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侵者(2/2)
本开始啜泣起来。他嘶哑着嗓子结结巴巴地说:“那是……那是……那是……”
“那是陨石!”西尔斯先生大叫了一声,“你们看,它掉下来了!”
唐尼哼了一声,努努嘴唇把牙签挤到嘴角。我瞄了他一眼。在门廊的灯光下,我注意到他的指甲很脏。
陨石掉落的速度不快,后面拖着长长的火花,形成一条螺旋形的轨迹。陨石本身并没有发出声音,倒是我们这些观看的人大呼小叫,叫别人也一起来看。另外,有些狗也开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号叫。
“看样子,那东西会掉在我们奇风镇和联合镇中间的位置。”唐尼歪着头估算。他的脸瘦削憔悴,一头黑发油光发亮。“他妈的鬼玩意儿。”
奇风镇和联合镇相隔十二公里,中间是连绵的山岭,森林,沼泽,酋长河蜿蜒其间。我忽然想到,要是火星人真的来了,那里真的是他们的温床。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脑海中仿佛开始启动了警报。我扭头看看本,他的眼球都快从眼眶跳出来了,显然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接着,我又抬头看看天上那团火球,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玻璃盆里那个长满了触须的头。那是一张邪恶的脸,一张看起来有点像东方人的脸。我感觉自己两腿发软,简直快站不起来了。
“嘿,西姆。”唐尼忽然开口了。他说话的时候还嚼着牙签,说得很慢,声音低沉。“要不要跟我去看看那鬼玩意儿掉在哪里?”他转头看着西尔斯先生。他的鼻子又塌又扁,仿佛脸上挨过拳头。“怎么样,西姆?去不去?”
“好啊!”他说,“好,我们去追,看看它落在哪里!”
“求求你,西姆!”西尔斯太太说,她的口气听起来已经像在哀求了。“不要去,今天晚上你应该留下来陪我跟孩子!”
“那可是陨石呢,莉丝贝特!”他笑着对她说,“人一辈子能有几次机会去追陨石啊?”
“求你了,西姆。”她抓住了他的手臂,“留下来吧,好吗?”我看见她的手指抓得紧紧的。
“快落到地面了。”唐尼嚼牙签的时候,下巴肌肉一扭一扭地绷得好紧。“快来不及了。”
“没错!别再浪费时间了,莉丝贝特。”西尔斯先生转身往后走。“我去拿外套!”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上门前的台阶,冲进屋子里。纱门都还来不及关上,本已经跟在爸爸后面冲进去了。
西尔斯先生走进卧室里,打开衣橱,拿出他那件棕色的粗棉布外套穿到身上。接着,他踮起脚,把手伸到衣橱最上面的架子上,在一条红毯子底下摸索。他手拿出来的时候,本正好走进卧室,瞥见他爸爸手上好像拿着某种金属物品。
本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
“爸爸?”他说,“求求你,不要出去,留在家里好不好?”
“嘿,孩子!”他爸爸转头看着他,面带微笑,然后把那个看起来像金属的东西塞进外套里,拉上拉链。“我要跟布莱洛克先生去看看陨石掉在哪里,马上就回来。”
本站在门口,好像要把他爸爸和外面的世界隔开。他心里很害怕,眼中泛着泪光,“爸爸,让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本。这次不行。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爸爸,求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一定不会吵你。”
“不行啊,孩子,”西尔斯先生拍拍本的肩膀,“你一定要留下来陪妈妈和科里。”说着他轻轻推了一下本,想把他从门口推开。虽然本硬是不肯让开,但最后还是被他爸爸推开了。“乖乖听话,知道吗?”西尔斯先生边说边走出房间。
本没办法了,只好抓住爸爸的手想拉住他,“爸爸,求求你不要去!”他大叫着,“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
“本,不要像小孩子一样。赶快放手。”
“我不要,”本大叫着,眼眶里的泪水开始往下掉,流了满脸,“我不让你去。”
“我只是去看看那颗陨石落在哪里,一会儿就回来了。”
“要是……要是你去了……”本实在太激动,喉咙哽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回来的时候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西姆,快点,该走啦!”唐尼·布莱洛克在门廊那边催他。
“本,”西尔斯先生口气开始严厉了,“我要跟布莱洛克先生出去了。别再闹了,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样子。”说着他用力把手抽回来。本抬头看着他,表情非常痛苦。这时他爸爸伸手摸摸本那头短发。“好儿子,我会带一小块陨石回来给你,好不好?”
