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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4 永无翻身之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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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琳一边拨电话,一边对乔里做了个“一起加油吧”的招牌表情。第九十号的房东在语音信箱留了讯息,要阿琳给他回电。留话的是其实是房东的儿子,也就是之前带阿琳看房子的人。二十岁出头的房东儿子反戴着棒球帽,头发编了辫子,又绑成了马尾。“叫我帕纳,”他说。阿琳还记得2003年那会做过帕纳爸爸的房客,当时她以月租535美元租了一间两居室,现在则涨到了625美元。所以阿琳这次申请的是月租525美元的一居室。谁也不知道这六年的租金涨幅会如此之大。

电话响了,阿琳在回忆自己是怎么跟帕纳说的。在月收入上阿琳说了谎,她骗帕纳说每个月有250美元的育儿津贴;被驱逐的事情她倒是坦承不讳。一言以蔽之,她简直是在“求租”,说是连看房都免了;社区的环境也好,房子的屋况也好,她都不怎么在意。“有什么住什么,”是她的想法。“我现在可是待在收容所,没有什么地方会比收容所还差了吧,”她这样说道。

帕纳也给了答复。“嗯,我们核对了你的资料。你还蛮老实的,那我们就合作愉快啰。”

阿琳跳了起来,默默地喊了一句,“太好了!”

“不过别忘了,你可不能犯错喔。”

“我知道。”

“你的收入很固定,所以你一定要准时交租,也绝对不能惹上任何麻烦。”

阿琳先在电话上谢过帕纳,讲完电话后又谢了上帝。一旦有了笑容,阿琳看起来就判若两人。压力总算是小了一点。至此她跟房东的交手记录是八十九负,外加这宝贵的一胜。

乔里回应了妈妈伸出的手,母子俩击掌。他和弟弟得为了搬家而转学,乔里对此不以为意。转学是家常便饭。光是从七年级到八年级,他就换了五所学校——但他也不是天天都上学,光算在家暴收容所的那段时间,乔里就连续缺席过十七天。在阿琳的眼里,上学是奢侈品而不是必需品,是她在找到房子后才会考虑的问题。再说,乔里是她身边最好的帮手,他可以跑遍整条街,一口气记下所有的招租电话,也可以在她带着笔记本去找房子时当贾法瑞的保姆。乔里还是个开心果。遇到不顺心的时候,他老是会逗妈妈笑。他的绝招是即兴编歌,虽然不是很精通。当密尔沃基的街景在公交车窗外流动时,他会像下面这样唱起来:

唉、唉、唉

替我找间房子,让我可以搬进去吧

刚刚那所是我读过的学校

刚刚那条是我住过的街坊

刚刚那间是我熟悉的加油站

我们在找房子喔

很难讲乔里究竟担不担心找房子的事,因为他不会把心情写在脸上。

离开收容所的时候,贾法瑞哭了,他手上紧抓着社工告别时送给他的遥控车和《芝麻街》的艾摩(elo)娃娃。“我不敢看,”贾法瑞在车子开走时说。阿琳揉了揉小儿子的头,告诉他能离开收容所是好事情,应该高兴。贾法瑞不懂妈妈高兴的原因是什么,收容所明明既安静又暖和,还有很多玩具。

母子三人的新公寓在条顿大道和银泉路的繁忙路口,算是北部一个比较偏工业区的地段。阿琳爬上阶梯,来到了这栋三层楼的公寓,而乔里跟贾法瑞则嘻笑着搭乘发出咿呀声响的电梯。到了屋里,墙壁新粉刷过,灰色的地毯厚实而干净。有一台小型的空调,每个灯泡上都有灯具。小巧的厨房里有轻木橱柜,而且每个柜子都有完好的把手。阿琳慢条斯理地检查了一遍,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她打开窗户,看着窗外驶过的一辆辆车,对街则有一家奥尔钢材供暖(auer steel & heatg)的配送中心。她觉得一切都很好,只是有点累。

等所有垃圾袋里的衣服以及一箱箱的罐头食物都搬进屋里后,阿琳坐在地上。她找到一个软软的袋子,用背靠着。她感到很平静,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和谢伦娜闹上驱逐听证会是两个月前的事了。乔里在阿琳身旁坐下,歪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贾法瑞也有样学样,身子缩在阿琳的腿边,头则枕在妈妈的肚子上。母子三人维持这样的姿势,依偎了好一会儿。

