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毒镇的沙皇(1/2)
《先锋早报》用两页的篇幅报道唐纳·威尔森的死讯。照片上的他有一张聪明讨喜的脸,一头鬈发、充满笑意的眼睛和嘴巴,下巴中间有一道凹陷,脖子上系着一根条纹领带。
有关他死亡一事的报道十分简单。前天晚上十点四十分,他的腹部、胸部和背部共中四枪,立即死亡。枪击事件发生在飓风街一一○○号开头的街区。那个街区的住户在听到枪声向外看时,只见死者躺在人行道上,有一男一女弯腰看着他。街道太暗,没人能看清楚他们长什么样,或他们在干什么。在其他人出现在街上以前,那对男女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们的长相,没人看见他们离开。
有人用点三二口径的手枪冲威尔森开了六枪。两枪没打中,打在了一幢房子临街的墙上。通过追踪这两发子弹的路径,警察发现凶手是在街对面的一条狭窄小巷里射击的。这些就是目前所知的一切了。
《先锋早报》的社论部分对死者作为城市改革者的短暂生涯做了一番总结,并指出他是被一些不希望博生市变干净的人所杀的。《先锋早报》还说警察局局长最好赶快抓到凶手并判他——或他们——的刑,以此说明自己不是共犯。整篇社论写得直接而沉痛。
我用喝第二杯咖啡的时间看完这篇社论,然后跳上一辆百老汇街车,在月桂大街下车,转身向死者家走去。
走到离他家还有半条街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我的想法和目的地。
一个身穿深棕色三件套的小个子年轻人在我前面穿过马路,黝黑的侧影很美。他就是马克斯·塔勒尔,别名低语者。我及时拐进山岳大道,刚好看到他那棕色裤腿消失在已故的唐纳·威尔森的家门口。
我走回百老汇大道,找到一家有电话的药店 〔1〕 ,在电话黄页簿上找到伊莱休·威尔森家的号码,拨了过去。对方自称是老人的秘书,我告诉他唐纳·威尔森把我从旧金山找来;我知道一些和他的死亡有关的事情;我要见他的父亲。
直到我把各种利害关系都强调了好几遍,才终于得到一份邀请。
当我被他的秘书——一个安静、清瘦、眼神锐利的四十岁男子——带进卧室时,毒镇的沙皇在床上用双手撑起身体。
老人的头很小,几乎是个完美的球形,白发短得紧贴头皮。他的耳朵太小,又贴在头的两侧,破坏了球形的效果。他的鼻子也很小,就像是骨瘦嶙峋的前额弧线的延伸。嘴和下巴是球形上的几条直线,下面是一截粗短的脖子,套在白睡衣里,夹在多肉的宽肩膀之间。他的一只手臂放在被子外,短而结实,接着指节粗钝的手。他的蓝色双眼又小又圆,水汪汪的,看起来好像是故意藏在水帘后面,以及粗浓的白眉毛之下,只在时机恰当的时候跳出来,攫住什么东西。除非你对自己的手指过于有信心,否则肯定不会去摸他的口袋。
他的圆脑袋猛地扭了两英寸,示意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又用同样的方法赶走了秘书,接着问道:“我儿子怎么了?”
声音很刺耳。他底气很足,但嘴太小,使得发音不那么清楚。
“我是大陆侦探社旧金山分社的探员。”我告诉他,“几天前,我们收到你儿子寄来的信和一张支票,他请我们派个人来替他做些事。于是我被派来了。他叫我昨晚到他家去,我去了,可他不在。等我第二天回到市区,才知道他被杀了。”
伊莱休·威尔森满怀猜疑地盯着我,问:“哦,然后呢?”
“我在他家等他回来时,他妻子接到一通电话,然后就出去了。回来时她的鞋子上好像沾着血迹,并告诉我她先生今晚不会回家了。你儿子十点四十分被杀,而她十点二十分出门,十一点五分回到家。”
老人直挺挺地坐在床上,骂了年轻的威尔森太太一堆难听的话,直到再也找不到这类词句。可他发现自己还有些力气,便用来对我怒吼。
“她被关起来了吗?”
我说我认为没有。
这让他很不高兴。他恶毒地大喊大叫了一大堆我不喜欢的脏话,最后说:“那你他妈的还等什么呢?”
他太老,又病得太重,我不能扇他一巴掌。我笑着说:“等证据。”
“证据?你需要什么证据?你已经——”
“别像个傻子一样。”我打断他的喊叫,“她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她是个法国荡妇!因为她——”
秘书惊恐的脸出现在门口。
“滚出去!”老人对着他咆哮,那张脸消失了。
“因为她嫉妒吗?”我赶在他继续咆哮之前问,“还有,即使你不这么吼叫,我或许还是可以听到你说的话。自从我开始吃酵母片以后,耳聋的毛病好多了。”
他将双拳分别放在刚才双腿将被子撑起的地方,方下巴冲着我。
“虽然我老了,病得又这么重。”他的语气非常认真,“却还是非常想站起来踢你的屁股。”
我没在意,又问了一遍:“是因为嫉妒吗?”
“是的,”他不再吼了,“而且盛气凌人、恃宠而骄、疑神疑鬼、贪婪刻薄、寡廉鲜耻、谎话连篇、自私自利、无可救药——总而言之,坏到骨子里了!”
“她有嫉妒的理由吗?”
“我倒希望有。”他尖酸地说,“我可不希望我的儿子对她忠心耿耿!可惜看起来他就是如此,这是他的处事风格。”
“你不知道任何她要杀他的理由吧?”
“不知道任何理由?”他又开始嘶吼了,“我不是告诉过你——”
“对。但那些毫无实际意义,反而有些幼稚。”
老人猛地掀开盖着腿的被子,准备下床。但他又好好考虑了一会儿,转而扬起红色的脸庞,怒吼道:“斯坦利!”
门应声而开,秘书闪身进来。
“把这个浑蛋扔出去!”主人命令道,并对我挥舞着拳头。
秘书转过头看着我。我摇了摇头,建议他:“最好找个帮手来。”
他皱了皱眉。我们俩年龄相当。他骨瘦如柴,大约比我高一个头,却比我轻五十磅。我一百九十磅的体重里有部分是脂肪,但不全是。秘书有些不安,礼貌地微笑了一下,离开了。
“我想说的是,”我告诉老人,“今天早上我本想去找你儿媳妇谈话,却看见马克斯·塔勒尔进了那幢房子,我便延后了我的拜访。”
伊莱休·威尔森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拉回到腿上,头靠在枕头上,眼睛紧盯着天花板,说:“哼,原来如此,不是吗?”
“什么意思?”
“她杀了他。”他肯定地说,“就是这个意思。”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比秘书的沉重。当脚步声来到门口时,我一句话正说到一半:“你利用你儿子管理——”
“滚开!”老人冲着门口的人咆哮,“把门关好!”他恶狠狠地注视着我,问道:“我利用我儿子干什么?”
“往塔勒尔、亚德和芬兰佬身上插刀。”
“胡说!”
“这可不是我说的,全博生市都传遍了。”
“胡说。我把报社交给了他,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应该去对你的伙伴们解释,他们会相信你的。”
“管他们相信什么鬼东西!我就是这么说的!”
“那又能怎样呢?你儿子可不会因为是被误杀的就死而复生——如果他真是被误杀的话。”
“是那个女人杀了他。”
“或许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