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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0墙(1988―1989年) 第五十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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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贝卡的心情很复杂。恋人的突然来访让她感到欢喜——但同样也吃惊不小。到了五十七岁这个年纪,任何一个女人出现在恋人面前以前都希望好好准备一番。

但她又不能在化妆和换下内衣的时候让比罗在走廊里干等着。

丽贝卡打开门。

“亲爱的。”比罗吻了吻她。

“很高兴见你,但你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她说,“我现在看起来糟透了。”

比罗走进屋,关上门。比罗伸出胳膊搀扶住丽贝卡,认真地审视着他。“乱蓬蓬的头发,戴着眼镜,穿着睡袍,光脚,”他说,“你看上去美极了。”

丽贝卡笑了,带比罗走进厨房。“吃过晚饭了吗?”她问,“要给你做点煎蛋卷吗?”

“给点咖啡就行了。我在飞机上吃了点。”

“你来汉堡干什么?”

“我上司派我来的。”比罗在桌子旁边坐下,“内梅特总理下周将出访西德拜会你们的科尔总理。他想问科尔总理一个问题。和其他政治家一样,他在发问之前就想知道答案。”

“什么问题?”

“解释这个问题需要些时间。”

丽贝卡把一杯咖啡放在比罗面前。“慢慢解释吧,我有一晚上时间。”

“希望不用花太长时间。”他把一只手伸进丽贝卡的睡袍,沿着丽贝卡的腿往上摸。“还有别的事要做。”他的手伸到了丽贝卡的内裤。“哦!”他惊叹道,“你穿的是宽松的内裤啊。”

丽贝卡脸红了。“没想到你要来。”

比罗笑了。“我可以把两只手都放进去——也许两只胳膊都能放进去。”

丽贝卡把比罗的手推开,走到桌子的另一边。“明天我要把这些内衣全扔了。”她坐在比罗对面,“别那我开涮了,说说你来干什么。”

“匈牙利将开放和奥地利的边境。”

丽贝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说什么啊?”

“我们准备开放和奥地利的边境。让边境上的围栏因年久失修而废弃。这样,我们的国民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了。”

“你们不是认真的吧。”

“这不仅是个政治上的决定,而且是个经济上的决定。围栏马上就不能用了,我们根本没钱去修。”

丽贝卡开始有些明白了。“可如果匈牙利人能够出境的话,那其他国家的人也同样可以。你们怎么阻止捷克斯洛伐克人,南斯拉夫人或是波兰人……”

“我们无法阻止他们。”

“……还有我们东德人。老天,我的家人终于可以离开东德了!”

“是的。”

“这种事不会发生,苏联不会允许。”

“内梅特去过莫斯科,就这事已经和戈尔巴乔夫交涉过了。”

“戈比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他的确有点不高兴,但不打算进行干预。他也出不了换围栏的钱。”

“可是……”

“两人在克里姆林宫会谈的时候我也在场。内梅特直接问他,苏联准备像1956年那样出兵干涉吗?他的回答是没打算。”

“你相信他吗?”

“我相信。”

这将是一件能改变世界的大事情。丽贝卡穷极政治生涯一直在为此做着努力,但却不信这一幕真的会发生:她的家人可以从东德过来了!他们终于自由了!

比罗说:“可能有个障碍。”

“我就担心这个。”

“戈尔巴乔夫说苏联不准备出兵干涉,但没说不对我们继续经济上的制裁。”

丽贝卡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匈牙利的经济将调头向西,会发展很快的。”

“这正是我们的愿望。但这需要时间。人们会面临困难。克里姆林宫也许希望我们的经济在有时间调整之前迅速崩溃。这样反改革的势力就又会冒头了。”

丽贝卡知道,比罗说得没错。这对匈牙利的改革是个严重的威胁。“我知道要实现经济的发展非常难。”她沮丧地说。

“别灰心,我们找到了办法,我就是为这来的。”

“你们的办法是什么?”

“我们需要从欧洲最富裕的国家得到支持。如果我们能在德国的银行弄到很高的授信额度的话,就能抵挡住苏联施加的压力了。下周,内梅特将向科尔请求贷款。我知道你无法亲自授权,但我希望你能给我引导。看看科尔总理会怎么说。”

“如果能开放边境,无法想象他会说不。除了政治上的收获以外,这对德国经济也意味着很多。”

“我们也许需要许多钱。”

“需要多少?”

