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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魔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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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代忽然回过神来似的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开心地让阿治看肩上的带子。

“1980日元……看不出吧……”

阿治伸手摸了一下。

“啊……质地不错。”

阿治说着,用筷子搅了一下碗里的挂面。信代咽下含在嘴里的挂面,脸凑近阿治,亲了一下他的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开始嘬起挂面。

阿治“咕嘟”一声吞下嘴里的挂面。信代眼珠朝上翻着望着阿治,放下筷子,用手背擦了一下嘴,直接将阿治推倒在榻榻米上。信代压在阿治身上,开始吻他。脖子、额头、耳垂。

阿治任凭信代吻着,两只手绕到她背后。即使穿着内衣,他也能充分感觉到她丰满的肉体。阿治想要改换成自己在上的体位,一脚踢到了饭桌。饭桌上的挂面一下子翻到了阿治身上。

“凉!”

阿治跳起来。

信代发现套廊上的门开着,她走过去关门。阿治边用手捞起翻倒的挂面放回碗里边望着信代。返回的信代拉起阿治的手,向佛堂走去。

雨点声变得更加疯狂起来,似乎要打雷了。

时隔很久的情事短时间便结束了。

阿治还是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之前一次的肌肤之爱是在什么时候?

阿治抽烟思考着。他赤身裸体地坐在套廊上,渴望哪怕有一点微风吹在自己身上。

阿治不擅长男女情事。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上高中时,因为偷东西被停学,他谎报年龄去过风俗店。和阿治一起偷东西的人,由于只有自己没有被抓,所以请阿治去风俗店当作补偿。当时阿治17岁。

阿治完全没有兴奋的感觉。记得当时年龄比自己大的女人看到自己的下身笑了,从那时起,他便对女人敬而远之。和信代还是陪酒女和顾客的关系时,只发生过一次这种事。他把喝醉酒的信代送回公寓,两人就在一个被窝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信代坐在自己的身上。当时也很快完事了。

信代由于受过前夫的家庭暴力,嘴上老挂着“我受够男人了”,阿治也总是嘴硬地说“我已经不是那种年龄了”,来掩饰自己极度缺乏经验。

两人虽然成为夫妻生活在了一起,却并没有肉体关系。

信代有时表现出渴望的神情,阿治却故意装作不领会。

自从搬到这个家里居住以后,由于初枝常常待在家里,还逐渐增加了祥太、亚纪等家庭成员,比起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丈夫,扮演父亲的角色对阿治来说才是最轻松的。

这天,两人在时隔很长时日回到男女角色后,阿治本人最惊讶也最高兴。

“你在装什么啊?”

趴在佛堂榻榻米被子上的信代说。

阿治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调。

“想不到……你……”

阿治回头看着信代。

“可以吧?”

信代苦笑着。

“我可以吧?”

“还行……”

“啊?……不满意?”

“我还没怎么出汗呢。”

信代不满地说。

阿治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很兴奋。

信代夺过阿治手里的香烟,吸了一口。很久没抽烟了,信代咳了几下。每咳一下臀部的肉都会抖动。

信代把香烟还给阿治说道:

“再战一回合?”

“你以为多大年纪啊?让我再回味一下。”

“我回味无穷啊……”

阿治汗流不止,起身去取浴巾。擦着汗返回的阿治,发现信代后背上沾着像痣一样的东西,他将脸凑上去。

“你背上有根葱。”

大概是刚才挂面打翻后沾上的,他寻思。

“诶?哪里?”

信代手伸到背后想取走那个葱,够不到。阿治把浴巾放在被褥边上,骑到信代背上,伸长舌头,用舌尖舔了起来。

“不行,痒死了……”

信代身体抽了一下,扭动起来。信代的反应让阿治又一次亢奋,他从背后抱紧信代,连没有葱的部位也开始舔了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祥太的声音。两人顿时停下手脚,倾听动静。就在身体匆忙分开的同时,祥太口中喊着“我回来了”,已经推开了套廊上的玻璃门。

阿治迅速穿上松紧短裤,抓起刚才的浴巾,飞奔至套廊。

“回来啦。雨好大吧……”

阿治把浴巾披在祥太和凛酱被雨淋湿的头上,不让他们看到信代。

“妈妈也淋到雨了,像个落汤鸡。”

信代急忙将夏天的薄毯裹在头上,装出自己也淋到雨的样子。

“你们干吗?”

祥太交替看着两人问道。

“雨啊,雨,对吧?”