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后,阿琳收到了一个噩耗:大家口中的t死了。t是泰伦斯,是拉里那边阿琳唯一还有联络的家人。而且用枪把t射死的不是别人,是阿琳也很疼爱的pa。同辈的pa跟t是亲戚,但争执中t抄起斧头的握柄砸向了pa的头,而pa一气之下掏出了枪。在拿枪找t算账之前,pa先打电话给t的妈妈说他现在要去宰了她儿子。事实证明,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t一死,阿琳的生活也跟着乱了套。她为过世的t以泪洗面,也为缅怀t和老朋友们聚在一起。阿琳安排贾法瑞在她处理后事的期间住到他以前寄养妈妈的家里,像贾法瑞这么小的孩子,不适合去那种场合,阿琳是这么想的。有人聊到要在告别式后去庞德罗莎牛排馆,没钱的人只得卖血浆才能一道去吃。

t在街边的告别式设在密尔沃基西北区的丰迪拉克大道旁。与乔里一起抵达现场后,阿琳把花和动物造型的填充娃娃给摆整齐了。这算是一场体面的丧礼:街边装饰着乳白色缎带、题诗、假玫瑰花和几束黄白雏菊、康乃馨与百合组成的花圈。阿琳走到t的家门口,在阶梯上站了会儿,又回到告别式的场地,然后再一次走回到t老家的阶梯。

“大家都说时间过得很快,对吧?”乔里若有所思地说。“但我赌告别式上的时间会过得非常慢。”

到了告别式当天的清晨,阿琳穿上了深色的牛仔裤,上身则是rocawear牌的衬衫外加蓝色的帽衫。走下楼梯的时候,她跟乔里遇到了要上楼的帕纳。

“我有话跟你讲,”他说。“是关于前天晚上的事情。”

阿琳开始快速搜寻起两天前的记忆。对了,前天晚上她打了911,因为贾法瑞的哮喘犯了。

“我们这儿是别人眼中的妨害设施,”帕纳说。“所以不能让警察过来。”

“来的只有消防队和救护车而已,”阿琳解释。“光凭哮喘是叫不动警察的。”

只是阿琳打电话给911并不是唯一的问题。有邻居抱怨阿琳的朋友竟为了要大麻而去敲他的门(这名朋友是特丽莎。她那天在当乔里和贾法瑞的保姆)。还有就是贾法瑞有次被抓到从三楼的窗户丢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下来。“情况要是不能改善,你们就得搬家。”

走出房门、在前往新匹兹殡仪馆的路上,阿琳摇起了头。“一会儿这里不对,一会儿那里又有问题,”她说。除了担心惹毛帕纳以外,阿琳的食物券也出了状况。变更住址该交的表格和资料她都交了,但审核过程似乎不太顺利。然后就是她得把东西从仓储那儿清出来,而且要快,否则月初一到,她就会为了钱左支右绌——如果钱拿去付仓储费,那就没钱缴房租了。t固然已经离世,而某种程度上,阿琳觉得pa也不在了。贫穷会逐渐累积,越来越看不到尽头。所谓贫穷,常常意味着祸不单行。种种不幸盘根错节,将人团团包围,身在其中的人只有竭力让自己不要发疯。偶尔会有间隙,让人可以喘口气,但总的来说,生活就像是一档闯关游戏,眼前摆设着一道道关卡。 1 现阶段阿琳只能庆幸自己还有家可以待、有地方可以睡。

阿琳在殡仪馆的门口犹豫不决。位于西开彼托路的匹兹殡仪馆建于1930年代,是威斯康星北部的地标。这栋兰侬石(nnon stone)建筑采用了时髦的法式折中主义风格,装饰有八角形的楼塔、纤细而雅致的窗户,入口处则有一顶深褐色的天棚,向外延伸至人行道,另外还有陡峭的屋檐线和居高临下的烟囱。乔里紧跟在母亲的身旁,两人一道走进去。灵堂内站满了人,成群的孩子们身穿个性的t恤,上面印的人脸若不是t、就是其他同样“英年早逝”的朋友。祖父母那一辈穿着乳白色或棕色的西装出席,头上还戴着搭配得宜的毡帽。t的亲兄弟大c坐在最前排,身穿亮眼的蓝色t恤,头上绑着同色系的头巾、脸上挂着一副太阳眼镜。叔叔林克现身时,耳朵上夹了根抽到一半的香烟,身材壮硕的他缓缓走在灵堂的通道上,他太太则把脸靠在他的背上啜泣。阿琳在后排找了个位子坐下,她对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有自知之明。

t的遗体身穿黑色长袖t恤,头戴全新的奥克兰突袭者队球帽,看起来颇为安详;他差一点就满四十岁了。低头俯视t的,是打着圆鼓鼓温莎结领带的牧师。“怎么我每次来到这里,看到的都是跟我岁数差不多的人躺在棺材里,年纪轻轻就离开了我们,”他边说边摇头。下一秒他开始爆发,尖锐的口吻中冒着看不见的火光。

“我们之间的爱到哪儿去了?我们对人的关怀到哪里去了?……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帮助我们,我们能靠的只有自己!”

“继续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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