“求求你不要去!”本啜泣着说。
他爸爸忽然转身,迈开大步走出纱门。唐尼·布莱洛克在门廊上等他。当时我和西尔斯太太一起站在庭院里,两人都抬头看着天上那个光亮耀眼的东西。那颗陨石已经快要落到地面了。西尔斯太太忽然说:“西姆,求求你不要去。”她说得有气无力,西尔斯先生根本没听到。他没跟太太说什么,直接跟他的朋友走到路边,坐上那辆深蓝色的雪佛兰。车顶的天线头上吊着几个红色的泡沫色子,车头右边被撞凹了。唐尼·布莱洛克坐上驾驶座,西尔斯先生坐在右前座。车子发动了,排气管冒出一阵烟,车子一阵风似的开走了。我忽然听到西尔斯先生大笑起来,好像又讲了一个牧师的笑话。唐尼·布莱洛克一定是把油门踩到底了,因为车子沿着迪尔曼街开动的那一瞬间,后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我转头看向西边的天空,发现那颗耀眼的陨石已经掉落在山丘上的森林里。它掉落的时候,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划过天际。那一刻,它已经落在荒野上的某个地方。
我心里想,那片荒野没有沙,火星人恐怕得跟泥巴和水草缠斗了。
接着,我听到纱门砰的一声,立刻调头去看。我看到本站在门廊上,抬起一只手,用手背揉着眼睛。他沿着迪尔曼街,目送那辆雪佛兰渐渐远去。不一会儿,车子向右转到山塔克街,消失了踪影。
远处有几只狗还在叫。可能是布鲁顿区那边的狗。西尔斯太太深深叹了一口气。“好了,我们进去吧。”她说。
本的眼睛肿肿的,不过他已经没有再哭了。这时候,好像已经没人有心情继续玩拼字游戏了。西尔斯太太说:“本,你们两个到房间去玩好吗?”本慢慢地点点头,两眼发直,仿佛被人敲昏了头。西尔斯太太走回厨房,打开水龙头。我跟着本回到他房间,满地全是泡泡糖收集卡。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本却走过去站在窗口。
我知道他心里很痛苦。我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我忽然觉得应该安慰他两句。“不用担心,”我对他说,“根本就没有火星人。那只是一颗陨石,没什么。”
他没吭声。
“所谓陨石,也不过就是一大块热石头,”我说,“里面根本就没有火星人。”
本还是没吭声。他心事重重。
“你爸爸不会有事的。”我说。
这时本开口了。他口气很平静,听起来却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他回来的时候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不会的。你听我说……那只是电影,是虚构的。”我心里明白,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深处有某种东西也跟着失去了。那种感觉有点痛苦,但也有一种轻松自在。“你听我说,根本没有那种会在人脖子后面挖一个洞的机器,也没有那种住在玻璃盆里的巨大的火星人头。这都是编的故事,根本没什么好怕的,你懂吗?”
“他回来的时候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本又说了一次。
我已经尽力了,可是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法让他放心。这时西尔斯太太进来了,她眼睛也肿肿的,但还是硬挤出笑容。看她那样子,我心里好难过。她说:“科里,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一直到了晚上十点,西尔斯先生还是没回家。西尔斯太太又走进本的房间帮我们关灯。我和本一起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雪白的被子。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远处有时会传来几声狗吠,而南哥也偶尔会叫两声。“本?”我小声问他,“你还没睡吧?”他没吭声,不过听他的呼吸声,我知道他还没睡。“别再胡思乱想了,”我说,“没什么好担心的,知道吗?”