阿治回头冲着信代。

“好吓人的雷声。”

信代配合阿治道。

“听我说呀……蝉……还没有脱壳的蝉……”

凛酱开始报告刚才在球场边上看到蝉的幼虫的事。阿治心不在焉地边听边用浴巾用力为两人擦干头发。

“好了……该洗澡了。快去洗澡。”

阿治推着两人的后背,带他们去了浴室。起居室里只剩下信代一人,她头上披着薄毯大笑起来。

不错。

自己放弃了工作,选择了这样的时间。

好无聊,好傻。等祥太和凛酱他们长大了,告诉他们今天的事。那时候再4个人一起开怀大笑。

我的选择没错。

信代这么想。

晚上,雨突然停了。

洗完澡,阿治在起居室里为祥太和凛酱表演魔术。这个魔术叫作“消失的丝巾”,是将丝巾塞进一只指套里藏起来,其中有玄机,手法要快。这点难不倒阿治,他的手指十分灵巧,足以骗过两个孩子。

阿治嘴里哼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曲子,将一条红丝巾卷起来,从打开的手帕正中间塞进去。

“看,看……这条围巾就要在手中变没了。那边的少爷、小姐,请注意看好咯。”

阿治这么一说,两个孩子把脸凑了上来,额头几乎快碰到手帕了。厨房里,初枝和信代难得地在一起准备晚饭。说是晚饭,初枝也只是切着冰西红柿,这是她为自己喝啤酒准备的下酒菜。信代也就煮了点玉米,没有一样是下饭的菜。

“我回来了。”玄关那里十分少见地传来亚纪精神饱满的声音。

“你回来啦。没淋着雨?”

信代回头应道。

“嗯,没有。”

亚纪迎头撞上正端着西红柿盘子朝套廊走的初枝。

望着亚纪兴奋的表情,初枝笑着拍了一下亚纪裸露的肩膀。

“咦?遇到好事了?”

“嗯。”

亚纪坦诚地点头。

“诶……”

初枝惊叫起来。

“等会儿告诉奶奶。”

亚纪碰了一下初枝的胳膊说道。

“是这个?”

阿治竖起大拇指 (2) 。

“差不多。”

亚纪拉开冰箱取出大麦茶,倒进玻璃杯一口气喝完。

“什么样的男人?”

正在将筷子伸到锅里戳玉米的信代问道。

“店里的客人。”

“帅哥?”

“嗯……”

“诶……什么样的?”

“话不多。”

“啊……还是话少点的男人好,话多的男人不行。”

信代用筷子指着阿治。

“什么?你叫我?”

阿治听着两人聊天插嘴道。

“没叫你。”

“没叫你。”亚纪也附和着信代笑道。

“好了。”信代一说,亚纪端起装玉米的锅子,将里面的水倒入水池。白色的蒸汽在厨房里四散开来。

“下次,我能带他来这里吗?”

“这里?带男朋友?”

“嗯……不行?”

“好不好啊……这里……”

信代想说什么,又打住了。

“啊呀……太帅的男人恐怕我先把他吃了。”

“那好吧,不带了。”

两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1、2、3。”

阿治配合着孩子们数数的节奏,边对着手帕吹气,边骗过两人的视线,将指套藏到了屁股后面。

“看……没了。”

“好厉害!”

凛酱吃惊道。

“厉害吧。去哪里了呢?”

端着煮玉米走过来的信代,捡起阿治藏在身后的指套。

“呛呛呛——”

信代将藏在指套里的红丝巾拉了一下,给孩子们看。

“蠢货,住手。”

阿治真的生气了。

亚纪坐在厨房的椅子上看着两人打情骂俏,心想,我下次还是要带“4号客人”回家。

“诶?就这样子啊?”

看出机关的祥太非常沮丧。

“这样子我也会。”

祥太一说,阿治当真了。

“明白了。下面我给大家表演更厉害的魔术。”

说着,他指了指儿童房间。

“凛酱,去把扑克牌拿来。”

“嗯。”

凛酱猛地跳起来,跑去儿童房。看着她的背影,祥太想起白天发生的事。

“今天……别人说别教妹妹学这些。”

“嗯?怎么回事?”

阿治的心思还在扑克牌上,所以心不在焉。

“这个……”

祥太做了一个祷告的动作,在左手上吻了一下。

“谁说的?”

“大和屋的老头。”

“凛酱,找到了吗?就在红盒子最下面。”

阿治又对凛酱叫道。

“在找。”

凛酱貌似找不到扑克牌。

“教凛酱学这个还太早。”

阿治做了一个偷东西的手势,起身走向儿童房间。

起居室里只剩下祥太,他只好一个人把刚刚萌生的“罪恶感”咽到了肚子里。

榻榻米上,一只孤零零的指套躺在那儿。祥太捡起指套,抓住露出一个头的红丝巾,将它拉了出来。

初枝将蚊香放在自己脚边,坐在套廊上,就着冰西红柿喝啤酒。

“臭老太婆,要感冒的啊!”

