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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神地微微张开嘴唇,咧了咧嘴,露出满口白牙笑了笑。玲王奈充满诱惑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露出恶魔般冰冷的笑容。
“你有太太吗?”
“不,我还没结婚……”
在路易斯还没回答完,玲王奈的嘴唇已经贴在了他的唇上,重重地吻了一口。顿时,俩人的牙碰在了一起。顶在路易斯脖子上的手枪依然发烫,但他的心却剧烈地跳了起来,甚至怀疑自己身处梦中。可是紧接着他感到左手腕有些异常。这到底是为什么?他还来不及想时,右手腕上也出现了相同的感觉。
玲王奈的身子很快离开路易斯,但在他的意识里,和这位著名影星接过吻的兴奋并没有消失,仿佛还深深陶醉在余韵当中。
玲王奈双手把枪抱在胸前,缩了缩身子,右手的食指还扣在扳机上。女影星出于什么原因才做出这种姿势,路易斯怎么也猜不着。他呆呆地看着对方,好久也没动一动。
女影星抬起头,露出满脸的笑容,接着,仿佛笑得受不了了似的弯下腰,咯咯地放声大笑起来。
由于刚才一直瞄准自己的手枪已经指向别处,路易斯想放下高举着的手,但是这时却放不下了,只觉得根本无法动弹,只听见手腕上喀啷喀啷地响着。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牢牢固定在头顶了。原来,他的两只手腕被手铐紧紧铐住了。由于他戴着手套,所以感觉并不灵敏,而且手铐已经被绕过墙上的灯具的金属支架了。支架上的电灯安得相当高,所以想把手抬高绕过电灯放下来,其实并不容易。
他这才终于明白玲王奈放声大笑的原因。
“这个姿势挺不错,警察先生。我会开枪打死你后再哭着报警。我会告诉他们,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警察,因为深夜突然撞见闯进自己家的陌生男子,没有哪个女人会以为进来的是警察吧?我的解释很自然,所有美国人都能认同。你就等死吧。”
玲王奈的脸上突然收起了笑容,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自言自语地说道:“开枪距离别太近了。万一衣服上留下焦痕,马上就能知道我是抵近开的枪。”
玲王奈脸上露出阴险的微笑,同时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
“让你最后开开眼界,见识一下我的枪法吧。也算是送你去见上帝的礼物。”
玲王奈退到另一端的墙角,然后猫下腰,右手手指抠在扳机上,大拇指慢慢把撞针拉开,接着举起枪,左手按在枪把上。这款马格南44型手枪即使不拉开撞针也能射击,但把撞针拉开后比较可以减少振动,提高命中率。
“别开枪!杀死警官要判死刑的!”路易斯大声喊叫。
“废话少说!我已解释过了。”玲王奈也大声叫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抖。路易斯想,她很紧张,这回是来真的了。他也慌了。
“我还有老婆孩子呢!”
“骗人,刚才不是告诉我你还没结婚吗?”
话音未落,只见马格南手枪的枪管喷出一团火,路易斯的肚子一阵灼热,像是被熨斗烫过似的。身后的板壁裂开一道缝,裂口往上翘了起来,几乎碰到路易斯高举着的手腕。路易斯知道,衬衣上已经渗满了血。这女人疯了!他想道,她真想慢慢把我折磨死,刚刚明明瞄的是心脏,却故意打偏了。
死亡的恐惧迅速传遍路易斯的全身,他的双腿开始发抖,全身被汗湿透了,汗水从太阳穴上大颗大颗地滴了下来。
“求求你,我向你道歉,别杀我。现在还来得及,请冷静!杀了我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这一枪打偏了,算你走运。这回得再靠近点儿。不能再失手了。”玲王奈说着靠近了几步。嘴里虽然说着狠话,但听得出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两人离得只有几步了,玲王奈像在执行枪决似的站着,又摆好开枪的姿势。但是枪口一直抖动,无法对准目标。
“这个该死的女人!你连盖世太保 [1] 也不如!最狠毒的虐待狂!见鬼去吧!”