“也许十亿德国马克。”

“别担心,”丽贝卡说,“你们会拿到的。”

从众议员乔治·杰克斯眼前的这份报告来看,苏联的经济正变得越来越糟。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政治上的分权、更多的消费品、裁减武器——并不足以使苏联经济走出泥潭。

中央情报局的报告说,苏联的东欧卫星国在压力之下希望仿照苏联实现经济的自由化,但这种改变是缓慢而循序渐进的。如果有哪个国家公开反对共产主义,戈尔巴乔夫就会把坦克开进去。

参加众议院情报监管委员会会议的乔治觉得这个结论听起来不那么对头。波兰、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已经在公开市场和政治民主方面走在了苏联的前头,戈尔巴乔夫也没做什么去拦阻它们。

但布什总统和切尼国防部长却认为邪恶的苏联会无所不为。和以往一样,中央情报局在压力下尽捡他们喜欢的说。

会议让乔治觉得不满和焦虑。他搭乘整洁的国会山地铁回到佳能办公大楼,他在大楼里有个拥有三个拥挤房间的套房。套房大堂有张前台,有个为等待客人准备的沙发,还有个开会用的圆桌。大堂一边是秘书办公室,里面放满了雇员的办公桌,书架和文件柜。另一边是乔治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一张办公桌和一张会议桌,墙上挂着张鲍比·肯尼迪的照片。

他惊奇地在下午要接见的人员名单里看到了来自阿拉巴马州安尼斯顿的克拉伦斯·鲍耶牧师,这位牧师想就民权方面的问题和他聊聊。

乔治永远忘不了安尼斯顿。安尼斯顿是自由之行运动参与者受到暴徒袭击,所乘的大巴被燃烧弹焚烧的地方。暴徒们真心想杀害乔治,那是乔治生命中唯一一次差点被杀的经历。

尽管不记得为什么,可他一定同意了对方的会面请求。乔治猜想求见他的阿拉巴马牧师必定是个非洲裔美国人,但却惊奇地发现助理带进来的是一位白人。鲍耶牧师和乔治年龄相仿,穿灰西装白衬衫,戴着条黑领带,也许是要在华盛顿走很多路的缘故,他的脚上踏着双运动鞋。他头发渐稀,长着松鼠一般的栗红色头发和两只大板牙。乔治觉得鲍耶牧师依稀有点眼熟,随鲍耶一起来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人。

“我试着把耶稣基督的福音带给安尼斯顿兵营里的士兵和其他一些人,”鲍耶牧师向乔治介绍了自己,“会众中的许多人是非洲裔美国人。”

乔治觉得鲍耶很真诚。他的会众中黑人白人都有,这有点不同寻常。“牧师,你怎么会对民权方面的问题有兴趣?”

“先生,我年轻时是个种族隔离主义者。”

“许多人都是,”乔治说,“我们从中都得到了教训。”

“我不仅得到了教训,”鲍耶说,“还用几十年时间做深深的忏悔。”

这番表态看起来有点过了。一些求见众议员的人或多或少有点疯。乔治的雇员们尽力把疯子从求见名单上去除,但不时总会有那么一两条漏网之鱼。但乔治觉得鲍耶很理智。“你说的是忏悔吗?”乔治故意拖延着时间。

“杰克斯众议员,”鲍耶严肃地说,“我来是向你道歉的。”

“为什么道歉?”

