,今天,他觉得无论如何他对陶又佳是太残忍了,为什么他要这样替葛佩云折磨她?替葛佩云不如说是利用葛佩云吧,人在危及自己最高利益的关头,有时候是会用自己最恨的人来折磨自己最爱的人的。
陶又佳在普运哲制造出的使她自身备受威胁和折磨的关头,却表现出了无限的天真和痴情,她说,如果葛佩云真的掌握了他们什么证据,她就会舍弃一切自尊去求她。“我就会坦率地、毫无保留地对她谈出我和你的一切,从我们的初次见面到我们的每一次约会,从我们的感情交流到我们的肉体结合。我还要详细向她讲述我对你的无法退却的爱,我要让她相信这一切不是儿戏也不是一般的男女偷情,我要让她从灵魂里承认,不管世人怎么看我和你,我们早已是不可分离的一体,我还会恳切地向她表述我对她的内疚和歉意,我甚至会给她跪下。那时我一点也不会感到自己是卑微和低贱的,因为你在我心中支撑着我。我追求的是真实的幸福是完整的光明正大的得到你的爱。”
普运哲好久无话。他看见陶又佳眼里分明有泪光,用晶莹不足以形容那泪光,那实在是一种照人心灵的清冽。身穿黑裙子的陶又佳似乎已经整个儿地融化在夜幕之中,只剩下了这样一双含泪的眼睛。她那天真无邪的语言,再次感动了他。但他和她不同的是,爱情或许是她生活的全部,而他生活的全部绝不仅仅是爱情。这大概就是今晚他约她的最根本的动机。葛佩云当然不会到陶又佳的编辑部去闹,葛佩云还有什么证据普运哲也并不知道。他制造了上述的一切,仅仅是为着通过这次见面,使陶又佳清醒地意识到,在他们两人的爱情道路上,还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障碍。他要稳住陶又佳,并且仍然拥有她。
“不行。”普运哲突然对陶又佳说,“你的两种办法都不行,到那时我们仍然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虽然你一切都是为我着想,我也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不是要维护我的声誉吗?”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陶又佳说。
“不是你应该怎么做,是我应该怎么做。我应该说服她,让她不要这样闹下去。但是你也要配合我。”普运哲说,“比如,最近一段时间你不要给我打电话,咱们也不要见面。”
“一段时间是多长?”陶又佳问,“是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直到她相信你和我已经没有来往,说白点儿,她相信我没有外遇时,离婚就显得单纯多了。单纯的离婚是不会引起轩然大波的。这一点你应该理解我……配合我。”
“你的道理我也想过,”陶又佳说,“可你和我总不见面爱情就会退化。相爱还有什么意义。”
“可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来我们永远在一起呀,你怎么不会算这笔账?”
“你的账算得不错,”陶又佳说,“但我想起我曾经读过一本书,书中写了一位贫穷一生的老人,临终之前握着他的老伴的手说:‘我感到特别幸福,因为我一生的大部分时光是和我最亲爱的人在一起度过的。’当时我就想到了我和你。如果我一生的大部分时光不是和你一起度过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现在的分离只是暂时的忍耐。”
“即使是暂时我也感到困难。”
“最初我们相识时,不是常常不见面么?”
“那是最初。”
“现在我们应该共同克制一下。”
“我可以锻炼着和你共同克制,但是此刻不行。”
“为什么此刻不行?”
“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家,回我的家。”
回家,这当然是个使普运哲走“回头路”的信号。他又闻见了她身上的气味,这气味又使他变得不能自制。他抓过了她的车把,默不作声地跨上她的车,让她坐在后面。由于很久不骑车的缘故,他骑得有点歪三扭四,但他终究还是把她带到了她家,他和她一起上了楼。
在她的卧室里,他把她抱住,他的手在她背后摸到了她裙子的拉链。她似乎等不及了,她推开他,几乎是自己撕扯着自己的裙子,她急切地把紧裹在身上的黑裙子撕扯了下来。
事后她对他说:“你知道吗,你的一切对我都是有益的,但我对于你很可能是有害的。我心里很明白!因为你总是有更重要的事摆在眼前。可……我愿意按照你告诉我的那样去做。”
他把她的头抱在胸前,暗想也许这才是今晚他最想听到的话吧。他真正地受到了感动,他愈加懂得怀中这个女人是他一生也享用不尽的,但也可能是他一生都把握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