枪口又喷出火来,强烈的后坐力让玲王奈手中的枪跳了起来。
路易斯忍着剧痛大叫起来。墙壁上的碎片在他耳边飞过,碎片击中了他的脖子和脸颊。这发子弹擦过路易斯的小臂,擦伤了一块皮。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鲜血又染红了衬衣。
抑制不住的怒气让路易斯高声骂了起来:“这回满意了吧?你这个虐待狂!疯子!不可救药的女人!”
“还是瞄不准,又打偏了。马格南手枪女人还是用不惯。已经打过五发了,最后只剩一发,可不能再打偏了。这发子弹只能留着近点儿打了。”
说着,玲王奈走到离路易斯两码的距离。路易斯拼命用脚乱踢,焦急地想把玲王奈的手枪踢掉,但还是够不着。玲王奈用枪对准了路易斯的心脏,拉开架势做出要开枪的样子。枪口还在微微抖动。但是由于距离太近,几乎伸腿就能够着,就算是没有拿过枪的孩子,估计也不会打偏了。
玲王奈的样子十分可怕,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她俯身把脸朝着地下,抬起头时满脸已经涨得通红,急促地喘着气。仔细一看,她的手和脚都在瑟瑟发抖。
疯子!这个女人是十足的疯子,路易斯心里想着。魔鬼给了她美貌的容颜,正像食虫植物分泌出的诱人的蜜露。
玲王奈拿着枪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像豹子似的猛扑向路易斯。她把指甲放在他的脖子上,纤细的手指在路易斯被子弹击中的伤口处轻摸。她的手指沾上了一点儿血,玲王奈又把沾血的手指伸进嘴里舔舐起来。
路易斯毛骨悚然,耳边传来玲王奈急促的呼吸声。她用一只手缠住他的脖子,黑色妖艳的眼珠直瞪瞪地翻着白眼,嘴唇微微张开,露出她的白牙和舌尖。
她的黑眼球又回到眼眶里,她一边喘息,一边露出微笑,瞪大眼睛盯着路易斯。她那双眼睛太迷人了,路易斯想道。那双眼里显然以眼前这位警察的恐惧为乐。
“够了……该想想将来怎么对人解释吧……这该死的焦痕。”
说着,玲王奈把枪口抵在路易斯的耳朵上。路易斯惨叫了起来,因为枪口发烫,烫得他要跳起来了。她另一只手搂住了路易斯的脑袋,把枪口顶得紧紧的。
“……话怎么说还不是随我的便……”
她呼出的热气伴随着自言自语声从路易斯的耳畔传来。她的喘息越来越厉害。路易斯清楚地听见了撞针被拉开的声音,因为就在耳边,所以这个声音通过颅骨听得很清楚。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就要离开人世了。
“永别了,警察先生!”
说着,玲王奈的眼睛又翻成白眼。扳机上的手指已经慢慢扣紧了。
“哇!”路易斯终于吓得尖叫起来。
只听“啪”的一声传来!不过,路易斯听到的却是从颅骨边传来的扳机敲击空弹匣的声音。枪里居然没有子弹!