“1961年我用一根铁橇打了你,我想我打断了你的胳膊。”

乔治刹那间明白对方看上去为何这般眼熟了。他是安尼斯顿那些暴徒里的一员。鲍耶试图用铁橇击打玛丽亚,乔治替玛丽亚挡了这一击。直到现在,天冷时乔治的胳膊仍然会有点隐痛。乔治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一腔热忱的神职人员。“原来是你啊。”他说。

“先生,就是我。我没有什么理由好说的。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做错了。但我从来没忘记过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有多抱歉。我想让儿子克拉姆亲眼见证我对过犯的忏悔。”

乔治感到很窘迫。以前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看来你当上了牧师。”他说。

“起先我沉溺于酒精。因为贪杯,我丢掉了工作、家庭和汽车。之后的一个星期天,上帝把我带到了贫民区棚屋里的一个小型聚会点。那天牧师布的道正好关于《马太福音》第二十五章第四十节的内容:‘这些事你们既作在我这弟兄中一个最小的身上,就是作在我身上了。’”

乔治听过很多围绕这段经句的布道。这段经句说的是,对人犯错,就是对基督耶稣犯错。比其他人受难更多的非洲裔美国人从这段话中得到了很大的安慰。这段经句甚至被贴在了伯明翰十六街浸礼会教堂的信息发布窗上。

鲍耶说:“我去那个聚会点只是为了嘲弄嘲弄那些基督徒们,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却已经得到了拯救。”

乔治说:“牧师,很高兴听你诉说内心转变的故事。”

“众议员先生,我不应该得到您的原谅,但我希望能得到上帝的谅解。”说完鲍耶站起身,“我不会占用您更多宝贵的时间。谢谢你。”

乔治也站起身。他觉得自己对这个沉浸在强烈情感中的男人回应得还不够充分。“在你离开之前,”他说,“我们握一握手吧。”他把鲍耶的两只手都抓在手里,“克拉伦斯,如果上帝能原谅你的话,我想我也能。”

鲍耶哽咽了。握住乔治的手时,他的泪水不禁开始往下流。

冲动之下,乔治拥抱了他,发现鲍耶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过了一会儿,乔治松开手,后退两步。鲍耶想说话,但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哭泣着转过身,离开了乔治的办公室。

鲍耶的儿子走过来和乔治握手。“众议员先生,谢谢你,”男孩声音颤抖着说,“我无法形容你的原谅对我父亲来说有多重要。先生,你是个伟大的人。”说完,他跟在父亲身后走出了乔治的办公室。

乔治坐回椅子上,感觉到有些晕眩。这真是太好了,他心想。

晚上,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玛丽亚。

玛丽亚却没有表示同情。“被打断的是你的胳膊,你有权原谅他们,”她说,“但我不想这么简单地原谅种族隔离分子。我想看到鲍耶牧师在监狱里服几年刑,或是做上一段苦工。在那之后,我或许会接受他的道歉。你应该知道,在现在这个社会,腐败的法官、暴虐的警察和炸弹制造者依然逍遥于法外。他们没有为自己所做的坏事而被绳之以法。其中一些甚至领上了养老金。这种人也需要原谅吗?我不想让他们因为得到原谅而心安理得。我很高兴他们因为负罪感而受伤。这是他们得到的最低限度的惩罚。”

乔治笑了。年过五十,玛丽亚变得越发好战了。她是国务院里最资深的雇员之一,同时得到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的尊敬。玛丽亚的举手投足之间洋溢着自信和权威。

乔治和玛丽亚在玛丽亚的公寓。乔治收拾桌子的时候,玛丽亚在用香料烧一条鲈鱼。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香气,乔治不由得垂涎欲滴。乔治给自己满上一杯夏敦埃白葡萄酒,然后在蒸锅里放上一棵花椰菜。玛丽亚比过去稍微重了点,她决定采纳乔治提供的清淡食谱。

晚饭吃过以后,他们带着咖啡杯走到沙发前。玛丽亚的心情很不错。“离开国务院后回首往事时,我希望自己能够说,比起进入国务院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安全多了。”她说。“我希望我的侄子侄女和教子杰克能够在没有超级大国屠杀的威胁下抚养自己的孩子们。这样我就能说自己的一辈子过得值了。”

“我理解你的感受,”乔治说,“但看上去却像是在做白日梦。这可能吗?”

“也许吧。苏联和其盟国比二战后任何时候更处于崩溃的边缘。我们驻莫斯科的大使认为,勃列日涅夫主义已经完蛋了。”

勃列日涅夫主义叫嚣苏联控制着东欧,这和门罗主义授予美国在南美相似的权力是一个道理。

乔治点了点头。“如果戈尔巴乔夫不再想统治社会主义帝国的话,美国在地缘政治上将获得很大的裨益。”

“我们将尽力帮助戈尔巴乔夫留在台上。但因为布什总统坚信这是戈尔巴乔夫设的局,所以我们没有这么做。他还在计划着要增加我们在欧洲的核武器呢!”