他忽然翻身背向我,脸埋进枕头里。
我不知不觉睡着了。意外的是,我没有梦见火星人,也没有梦见爸妈脖子后面出现x形的伤口。我梦见的,是爸爸跳进湖里,游向那辆逐渐下沉的车子。我梦见他的头被湖水淹没,一直没有浮上来。我站在那片红岩平台上,声嘶力竭地喊他。接着,格雷丝小姐家那个莱妮忽然出现了,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团缥缈的白雾。她抓住我的手,她的手湿湿的。她拉着我离开湖边。我听到妈妈在远处呼唤我,而我看到有个人站在马路对面的树林边,身上那件长大衣随风飘扬。
这时我忽然感到一阵摇晃,立刻惊醒过来。
我睁开眼睛,心脏怦怦狂跳。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撞到,那声巨响仿佛还在我脑海中回荡。没有人开灯,屋子里还是黑黢黢的。我伸手摸摸旁边的本。结果,我只不过轻轻碰到他,他却立刻倒吸了一口气,好像受到很大的惊吓。我听到一阵引擎声,立刻跑到窗口看看外面的迪尔曼街。那辆雪佛兰的车尾灯渐渐远去,是唐尼·布莱洛克开车走了。
接着我忽然想到,刚刚我被那声轰然巨响惊醒,那一定是关纱门的声音。
“本,”我刚醒过来,声音很嘶哑,“你爸爸回来了!”
接着,我又听到客厅里传来砰的一声,整栋房子仿佛都摇晃起来。
“西姆?”是西尔斯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很尖锐刺耳,“西姆?”
我跳下床,但本还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他好像在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我走出房间,在黑暗中沿着走廊摸索前进,脚底下的木板地面嘎吱嘎吱响。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撞上西尔斯太太。她站在走廊的出口,面对着客厅。屋子里的灯都没开,四下一片漆黑。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一阵浑浊的呼吸声,听起来有点可怕。
我忽然想到,说不定是火星人的肺呼吸到我们地球的空气,才会发出那种声音。
“西姆?”西尔斯太太又轻轻叫了一声,“我在这里。”
“在这里,”那个人说话了,“在……这里。在……他妈的……这里。”
没错,是西尔斯先生的声音,可是听起来有点怪怪的,跟平常不太一样。他的口气听不出半点轻松幽默,完全不像平常他说牧师笑话的时候那么愉快。那声音死气沉沉,而且阴森森的。
“西姆,我要开灯了。”
咔嚓。
看到了。
西尔斯先生跪趴在地上,低垂着头,半边脸贴在地毯上。他脸上全是汗,看起来肿肿的,眼皮也肿肿的。他外套的右肩上脏兮兮的,牛仔裤上全是泥巴,好像在森林里摔倒了。灯一开,他忽然猛眨眼睛。我注意到他下唇上拖着一条长长的口水。“那东西在哪里?”他忽然说,“你看到了吗?”
“在你……在你右手边。”
他伸出左手摸索了一下。“他妈的你骗我。”他咒骂了一声。
“西姆,我说的是另外一只手。”她口气很疲惫。
他伸出右手摸向那个亮亮的金属物。那是一个威士忌小酒瓶。他摸到了那个小酒瓶,立刻一把抓住。
接着他跪起来,愣愣地盯着他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凶光,那模样邪恶而丑陋。“你敢跟我耍嘴皮子?”他咒骂着,“小心你那张臭嘴。”
我慢慢往后退,退到走廊。眼前,我仿佛看到一头怪物剥开身上的人类外皮露出本来面目。
西尔斯先生挣扎着想站起来。他扶住桌子,桌子猛然一歪,桌上的拼字游戏盘忽然飞起来,字母片撒了满地。他慢慢站起来,伸手拧开酒瓶的盖子,然后把瓶口凑到嘴边舔了一下。
“西姆,我们去睡觉好吗?”她问。听得出来她鼓足了勇气才敢开口,仿佛她很清楚问这句话会导致什么后果。
“我们去睡觉?”他忽然冷笑起来,“我们去睡觉!”他嘴角往下一沉,“我不想去睡觉!你这只大屁股的臭母猪!”