路易斯惊吓得腿一软,几乎昏了过去。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我得救了!这时他发现玲王奈已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枪也滚落在一边,她的身子一动也不动。路易斯仔细一看,玲王奈那双穿着长裤和拖鞋的双腿正在痉挛地抽搐着。路易斯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底下,恐惧的汗水已经让地板湿了一大片,豆大的汗珠还在不停地往下滴。
这个疯女人干的事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她到底在干什么?路易斯仔细一看,她的痉挛已经蔓延到全身了,身体不时地剧烈抽搐着。现在还不快逃?他正考虑如何逃脱的时候,地上的玲王奈突然一翻身跳了起来。
路易斯又猛地吓了一跳,他发现,玲王奈的脸整个扭曲了,洁白的肌肤变得通红,眼皮肿胀得鼓了起来。她俯身捡起手枪,一只手挡着脸,似乎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这副模样。
“咔”地一声,像是什么小小的金属片掉落在地上。
“给我滚!”她简短地命令道。说完她扭身打开旁边的门,消失在隔壁的屋子里。路易斯朝地下一看,一把小小的钥匙掉落在地上,像是手铐上的钥匙。
他使劲伸长脚尖,希望能够得到钥匙,但努力了半天却还是够不着。他只好倒转身子,把全身的重量撑在吊着的双手上,伸出一条腿往上钩住架子,把身体慢慢抬高,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才把铐着的双手从灯具上方绕了过来,然后再用双手抓住支架,放低双腿跃下地来。
他迅速捡起地上的钥匙打开手铐。脱掉手套后查看了自己胳膊和肚子的伤口。虽然伤口烧灼般地疼痛着,但幸亏只是擦破一层皮,没有伤及深处。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但脖子和太阳穴旁的烫伤还在火辣辣地痛。
他往地板的角落扫了一眼,找到了被开枪打落的警徽,把它捡了起来。警徽上还留有子弹击中过的痕迹,但还没被打出一个洞。路易斯把它放进口袋,心里涌起了对玲王奈强烈的仇恨。他暗暗发誓,绝不能放过这个疯子,必须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路易斯离开这间人偶的刑场,走过走廊,穿过图书室下了楼梯,快步从一楼的走廊回到玄关大厅。他还从进来的窗户爬了出去,按原样关好窗户后,沿着进来时的路径回到院子里。
他一溜小跑,穿过游泳池边的草坪,像进来时一样利落地翻过入口的铁门。这种狼狈的败退方式是他当初完全没有想到的,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听说玲王奈已经离家后,脑子一热就起了冒险的念头。但此行也不算一无所获,让他见识到了这位著名女影星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看来这个女人果然有问题。
关上门,回到自己卧室后,玲王奈跪在床边,把头伏在床上,伸手从裤子兜里取出一样东西——那是把沾上血的冰锥。她把它塞进了枕头下。
坐在柏油路旁的石头上,路易斯足足休息了十分钟才站起来,有气无力地朝自己停在维蒙特街边的车子走了过去。这时,从身后传来一阵马达的轰鸣声。他回头一看,刚才他爬出来的那扇大铁门正在慢慢打开,但很快又停住了,只留下一道仅容一辆小卧车通过的通道。
路易斯刚放下的心又紧张起来,难道玲王奈要追出来了?他赶紧闪身躲在邻家门柱的阴影里。现在他只要一提玲王奈的名字,浑身马上害怕得直打哆嗦。
看来路易斯的处理方式还算是明智的,因为他清楚地看见,有一头怪物从那道门缝里缓缓走了出来。
怪物的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破烂衣服,下面穿着路易斯刚才亲眼见到过的黑色长裤。这身衣服倒算不了什么,最古怪的是那张脸。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只在头两侧留着长毛。当怪物从松崎家围墙边的路灯下走过时,路易斯真真切切地看到,她的脸上沾满了湿漉漉的血。她的头上不但净是血,而且还肿得很大,完全变形了。
“难道这就是那个松崎玲王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副样子……”路易斯从暗处看着,不由得心里嘀咕了起来。路易斯小心地走到道路上,蹑手蹑脚地跟在怪物的后头。
