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 流冰馆的大厅(2/2)
到了晚餐时间,远道而来的客人终于通过自己的舌头认同了英子的推荐。这美味的豪华火鸡大餐,让他们相信东京一流饭店的厨师果然远征到了这极北之地。
喝完饭后红茶,日下瞬站了起来,他想看看圣诞树,所以走到了窗边。圣诞树仍然孤单单地在雪地里矗立着,一明一灭地闪烁着光芒。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在雪地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大厅里进出庭院的玻璃门附近,插着一根细长的木棒,距离屋檐大约有两米左右。
是谁把这根木棒插在雪地上的?木棒露出雪地的部分大约有一米,日下想,这应该是大厅里暖炉用的柴火,不过白天忙着装饰圣诞树,根本没注意到有这样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日下为了看得清楚些,用手擦掉了玻璃上的水汽。他发现在西边,也就是流冰馆的西角附近,也有一根木棒插在白雪纷飞的阴暗角落里。不过那里过于昏暗,看不清楚,那根木棒好像和玻璃门附近的那根一样,是暖炉的柴火,露出地面的部分也是一米左右。
那么,其他地方还有这样的木棒吗?日下从大厅里向外张望,目光所及之地再也没有木棒了,就只有这两根。
日下想叫户饲或者其他人来听听他的意见,但户饲正在和英子聊天,嘉彦则夹在幸三郎、菊冈以及金井这帮中老年人中,听着一堆不知所云的商业术语,完全插不上话。梶原和早川应该在厨房,没看到他们的身影。
“各位年轻人,陪我们这帮老头子聊天肯定很无聊吧?不如说些有趣的事情,让我也高兴一下。”
幸三郎突然这样大声宣布道,因此日下也坐回餐桌边的座位上,没再去管那两根奇怪的木棒。
其实从刚才开始,滨本幸三郎就对这些围着自己的马屁精所说的客套话感到不耐烦,甚至有些受不了了。想当初,自己为了逃脱世俗,才在这极北之地建了这样一座符合自己兴趣的怪房子,但这群经济动物却完全没把几百公里放在眼里。他们像狂涛一样激流勇进,就算这座房子的地板是倾斜的,或者贵重的古董就摆在面前,他们也毫无兴趣,只是一个劲儿地奉承自己。看来只要自己身上还有金钱的味道,就算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追过来吧?
幸三郎只能将自己的期待寄托在那些年轻人身上。
“你们喜欢看推理小说吗?”
幸三郎对他们说。
“我可是非常喜欢呢!那我就先出个问题考考你们。在这里的年轻人都就读于名校,我想你们的头脑一定非常聪明。”
“不知道这个故事你们听过没有。有一个少年,他每天都骑着一辆装满沙袋的自行车,穿越墨西哥砂金矿附近的国境线进入美国。海关认为他有可能是个走私犯,便打开沙袋检查,但除了沙子之外什么都没发现。我的问题就是,少年走私的货物到底是什么?以及他是怎样走私的?怎么样,菊冈先生,你猜出来了吗?”
“这个……我还没猜出来。”
“我也猜不出来。”金井说。这两个人对这个问题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嘉彦,你知道答案吗?”
嘉彦捏捏下巴,似乎在沉思。
“各位猜不出来吧?其实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难,走私的货物就是自行车。”
“哈哈哈哈!”笑声最大的是菊冈荣吉。
“原来是自行车啊,原来如此。”金井也跟着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是佩里·梅森给他的朋友德雷克和秘书黛拉出的一道谜题,很有意思吧?看来走私自行车这种事,选在砂金矿附近是最合适的。”
“那我再出一道,这次我可不说答案了。嗯……该出什么问题好呢?就说一个朋友以前告诉我的真实故事好了。这件事让我挺有感触的,我记得以前经常在对新员工的训话演说中提起。那是发生在昭和三十年的事啦。”
“现在无论是国铁还是私铁,只要一下雪,铁轨上的一种加热装置就会启动,就像一个个点燃的小火炉。这种装置的作用是为了防止铁轨积雪冻结。但是,当时的日本正值战后重建,国力还很贫乏,根本没能力在所有的铁轨上都安装这种设备。”
“昭和三十年的冬天,东京下了一场大雪,一个晚上积雪量就达到了五十厘米。当然,天亮后,不管是东京的国铁还是私铁都面临停运。”
“如果这种情况换到现在发生,我不知道政府会采取什么措施。但当时东京很少下雪,自然不会有什么除雪车,也不可能出动所有的铁路员工来铲雪,而且上班高峰就要到了,即便那样做也根本来不及。在那种特殊情况下,只有我的一个朋友想出了点子,他当时在滨急铁路任职,现在已经当上董事长了。他用那个办法,让滨急铁路除了始发车稍稍有些延迟外,其余车次全部照常运行,即便是高峰期也畅通无阻。”
“你们猜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呢?按照推理小说的说法,我这个朋友用了一个小小的‘诡计’。他那时还不是董事长,所以不可能动用很大的人力物力,也没有使用什么特殊的道具。他就是凭借这件事,才在公司内扬名的。”
“还有这样的事啊,真不可思议。”菊冈说。
“的确,的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金井仍然跟着马屁股走。
“我当然知道这故事很不可思议,但我是在问你们答案啊。”
“哈哈,说得也是。”
“是不是在始发车上安装了除雪机啊?”
