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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六日(周五)(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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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得克萨斯的英国诗人克里斯托弗·米德尔顿(chrisher iddleton)乘坐出租车前往机场,一路上司机频繁地发问。“您去哪儿?”“日本。”“日本的哪儿?”“横滨。”“去干吗呀?”“开会。”“什么会?”米德尔顿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回答说:“诗歌研讨会。”司机一本正经地感叹:“日本文明还没有灭亡啊。”米德尔顿在朗诵自己的诗歌之前给我们讲了这件趣事,听众们哄堂大笑。但是,朗诵开始后,会场内顿时安静下来。听非母语写作的诗歌朗诵还能笑出来的,只是少数的幸运儿,或者说是有限的几个勤奋的人。遗憾的是,我并不是其中之一。

正面细长的彩色玻璃在夏天的阳光照耀之下闪闪发光。左边有一架管风琴。时尚的长方形桌子上放着一本《圣经》。关东学院叶山研讨会议室的大厅也兼做教堂,刚开始的时候,在这里朗诵一些不怎么虔诚的诗歌时,人们还有一些顾虑,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了。每年惯例的诗歌夏季研讨会在今年已经迎来了第十八次会议。发起这个会议的是关东学院美国文学教授、诗人威廉·i艾略特,他同时也是我的好友。没有他的激情与努力的话,这个四十人的小而充实的会议是无法持续举办下去的。会议每年固定从外国邀请一位诗人参会,至今为止,已邀请了多位鼎鼎大名的诗人前来参加,比如一九八四年的威廉·斯塔福德(willia stafford)、一九八五年的丹尼丝·莱维尔托芙(denise levertov)、一九八六年的威廉·斯坦利·默温(willia stanley r)、一九八七年的谢默斯·希尼(sea heaney)、一九九〇年的莱斯·穆雷(les rass)和一九九八年的诺拉·尼高纳尔(nua ni dhohnaill)等。他们在会议上朗诵诗歌,谈论自己的作品,和参会者一起喝啤酒。

今年的会议日程安排是,第一天是米德尔顿的演讲和祢寝正一的诗朗诵(刚刚创作完成的儿童短诗,每一首都配有相应的故事,非常有趣);今天是会议第二天,会议主要内容有从大阪前来参会的岛田阳子女士表演《大阪方言文字游戏歌》(她生于东京,所以可以有意识地灵活运用大阪方言,朗诵间歇的谈话变成了具体的比较文化论,给予了我有趣的启发)和米德尔顿的诗朗诵(低沉而柔美的英文朗诵,即使听不懂也可以品味出其美感),以及本次会议首次尝试的诗歌研讨会。它是学习去年英国“奥尔达玫瑰诗歌节”的做法而引进的日本版。会议最后一天上午由爱尔兰演员邓肯·汉密尔顿进行表演,可以说是英文版的尾形一成单人剧表演。(日后补记:滑稽的背后所表现出来的上班族的悲哀不分地域、不分彼此、殊途同归。这让我心里为之哀痛。)连续两天共计三次的研讨会中,有蒂莫西·哈里斯发言的《读米德尔顿的诗》、新仓俊一发言的《读埃兹拉·庞德的诗》和藤富保男发言的《关于视觉诗歌》(他使用幻灯片介绍了日本和外国在这方面的诗歌,最后类似单口相声效果的自我作品朗诵让我们都笑翻了)。

下午三点茶歇结束之后诗歌研讨会正式开始。我们让所有参会者直接坐在地毯上,担纲主持人的我和三位发言人——三位诗人川野圭子、篁久美子、长泽忍——站在低矮的讲台上。首先我们让他们三人每人都朗诵一首自己的诗歌,之后由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参会者进行提问,发表感想,互相讨论。由于纸张篇幅限制了诗的引用,川野女士的诗作听起来仿佛是从潜意识里迸发出来的噩梦一样,同时也富有幽默感,它不是根据想象创作的,而是依据真实梦到的场景写出来的。然而,经过反复推敲定稿之后,反复看到的噩梦却不见了,这引起了我的兴趣。篁女士的作品,将家里菜园种植大豆的实际经历同现代科学知识构建起来的宏大宇宙观相融合,在“宇宙”这个汉文词的标注中写上“天空”,不时还混杂着文言文。它让我发现现代诗在不区分和文表达和汉文表达的前提下混合使用的奇妙感受。

长泽忍的作品不仅仅关注词语的意义,同时还突出词语的色感、声音和触感,如同抽象画一样。其最后一句“为了沐浴在x射线之下/我们不断地骨折”确实有着直击人心的效果。他在几年前订立了一个破天荒的计划,要在诺查丹玛斯所预言的世界末日之前写下两千二百二十二首诗。他现在每天写三首诗。为此他时刻做笔记、拍照片,在今天会议的最后,他也即兴作诗一首,让我惊讶不已。虽然统称现代诗,但有着各种各样的诗人,也有着各不相同的创作方式。三位诗人分别以自己独特的作品让参会者见识了现代诗的多样性,非常有趣。看起来抽象而难懂的现代诗,其解读线索就隐藏在作者的具体经历之中,如果我们了解了诗人的经历的话,就可以更好地解读他的作品了。在研讨会上听发言人解读埃兹拉·庞德和米德尔顿的作品时,我也有此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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