怪物的双腿看起来硬邦邦的,膝盖弯不起来,只能迈着机器人似的僵硬的步伐,在黑暗中顺着维蒙特街往坡下走去。看上去不但怪物的膝盖无法弯曲,路易斯还注意到,不但她的胳膊不能活动,手臂也摆动不起来。路易斯怀疑道:难道眼前走过的是个神经病患者?可是显然又和见过的神经病人不同,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毒品的气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来丢失了婴儿的亲属们提供的线索是真的,还真有一个脸上烂糊糊,满是鲜血的怪物,自己今天终于亲眼见到了,而且这个怪物看来不是别人,正是松崎玲王奈扮的。
维蒙特街的上空挂着一轮明月,四周的虫鸣声又响起来了。可是,和这种美好的夜景极不协调的是,这里竟有个奇怪的人影在夜色中出没。路易斯一边跟踪,心里一边想道,夜幕下的洛杉矶也许早就成了这种不可思议的怪物的藏身之处了。维蒙特街的治安还不算差,但洛杉矶市里的许多居民因为惧怕危险,早就不敢在夜晚外出了。即使非得出去不可,也尽量不离开车子一步。正因为如此,所以也没什么人有机会能和这位化装成怪物的大明星迎面相遇了。深夜她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出来四处走动。而维蒙特街就更偏僻了,平常别说有人走过,就连车子也见不到几辆。
她在一个树丛旁拐了一个弯,前方停着一辆很不起眼的黑色小轿车。
“糟了,她要上车走了。”路易斯的位置离那辆车子还很远。
玲王奈打开车门,没开顶灯,马上便发动了车子。路易斯往前跑了几步,至少想看清车牌,但车后的尾灯没有开。车子很快开走了,只留下路易斯呆立在黑暗中。精神松弛下来后,被玲王奈击中的伤口和枪管烫伤的几处地方又开始隐隐疼起来。他远远地望见,那辆小轿车开出好远后,才打开大灯。
黑糊糊的圆形房间里,地板中央正仰面躺着一个穿西装的男子,旁边,一双瘦削的手伸向男子,一颗颗地解开他白衬衫上的一排纽扣。扣子全部解开后,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把解开的衬衫向左右掀开,露出了男人的胸脯。
人影突然拔出刀子刺入男人的胸膛,使尽浑身力气,转动插进去的刀,慢慢地在对方体内搅动,转了一两圈后,拔出刀来扔在地上,伸出纤细的手指插进胸膛上的圆形切口,猛地一用力,撕下一层皮来。伤口露出了红通通的肉和白生生的骨头。人影满意地咂了咂舌头,暂时停下了手。接着,人影又挥起一把劈柴刀,冲着眼前的骨头使劲砍了下去。每砍一刀,骨头就一点点地从身上松脱后断裂开来。
人影砍完后又捡起刀子,用刀尖刮开尸体鲜红的肌肉,然后伸进刀口死命地转动,一圈、两圈、三圈。人影累得气喘吁吁,只听当啷一声,把刀扔在地下,接着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把整根骨头剔了下来。
随着一声肌肉的断裂声,附着在骨头上的肉和皮肤全被掏了出来。人影把手里的骨头往脑后随手一丢。
躺在地上的男子胸腔已经被完全劈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心脏。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人影往胸腔里伸进左手,握住心脏用力往外撕扯。看来心脏才是人影的最后目标。然而心脏旁边包裹着许多血管,人影撕扯了好久也未能如愿。于是人影又捡起刀子,把血管一根一根地用刀切断。过了一会儿,这颗心脏就离开主人的身躯,安静地躺在那双白皙美丽的手掌上了。
人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手在急剧地颤抖,急促的喘息说明了此人的迫不及待。人影用颤抖的右手握住刀子,往手掌上的那颗心脏慢慢地切了下去,把它从上到下劈成两半。
心脏劈开后慢慢渗出一大摊暗黑色的血水,流满了人影的掌心,冒了出来。紧接着,人影飞快地把脸贴在掌上,一直紧紧贴着不动。只听到一阵贪婪地吮吸着液体的声音,人影张开嘴一口口地把掌心上的血吸食得干干净净。那津津有味的啧啧声像是饥饿的婴儿在拼命吮吸着母亲甘甜的乳汁。声音持续了很久。
偶尔人影会停止吸吮,发出一阵心满意足的愉悦的声音,既像窃笑,又像压低了的呜咽。然后人影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把嘴贴近掌心,接着吮吸起来。这一连串动作反复进行了多次。
终于,人影把嘴从被切成两半的心脏上挪开了,这说明心脏里的血已经被吸光了。人影心满意足地深深吸了口气,仔细端详起捧在掌心的那颗劈开的心脏。他紧紧注视着它,最后,人影像下了决心似的,猛然又把嘴往心脏的裂口伸去。
人影伸长舌头,把舌尖伸向手里的心脏深处,一边不断地喘着气,一边用舌头仔仔细细舔舐着心脏的内壁。人影执著地舔舐着,连一滴血都不肯剩下。
吧叽吧叽的舔舐声、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轻轻的抽泣,充满了这间圆形的屋子。
[1] 纳粹德国的国家秘密警察组织。一九三三年由戈林创建,镇压反纳粹运动、共产党和犹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