说着,阿治手里拿着啤酒也走了过来,在初枝身旁坐下。

“快看……是烟花吗?”

难怪刚才听到了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沉闷声响,阿治想。待在屋子里听不清是什么声音,坐在套廊上,来自高层住宅楼另一头的烟花声清晰地传进耳朵。

“隅田川那边……过去每年都去看。有一年遇上一场暴雨,之后就不再去了。”

两人抬头望着没有烟花的天空。

“能看见?烟花?”

信代问。她和祥太用凛酱找到的扑克牌玩起了“神经衰弱 (3) ”的游戏。

“只听得到声音。”

阿治回头冲着起居室说。

“只有声音啊?”

祥太手里拿着玉米说。

“我玩过连放的烟花,叫‘〇〇先生’的那种。当时我丈夫投准大豆赚了一大笔……”

初枝将啤酒倒进杯子里喝着,又开始夸耀起自己的过去。阿治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是吗……好奢侈……”

若在往常的话,听初枝讲她那些不知真假的老故事,阿治只会用鼻子冷笑几下,今天却不想调侃。

“柴田治先生。嗖……嗵……噼里啪啦……”

听初枝说着,阿治嘴上开始放自己的烟花。今天是特别的日子。

“放上去了吗?”

初枝坐在旁边看着阿治开心的侧脸。

“啊啊……连着放的没有。单发的上去了。”

“是吗,恭喜你……”

“啊啊……值得庆祝。”

此刻,烟花的声音比刚才更响了。

“好啦,差不多结束了……”

“快结束了?”

信代问。她这么一问,大家都聚到套廊上来了。

“过来过来。”阿治招呼凛酱。凛酱用一次性筷子戳着玉米,边啃边坐到了阿治的膝盖上。

“什么都看不见。”

亚纪说着笑了。

“就声音,就声音。”

阿治也笑了。

6个人如同游在漆黑海底下的鱼抬头望着照射在水面上的阳光那样,注视着高层住宅那头露出来的一小块夜空。

开始长穗的稻子宛如白浪在风中摇曳,好似一大片水面。列车穿过隧道,行驶在海面般的田野上。

祥太站在火车头的最前端,吃着煮鸡蛋。

大人们手里拿着炸鸡块,早早喝起了啤酒。凛酱脱下新凉鞋,半蹲在信代身边望着车窗外。

“汽车……邮筒……小河……自行车……”

凛酱将进入视线的东西一一说给信代听。

“还有呢?”

“还有云彩,像鱼。”

凛酱指着天空。

“真的,像鲸鱼。”

信代抬头看天空。

“鲸鱼。”

“还有呢?”

“铁路。”

“那边呢?”

“好像看见了晴空树。”

“看见了。”

这是全家第一次去海边。

生活并没有变得富裕起来。信代还没有找到工作,阿治不想外出干活儿。亚纪虽然有工作,但有了恋人,依然不给家里交生活费。

最近,大多数商店都装上了防盗摄像头,祥太能下手的店铺在一天天减少。固定收入只有初枝的养老金。即便这样,看着孩子们穿着新买的泳衣泡在浴缸里,把游泳圈吹得鼓鼓的,初枝自己提出去海边玩一次。

“今年没准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信代也觉得明年夏天也许亚纪就和恋人同居了,所以也赞成初枝的提议。

在终点站下了车,坐上大巴。一路上喝着啤酒的阿治,等到抵达海边时,已经有了些醉意。

日光照射下的沙滩,闪着煞白的光芒。踏上沙子的瞬间,祥太和凛酱喊着“烫、烫”,跳着双脚,径直向海边冲去。

“危险啊!”

亚纪追着两个孩子也跑了起来。

阿治和另外5人分开,向沙滩的另一头走去。他环视着四周。

阿治发现身边铺在地上的塑料垫上只留着遮阳伞和包,主人不知是去了海水浴,还是在海洋之家吃刨冰,不见人影。阿治确定主人不在后,拔起插在沙子上的遮阳伞就跑。

“给,遮阳伞来了。”

阿治说着,把遮阳伞插在大家屁股底下的塑料垫边上。

“这样的话就不会晒到太阳了。”

初枝说着,抬头看看遮阳伞,她不知道是偷来的。

“是吧,必须对老年人好一点啊!”

