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三十日(周二)(1/1)
一张宽四十五厘米、长一百八十厘米、高七十七厘米的手工制作的长方形桌子横跨在我的床上。因为装有滑轮,所以能自由移动。我以前会用它来放咖啡和烤面包之类的早餐,如今专门用来放书。看过的书、正在看的书、想看的书和杂志等都会放在上面。直接将这些书名罗列出来也没什么意思,我还是随机地引用一些语句给你们看看吧。
“距今二十二年前,全国有一百九十九家脱衣舞剧场,估计共有一千三百九十三位脱衣舞娘在这些舞台上狂欢乱舞。”“我想,如果婴儿拥有成人的知识和智慧的话,那么人类就连走路都学不会了吧。”“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环境污染变得异常严重,而且,语言污染也愈演愈烈。”“二十世纪的时候人们喜欢汽车。有人甚至将车拟人化。那么人们对于电动汽车是不是也同样喜欢呢?这是在思考汽车的未来时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十九世纪以前,文学不是采取对话的形式,而基本上是采取独白的形式。与如今世界上的普遍看法不同,当时能说会道的不是女性而是男性。在世界各地的所有的图书馆里,能够听到男人们面对着自己讲故事的声音,讲的基本上都是自己的故事。”(作者和译者诸君,请原谅我在此肆意引用。)
从上面的这些引文中,就可以看出现代日本社会上出版流通的书籍是多么丰富多样,不过,也许这只是我脑袋里的混乱状态的反映。可能是从小在书堆里长大的缘故,我对书喜欢不起来。随着年龄增长我越发觉得,比起从书里获取的知识,从实际生活中得出的智慧更加重要。那个时候我理想的读书状态是,对于想看的书,不是直接到书店买,而是去图书馆找出来看。然而实际情况却不能如我所愿。出版社和作者送给我的书,就算没有一读的兴趣,我也会翻开来看,很多时候看着看着就被吸引到书里面去了。
最近,我一点儿一点儿地看着一本叫《今天吃的什么?》的书。开头的前言中这样写着:“这本书基本上是比吕美(伊藤比吕美)同‘猫女士’(枝元奈保美)两个人的传真往来。而且,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大概也夹杂着一些虚构的东西……比吕美在家庭与家人的现实和理想中痛苦不堪……而‘猫’在两个男人与工作之间不知所措……”伊藤女士是位诗人,也是我的好友。所以对于这本书,我有着私人方面的兴趣,不过更加重要的是,书中生动地展现了两位四十多岁的女性努力生活下去的生活日常,有趣而真切。此外,每天与众不同的饮食读起来也非常新奇,看得我不禁想要学一学。
“在铝箔纸上再加上一层烤箱纸,包上海带,再放上鱼、蘑菇,包好后用烤箱烤……今天吃的是盐和清酒腌制的三文鱼生鱼片、舞茸配海带。舞茸真的很好吃。”或者:“将茄子用微波炉加热,撒上盐胡椒、罗勒、黑醋。将鲑鱼用红酒和罗勒腌制后,用橄榄油烤熟,再撒上罗勒和柠檬。将冷冻蔬菜和冬葱一起小炒后放入鸡汤里熬煮,再撒上罗勒。”有的时候还发牢骚说:“……跟你们说清楚,我吃腻了自己做的饭,出去吃也吃腻了。能吃的真是太少了。”
二人之间私人性的传真往来,创造出了一种男人写不出来的风格,它已经不只是私人的东西了,更形成了一种全新形式的往来书信集。由于身份相似,我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以工作求独立的女性生活的艰辛。要是能有更多的男士有兴趣读这本书就好了。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儿自私呢?
新泽西的一家出版社寄来的一本书刚刚送到了。它是一本日英双语、附赠cd的书,书名叫《日本现代诗的六个人》,其中就有伊藤比吕美。它是我自己从各个年龄段选出男性三人(石田道雄、辻征夫、我)和女性三人(永濑清子、石垣邻、伊藤女士)共六位诗人,在儿子的录音室朗诵录音,甚至还曾飞到美国,在很多人的协助下制作完成的,所以收到书我很高兴。两张cd收录着相当于一百七十页纸的诗歌选集,定价四十美元,以纪念已经去世的永濑女士。书中收录了伊藤女士的《我是安寿姬》,将她那富有感染力的朗读与《今天吃的什么?》一书放在一起品味,我们可以发现某种精神与肉体合二为一的东西。在我看来,我们在可以讨论这种东西的同时,只能努力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