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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6 雪地上的灰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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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消防员扛着用白布盖着的担架往救护车上送,看到这一幕,帕特里斯朝卡玛拉的方向张望。只见她瘫在地上扭曲着身子呼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的头发有一边已经被烧掉了。她弓起背,把脸整个埋在地上。一个上了点年纪但没人认得的女士试图抱住她。“好了,”她安抚着卡玛拉,“好了。”后来这位老人家也累了,她松开手,卡玛拉重新倒落于地,哭得声嘶力竭。

德文走进屋内,两手抱着卡玛拉的女儿,她们俩都是还在蹒跚学步的小孩。他把惊魂未定的小女孩推向卡玛拉——她正被警官们团团包围着。卡玛拉坐起来,接过两个女儿,紧抱着她们,亲了又亲。母女三人的头倚靠在一起,卡玛拉的眼泪淌在了女儿的头发上。

一名资深的消防人员踏进辛克斯顿家中,跪在卡玛拉身边重复她已经知道的噩耗:她才八个月大的小女儿死了。卡玛拉向后一瘫,颤抖着发出了一声难以名状的哀号。

“他杀了我的孩子!”卡玛拉在嘶吼,身体不自主地抽动,“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德文手握拳头在房子里踱步。低声重复着:“第二个了,这是第二个了。”到了某个点上他停下脚步,站在卡玛拉的身旁。屋里一片沉默,大家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德文看似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所幸情绪的峰头过了,他也只是继续踱步,口中念念有词。“这是第二个了。”原来一年前他们才因为死胎失去过一个女儿。她的骨灰就装在卡玛拉和德文脖子上那一对锁盒里。

“喔,老天爷啊,”谢伦娜在听到昆汀的描述之后说,“他们怎么会把婴儿独自丢在家里。”谢伦娜的思绪飘回了还在当四年级老师的那段日子,卡玛拉就是她班上的学生。“她一直是个乖孩子。”谢伦娜说。

回到家中,昆汀与谢伦娜尝试拼凑起事情的全貌。“德文跟卡玛拉……”昆汀开了个头。

“在楼下。”谢伦娜接了他的话。

“跟拉马尔玩牌。或许家里有东西忘了关……等他们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冒火,这时再想上楼处理,已经来不及了。”

昆汀敲击键盘,他想看这场火灾有没有上新闻。答案是肯定的。“消防队抵达现场时没听到烟雾警报器的声音,”他读起了报道,“厨房里就装了一个啊。”他说。

“是每个睡觉的地方都要装才对,”谢伦娜回答他,“我记得我们有装几个在楼上啊,不过现在才问,我可想不起来。” 2

事发的隔天,火场调查员联络了谢伦娜。他说这场火会烧起来,是因为卡玛拉的一个女儿下床时不小心踢翻了灯。卡玛拉的爸爸有可能第一时间就逃命去了,也不管自己有个孙女还是婴儿。但更有可能的是他那晚早早地把三个孙女扔在家里,偷偷溜出家门。卡玛拉跟卢克都想要抢救年幼的孩子,但大火铺天盖地,人从外头根本没办法进去。卡玛拉的另外两个女儿是自己走出来的,当时火势还没有完全失控。至于烟雾警报器,没有人听到丁点儿声响。

火场检查员对谢伦娜说:“你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次的事情她一点责任都没有。知道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之后,谢伦娜追问起火场调查员另外一件事。她想知道自己有没有义务要归还卡玛拉跟拉马尔的租金,毕竟1日刚过,这个月的房租还没交几天。对方说“不用”,她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我的钱他们别想要拿回去。”她说。谢伦娜估计卡玛拉跟拉马尔都会想要拿回租金,而她猜得一点都没错。

谢伦娜想把着火的整块地推倒,再将保险金收入囊中。“不幸中的大幸,我还可以发笔财。”她说。当然,能顺便摆脱拉马尔,对她也是“好事一桩”。红十字会会安置拉马尔跟他的两个儿子,省去了谢伦娜还得自行驱逐他们的麻烦。

当天稍早,巨大的敲门声吵醒了熟睡的多琳。她直接穿着睡袍去开前门,发现家门口全是摄影机跟麦克风。应付了记者几个问题后,多琳关上门,想着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她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她穿过厨房,从后窗看出去,卡玛拉的二楼公寓好像一个黑色洞穴。窗户都破了,屋顶烧去大半,只剩下孤零零的梁柱。原本的米色外墙被高压水枪冲刷出了一条条灰色的污垢,地上的白雪被余烬染黑,屋瓦、木条、家具和各种残骸散落一地——这一团扭曲而狰狞的垃圾,除了表面焦黑,上头还覆盖着消防软管留下的、已经干硬的泡棉。树枝上的水珠尚未滴落,便已凝结成上千个冰球。多琳压低了视线,看到自家前廊上的六朵白百合,束着米色缎带,如若凛冬里的春暖日和。

[1] tax credits,指直接减少纳税人支付的税金。常见可以申报税收抵免的支出有基本个人抵免额、年长者的税务福利、家庭抵税额度等。一般来说,税收抵免是不可退款的。

[2] double closure,房地产术语,炒房者身兼买方与卖方,以中间人的身份通过买低卖高进行套利。双重成交是因为买卖两笔合约大约同时完成,所以是一个接近买空卖空的无本生意,同时中间人的交易记录也不容易浮上台面。

注释

1 那天晚上我一开始跟谢伦娜和昆汀在赌场。拉马尔与卡玛拉玩牌的场景是根据相关资料重建的。我访问了拉马尔、卢克、埃迪和社区少年们,还检视了由法医和消防安全专家撰写的报告。从赌场回来之后的发展则都是我亲眼所见。

2 一个世纪前就有母亲发出哭喊了。彼时,恶火肆意侵袭廉租公寓。出于成本考虑,这些公寓一般没有防火设备。时至今日,当城市里的贫民窟深陷火海、徒留一片残垣断壁的时候,我们仍能听见母亲们的哭喊。在芝加哥,1947年到1953年间,贫民窟中发生的火灾就带走了180多条生命。当中63人是孩子,是不到10岁的孩子。引发火灾的元凶——过于拥挤、粗制滥造的建筑工程——还会在发生火灾时使居住于此的人无可逃遁。1960年代到1970年代初期,有不少房东为诈领保险金,一把火烧了自家的房子。骇人的是,这些房子不见得都是空房,有时里头还住着人。现在,相比住在精装公寓的同龄人,劣质住房里的孩子有高出10倍的可能死于火灾。按照雅各·里斯(jab riis)的说法,入夜后的火警是“人类经验里少有的骇人事件”。这句话的出处是:riis,how the other half lives:studies au books,1997[1890]),35-36,88。关于贫民窟的火警,参见jab riis,battle with the s(eo:dover publications,1998[1902]),89;arc anthony hunter,bck cityed urban arica(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3),chapter 3;arnold hirsch,o,1940-1960(new york:cas of the urban crisis:race and eality posar detroit(prceton:pr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5),37;beryl satter,fale over race and real estate transforo and urban as parker et al,“fire fatalities aency dice 22(1993):5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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