“他的计划将破坏戈尔巴乔夫的执政根基,助长克里姆林宫的鹰派势力。”

“是的。不过明天会来些德国人对他进行说服。”

“希望他们能说服成功。”乔治抱有怀疑地说。

“我也这么希望。”

乔治喝完了咖啡,但还不想走。他享用了食物和美酒,感到非常惬意。另外,他还很喜欢和玛丽亚交谈。“告诉你,”乔治说,“除了我儿子和我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你。”

“那维雷娜呢?”玛丽亚直截了当地问。

乔治笑了。“她正在和你以前的男朋友李·蒙哥马利约会。蒙哥马利现在是《华盛顿邮报》的主编,我想这次她是认真的。”

“这很好。”

“你还记得……”乔治也许不应该提这个,但他已经喝了大半瓶红酒了,说上些胡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你还记得我们在这张沙发上做爱的事情吗?”

“乔治,”玛丽亚说,“这事我不常干,怎么可能忘呢?”

“不幸的是,我也没忘。”

玛丽亚笑了,却说:“很高兴你没忘。”

乔治萌生出一股怀旧之情。“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

“是十五年前尼克松辞职的那天晚上。你那时又年轻又英俊。”

“那时的你和现在一样漂亮。”

“你这个花言巧语的家伙!”

“我们那时很愉快,对吧?我是指我们两人的做爱。”

“愉快,”玛丽亚假装受到冒犯的样子,“仅仅是愉快吗?”

“感觉非常享受。”

“是的。”

乔治的心里充满了丧失机会的遗憾。“我们后来是怎么了?”

“我们有不同的路要走。”

“是的。”片刻的沉默过后,乔治问,“想再来一次吗?”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再提了呢!”

他们接了吻,乔治马上想起了他们第一次接吻时的感觉:那么放松,那么自然,那么心安理得。

玛丽亚的身体变了,变得不那么紧绷,更加柔软,触摸下的皮肤也更加干爽。他猜测自己的皮肤也起了同样的变化:摔跤练出来的腹肌早就没有了。但这根本不算什么。玛丽亚饥渴地把嘴唇和舌头迎向他的嘴唇和舌头。投入感性又深爱着的玛丽亚的臂膀时,乔治同样也感到饥渴难耐。

玛丽亚解开他的衬衫纽扣。乔治脱衬衫的时候,玛丽亚站起身,飞快地褪去了身上的裙子。

乔治说:“在更深入之前……

“你说什么?”玛丽亚重新又坐下了,“你还要重新考虑吗?”

“正相反,我已经准备好了。顺便提一下,你的胸罩很漂亮。”

“谢谢你,你马上就能把它从我身上脱下了。”说着,她开始解乔治身上的皮带。

“我有话想说,但又怕坏了现在的气氛……”

“有话就说,”玛丽亚说,“趁现在把话说出来。”

“我意识到了一些事情,我想我早该意识到了。”

玛丽亚含笑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乔治奇怪地感觉到,玛丽亚完全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我意识到我爱你。”乔治说。

“你真的爱我吗?”

“是的。你介意吗?我可以爱你吗?我是否把好气氛破坏了呢?”

“你真傻,”她说,“我已经爱你好多年了。”

一个温暖的春日,丽贝卡抵达了华盛顿的国务院。花床上盛开着水仙,丽贝卡对不久之后的会见充满了希望。苏联及其盟国受到了削弱,甚至可以说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德国有机会得以统一,重新获得自由。他们只需要把美国在正确的方向上稍微推动一下就能心想事成。

丽贝卡想告诉收养她的母亲卡拉,她正在华盛顿代表自己的国家,与世界上最有势力的一群人进行交涉。二战的时候,卡拉在柏林收养了十三岁时惊恐万状的她,赋予她自信使她成为国际知名的女政治家。我得弄张照片寄给她,丽贝卡心想。