初枝想,车费和买啤酒的钱都是自己出的,阿治一定也想分担一点。大家坐在塑料垫上,开始做海水浴的准备。

亚纪脱去上衣,往身上涂防晒霜。正在为游泳圈吹气的祥太,用白白的胸脯抵住游泳圈。

“祥太,快把它吹起来啊!”

阿治脱下夏威夷衫,身上只剩一条海滩裤。

“嗯!”

祥太重重吸了一口气,又专注地吹起气来。

海边聚集了众多冲浪的游客,一到了海面上,周围立刻变得十分宁静。

阿治和祥太漂浮在脚尖够不着水底的波浪间,等着大浪袭来。

“祥太,你喜欢女人的咪咪?”

阿治在祥太背后问。

“不知道……”

祥太支吾道。

“撒谎。刚才看到你了。”

(被发现了……)

忽然害羞起来的祥太一声不吭。

“用不着害羞……男人都喜欢咪咪,老爸也超级喜欢。”

阿治说着安慰祥太,祥太也笑了起来。

“怎么样?最近早上醒来有没有变大?”

阿治摸了一下祥太的裤裆。

祥太扭了一下身体,逃开阿治的手。

“有吧?”

“大家都变大吗?”

祥太回头望着阿治。

“大家都那样。男人都会变大。放心啦!”

“嗯。还以为我生病了。”

祥太不好意思地答道。

阿治发育得晚,发现自己身体发生变化是在上了中学之后。那时,父亲已经不在了,也没有可以问的朋友。

阿治很想有一天和自己儿子聊这样的话题,所以今天他尝试了一下。

亚纪和凛酱手牵手站在沙滩上。每当潮水涌上沙滩,凛酱便向后退一步,她不愿让海水打湿自己的脚。

信代和初枝悠闲地坐在阿治盗来的遮阳伞下望着大海。

“凛酱笑了。”

吃着玉米的信代说,初枝也凝神听着。

“嗯,真的呢。”

“一根玉米500日元,这要赚多少钱?”

信代埋怨着,不买又抵挡不住诱惑。信代一直爱吃玉米,尤其对这种洒上酱油烤出来的玉米毫无抵抗力。

信代问初枝:“吃吗?”

“咬不动。”

初枝说着,张开大口让信代看。说的也是,玉米没法舔着吃。

“我说的不错吧?”

信代说道,她的视线不在初枝身上。

自己做出的选择,才能建立更牢靠的羁绊,信代深信这一点。

初枝马上意识到,她在表明要把凛酱像女儿那样抚养长大。

“不会很久的……”

这种幸福不会长久持续下去,初枝冷静思考过。

“话虽不错……可是你不觉得……不是血亲关系不也有不是血亲关系的好处吗?”

信代似乎更相信这一点。

这孩子和谁都不存在血亲关系,所以信代只能这么想。初枝不想再更多地否定信代内心怀着的希望。

“还是不要有太多期待吧……”

这种关系和血脉相连相反,有时你会忽然发现,以为过去早已结束的感情,只是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了。

这一点,初枝已经在对前夫和他家人的嫉妒上清楚地体会到了。

血亲关系,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初枝想。

信代听初枝这么说,露出了凄楚的笑容。

(你如果把我当女儿来期待该多好,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信代心里想着。

初枝注视着信代的笑脸。

“大姐,仔细看的话你挺标致的。”

信代吃了一惊,望着初枝。

“什么意思?”

“你的脸蛋儿。”

初枝眯起眼睛笑了。

初枝觉得,信代说起这个家的话题时真的有些像表情温和的菩萨。

“我去一下。”

大概有些害羞,信代从初枝身上移开视线,走向海滩。

坐垫上只剩下初枝一个人。她看到了自己搁在沙子上的脚。皮肤白皙而松弛的脚,上面有很多老年斑。

“哇啊,好多斑……”

初枝情不自禁嘀咕道。她用手掬起被阳光晒得滚烫的白沙,盖住自己的脚。白沙顺着小腿往下滑。耳边传来回到海滩上的阿治的大笑声,初枝抬起头来。

太阳钻进云层里,天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初枝后背感到了凉意。

信代也加入了进去,5个人手拉着手等待浪头迎面袭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初枝轻声念叨。

“谢谢你们。”

可是初枝的声音被浪涛和5人的笑声掩盖住了,没有一个人听见。

(1)  音译,赤城乳业株式会社出品的一种冰棍。——译注

(2)  日本人的习惯中,竖大拇指表示男朋友。——译注

(3)  日本的一种纸牌捉对游戏,非常考验记忆力,故取名“神经衰弱”。——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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