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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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伤得很厉害。第二天我见它缠上了绷带。我们院子里的活儿他也不能来完成了。
从那以后,我觉得我比米格尔街上的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比佛了,我总担心自己是不是了解得太多了。我觉得自己就像黑帮片中的一个小喽啰,因为知情太多最终遭杀身之祸。
从那以后我总是能感觉到比佛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觉得他担心我会说出去。
然而,尽管我随时都要脱口爆出比佛的秘密,我对谁也没说过。我很想让他放心,可总是没有机会讲。
他在街上一天,我就一天得不到安宁。我能做的就是阻止自己对哈特说:“我不怕比佛,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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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和埃罗尔、博伊坐在人行道上谈论战事。
埃罗尔说:“如果他们选安东尼·艾登大人当首相,我们就能打败德国人,狠狠地教训他们一下。”
博伊说:“艾登大人有这么大能耐吗?”
埃罗尔只是哈了一声,很不屑的样子。
我说:“是的,我一直认为只要选安东尼·艾登大人当首相,战争就能很快结束。”
博伊说:“你们这帮人太不了解德国人了。德国人强着呢。有一个小兄弟告诉我,德国人可是用牙齿就能咬断铁钉。”
埃罗尔说:“但现在有美国人站在我们这边。”
博伊说:“可他们没有德国人那么强大。所有德国人都像比佛一样又高又壮,你们知道,他们比比佛还勇敢。”
埃罗尔说:“嘘!瞧,他来了。”
比佛离我们很近。我觉得他已经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博伊说:“你为什么嘘我?我又没说什么坏话,我不过说了一句德国人像比佛一样勇敢而已嘛。”
我瞥了一眼比佛,只见他眼里闪过一丝乞求的神色。我移开了目光。
比佛走远后,埃罗尔说:“伙计,你和比佛之间好像有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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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哈特在读晨报,突然对我们喊道:“伙计们,瞧我在这儿读到了什么?”
我们问:“又出了什么事?”
哈特说:“是比佛。”
博伊说:“什么?是不是又把他投进了监狱?”
哈特说:“比佛学打拳了。”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学打拳,但我不愿说。
哈特说:“他非被打趴下不可。他要是以为拳击就像摔跤一样,那他会发现他大错特错了。”
很多家报纸对这件事作了大肆渲染,最有趣的标题是“小丑成了拳击手”。
以后再看到比佛,我觉得我能正眼盯着他看了。
现在我不再怕他,而是为他担惊受怕了。
其实我大可不必这样。比佛很快获得了被体育记者称道的“巨大成功”。他击败了一个又一个拳击手,米格尔街上的人不仅更怕他,也更以他为傲了。
哈特说:“这不过是因为他打的都是些没用的无名小辈,他还没碰到真正的高手呢。”
比佛好像又把我给忘了。我们见面时,他不再看我,也不再停下来和我说话。
他成了米格尔街的不安因素。我和别的人一样怕他。比起以前,我倒愿意如此。
他甚至更爱装腔作势了。
我们常见他穿着一条式样很蠢的栗色短裤在米格尔街上跑来跑去,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
哈特吓坏了。
他说:“他们不该让坐过牢的人去打拳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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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个英国人来到特立尼达,当地的报纸采访了他。那人声称自己是拳击手,曾获皇家空军拳击赛的冠军。他的照片上了第二天的晨报。
两天后,报上又登出了一张他的照片。这一次他只穿了一条黑短裤,戴着拳击手套,对着摄影师摆出一副打拳的架势。
标题是:谁敢向此人挑战?
特立尼达人回答道:“比佛敢向这人挑战。”
大伙儿知道比佛同意接受挑战时真是欣喜若狂。米格尔街成了新闻的热点,连哈特都十分高兴。
哈特说:“我知道这么说很蠢,但我还是希望比佛能打败他。”于是他在米格尔街上到处同那些有闲钱的人打赌。
那天晚上我们都到体育馆助威去了。
哈特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手里挥动着一张二十元的钞票,喊道:“二十比五,比佛肯定能打败他。”
我出六分钱与博伊打赌,赌比佛会输。
事实上,比佛出场走到拳击台上,旁若无人地跳来跳去时,我们看着都很兴奋。
哈特喊道:“是个男人。”
比赛惨不忍睹,我没敢多看。我一直在注意人群中唯一的一个女人。她是美国人,要不就是加拿大人,自始至终嚼着花生。她是个标准的金发女郎,头发像稻草一样黄。每当一拳打下去,人群欢呼时,她就抿一下嘴唇,好像那一拳是她打出去的,再接着恶狠狠地嚼起花生。那女人既不叫喊,也不站起来,更不挥手什么的。我讨厌她。
场内呼喊声此起彼伏,而且音量越来越大。
我听见哈特喊道:“加油,比佛,使劲打,使劲打呀,伙计。”然后是声嘶力竭地大叫:“想一想你爸!”
可哈特的叫喊声渐渐弱下去了。
比佛输了比赛,输了比分。
而哈特却在五分钟内输掉了将近一百元。
他说:“这下我得卖那条黑白花纹牛了,就是我从乔治那儿买来的那头。”
爱德华说:“这是天意。”
博伊对我说:“我明天再把欠你的六分钱还你。”
我说:“明天给?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百万富翁?嘿,伙计,快把钱给我,现在就给,听见没有?”
他只好给了钱。
这时观众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我朝拳击台上看去。
比佛哭了。就像个孩子,越哭声音越大,听起来也越发伤心。
我一直为比佛深藏着的秘密现在终于大白于天下了。
哈特说:“什么,哭了?”然后大笑起来。
他似乎把牛的事儿全给忘了,说道:“哎,瞧这家伙呀,嘿!”
米格尔街的人都在取笑比佛。
只有我除外。我了解他,尽管他是大人,我是孩子。我真后悔,当初不该和博伊打那六分钱的赌。
第二天,报纸写道:拳击手泪洒擂台。
特立尼达人认为,比佛这个小丑又做了一件可笑的事情。
可我们并不这么想。
后来,比佛离开了米格尔街。我最后一次听到人提起他,是说他在拉芬蒂勒的一个采石场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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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六个月之后,特立尼达流传起一件丑闻,这使大家觉得被愚弄了。
原来那个自称皇家空军拳击赛冠军的人根本就没参加过皇家空军,也不是什么有名的拳击手。
哈特听后说道:“在我们这个地方,这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