她和上司汉斯-迪特里希·根舍以及几个助理走进充满现代艺术气息的国务院大楼。国务院大楼两层的大堂里《保护人类自由》的大幅壁画,壁画上显示了美国军队所保护的五类自由。

仅仅在电话中听到过其睿智声音的玛丽亚·萨默斯迎接了来访的德国人一行。丽贝卡惊奇地发现萨默斯竟然是个非洲裔美国人。接着她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有些内疚:非洲裔美国人当然也可以在国务院占据如此高位。过了一会儿,丽贝卡意识到大楼里的确没有几张黑人面孔。玛丽亚是国务院里不常见的几个黑人,她的惊讶是有理由的。

玛丽亚很友好,也很欢迎她们来,但很快玛丽亚就发现国务卿詹姆斯·贝克尔的态度完全不同。德国人在他的办公室门外等了五分钟,很快就到了十分钟。玛丽亚非常窘迫。丽贝卡开始担心起来。这不会是单纯的意外。让德国副总理在门外等待是算计好了的羞辱。贝克尔一定对他们抱有敌意。

丽贝卡听说美国人会做出这种事。之后美国人会说来客是因为他们的政治观点而受到了怠慢。回国之后,媒体上会出现令他们尴尬的报道。罗纳德·里根对英国反对党领导人尼尔·基诺克就做过这种事情,因为基诺克也是个裁军的倡议者。

丽贝卡倒不是很在意这种羞辱。男性政治家经常摆出这样的做派。这和男孩喜欢拽着他们的阴茎耀武扬威没有本质的区别。但国务卿的怠慢却代表着将要进行的会谈不会有太大的成效。这对国际形势的缓和来说是个坏消息。

十五分钟以后,他们被带进了国务卿的办公室。贝克尔是个说话带有得克萨斯口音的瘦高个。他衣着得体,头发剪得非常整齐。他明显心不在焉地和汉斯-迪特里希·根舍握了下手,然后对根舍说:“我们对德国的态度感到很失望。”

好在根舍不是个容易被欺负的软蛋。根舍担任副总理兼外交部长已经有十五年了,知道如何对谈判对手的无理态度视而不见。根舍光头戴眼镜,脸上总是一副好战的表情。“我们觉得美国的政策已经过时了,”他平静地说。“欧洲的局势变了,你们应该把欧洲局势的变化也纳入考量。”

“我们必须保持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核威慑力量。”贝克尔像念咒一样重复着。

根舍明显地控制着自己的不耐。“我们不能同意——我们的人民也不能同意。五个德国人里至少有四个希望把核武器从欧洲撤出去。”

“他们被克里姆林宫的宣传愚弄了。”

“我们生活在民主社会。最终,这种事还需要人民来做决定。”

美国国防部长切尼也在国务卿办公室。“克里姆林宫的一个主要目标是实现欧洲的无核化,”他说,“我们不能落入他们的圈套。”

根舍明显被在欧洲问题上比他见地要浅的切尼的说三道四惹怒了。他像是一个对不开窍学生讲课地老师一样无望。“冷战已经结束了。”他说。

丽贝卡吃惊地发现,讨论正在向徒劳无功的方向发展。没人认真听对方在说什么:双方事先都已经打定了主意。

丽贝卡的判断无误。在说了些负气的话之后,会谈不欢而散了。

她没等到拍照的时机。

离开的时候,丽贝卡搜肠刮肚地思虑着挽回局面的方法,但什么都没想到。

玛丽亚·萨默斯在国务院大厅对丽贝卡说:“会谈没有朝我预想的方向发展。”

这不是道歉,但玛丽亚所在的地位迫使她只能这么说。“没事,”丽贝卡说,“很可惜双方交流不够,没取得什么收获。”

“我们可以想办法把更高层的人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吗?”

正准备说自己不知道时,丽贝卡突然冒出一个主意。“也许有办法,”她说,“何不把布什总统带到欧洲看一看呢?让他亲眼目睹一下欧洲正在发生的变化。让他和波兰人、匈牙利人交流一下。交流之后他或许会改变主意的。”

“你说得没错,”玛丽亚说,“我会作出建议的,谢谢你。”

“祝你好运。”丽贝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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