“哎?没有那样的东西,就算有也没用。如果有的话,其他铁路也会这样做的。总之使用的不是特殊器材,是现成的道具。”
“不愧是滨本先生的朋友啊!真是优秀的人才!”金井又在说一些不相关的奉承话,幸三郎都懒得理他。
“我明白了!”
日下说,一旁户饲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应该是从前一天晚上开始,让空着的电车彻夜在铁轨上跑吧?”
“哈哈哈,正是如此,我那个朋友看见下这么大的雪,就估计可能会造成积雪。于是就让空着的电车一整个晚上每隔十分钟跑一圈。不过即便是这样的主意,实施起来也需要很大的决策力呢,因为当时到处都是办事墨守成规的上司。还好他现在总算坐上了董事长的位子。怎么样,再出一题如何?”
听到幸三郎这么问,户饲为了挽回刚才失去的机会,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点着头。
但接下来,解开幸三郎出的几道题目的人还是日下瞬。每当他迅速说出正确答案的时候,户饲的脸就像圣诞树上那些彩灯,青一阵红一阵地变换着颜色。
滨本幸三郎隐约注意到了这个情形,明白自己的突发奇想制造了怎样的局面。也就是说,自己的猜谜节目已经变成环球旅行大奖赛了。而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尤其是户饲,很明显想通过这个猜谜游戏来赢取英子的好感。如果拿到了头奖,不光可以得到以新婚旅行为名的环球旅行机票,回来后,还能得到一生都享受不完的遗产当作奖金。
这一切早在幸三郎的预料之中,而且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个老顽童对即将到来的对决感到一阵兴奋。
“日下,你很优秀,要我出个更难的题目吗?”
“请您说吧。”
日下因为刚才的战绩变得更为大胆。
但接下来的一瞬间,幸三郎所说的话让大家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英子,你选好结婚对象了吗?”
英子的反应当然是非常惊讶。
“您在说什么呀?父亲,这么突然。”
“如果还没有的话,在场的各位男士,如果有人能够解开我的下一道谜题,你就考虑一下怎么样?”
“真是的,父亲您就是喜欢开玩笑。”
“我可不是开玩笑,就算造这所房子,以及放在三号室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收藏品都是玩笑,我刚才说的话也绝不是玩笑。这儿的两个年轻人都很优秀,对我来说,你选择哪个我都不会反对,而且也没那个心情去反对。但如果你难以决断的话,就不用客气,交给我,让我来帮你决定,就用猜谜来决定胜负。为此,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一道谜题。”
还是这样的好,幸三郎想,这样事情的本质就稍稍明朗化了。
“当然,我也不会像古代的专制家长那样,只要猜出谜题就来者不拒。只不过,对于能够做到这点的人,我不会抱有任何成见,自然也不会反对了。至于到底嫁还是不嫁,那还是要我女儿自己来决定。”
两个年轻人的眼睛都发光了,现在,这两个人的面前仿佛堆了一座金山,不过躲在山后偷笑的人却是幸三郎。对于他来说,这个包袱只有抖开的时候才能产生最大的快感。
“先不论英子小姐的事,我对这个谜题本身就很有兴趣。”日下说。
“这也算是给户饲君一个挽回名誉的机会吧。而且,正如各位所知,我这辈子已经经历过太多的风风雨雨,现在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我已经对争权夺利感到厌倦,所以家世门第之类的东西,我这双老花眼也看不清楚喽,最重要的还是内涵。这么说虽然有些老生常谈,但随着年龄的增大,或者是地位的攀升,人们都会不知不觉地忘记这个世人皆知的道理。所以我决定,不光是日下君和户饲君,希望梶原君和上田君也能参加这次竞赛。”
“就算有人解开了谜题,如果我不喜欢的话,也请您不要勉强哦。”
“这是当然的了,我想你也不是那种会乖乖听从父母之命的女儿。”
“如果换作别的事,我还是很听话的。”
“不,我知道你对家世什么的比我更在意,所以在这点上,我倒是很放心。”
“如果是我解开了谜题,可以让大小姐嫁给我吗?”菊冈说。
“当然,只要彼此都同意就可以。”
幸三郎回答得很爽快,菊冈听了哈哈大笑。
接着,幸三郎又说出了另一句让众人惊讶的话。
“请把梶原君也叫来,我带大家到塔上我的房间去。”
“您说什么?”英子此时的态度显然更加惊讶,“为什么突然想去那个地方,父亲大人?”
“因为那个谜题就在塔上。”
幸三郎起身说道,然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再怎么说,这也是我精心设计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