西尔斯太太忽然浑身颤抖,就像被棍子抽到身上。她伸手捂住嘴巴。“噢……西姆。”她啜泣起来,那哭声听起来特别酸楚。
我又往后退了一步。这时候,本忽然从我旁边挤到前面去。他穿着那件黄睡衣,面无表情,眼中闪烁着泪花。
人世间有些东西比怪物电影更可怕。那种感觉就像你最亲爱的人忽然变得很怪异,变成像电影里或书里那些骇人的怪物,满脸狰狞地对着你笑。那一刻,我能体会本心里的感受。我相信,他一定宁愿面对玻璃盆里那个长满了触须的火星怪物,也不想面对酒醉的爸爸那布满血丝的双眼。
“嘿,本!”西尔斯先生叫了一声。他身体摇晃了几下,赶紧伸手抓住椅子站稳。“嘿,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吗?你知道吗?那个烂货生你的时候没生好,你的脑子有一大半还在她肚子里。结果生下你这个蠢货。”
本走到妈妈旁边,停下来。无论那一刻他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并没有表露出来。他一定早就料到会是这种场面。爸爸和唐尼·布莱洛克一起出去的时候,本就已经知道,爸爸回来的时候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只不过,那不是火星人造成的,而是酒瓶里那些私酿的酒。
“真是世界奇观哪,你们两个。”西尔斯先生想把瓶盖重新拧紧,手却不听使唤,怎么也拧不回去。“臭小子,敢跟我耍嘴皮子,怎么,你觉得很好玩是吗?”
“不是。”
“不是才怪!你巴不得想到处张扬,让全世界都知道,是不是?对了,麦克森家那小子在哪里?嘿,就是你!”他看到我了。当时我站在走廊上吓得不停往后退。“你可以他妈的回去告诉你那个送牛奶的老头,叫他快去死,听到了吗?”
我点点头。接着,他撇开头不再看我。我知道,眼前这个言语恶毒的人并不是西尔斯先生。不完全是。他的灵魂被酒精摧残得血肉模糊,体无完肤。而那些恶毒的言语,仿佛是他的灵魂为了摆脱折磨所发出的呐喊。
“你说什么?”他忽然转头瞪着西尔斯太太。他眼睛已经肿得快睁不开了。“你刚刚说什么?”
“没有,我……我没有说——”
他忽然扑向她,宛如一头斗牛。西尔斯太太惊叫了一声,往后退缩,可是他一只手抓住了她睡袍前襟,另一只手抓着酒瓶举到半空中,似乎想砸她的脸。“还说没有!”他大吼,“你还敢跟我顶嘴!”
“爸爸,不要!”本哀求他,而且跪到地上紧紧抱住爸爸的大腿。西尔斯先生举着酒瓶要打他太太,本抱着他的大腿,而我站在走廊上吓得呆若木鸡,三人就这样僵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后来,西尔斯太太终于开口了。面对即将迎面砸来的酒瓶,她的嘴唇在颤抖。“我……我说……我和本都很爱你。还有……我们希望你过得快乐。就这样,没有别的。”她泪水盈眶,一滴滴往下掉,“我们只希望你快乐。”
西尔斯先生没有说话,一直闭着眼睛。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奋力睁开眼睛。
“快乐?”他嘴里喃喃嘀咕着。本也在啜泣,脸贴在爸爸大腿上。他的手抱着爸爸的大腿,抱得太紧,指关节都泛青了。西尔斯先生那只拿着酒瓶的手慢慢放下来,然后放开太太的睡袍。“快乐。你们看,我很快乐。你们看,我不是在笑吗?”
他面无表情。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拼命喘气,手抓着酒瓶垂在身旁。他往旁边跨了一步,但接着又往另一边跨了一步,似乎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西姆,要不要坐坐?”西尔斯太太问。她吸了一下鼻子,抬起手擦掉鼻涕。“我扶你过去坐着好不好?”
他点点头。“好。”
本放开他的腿,西尔斯太太扶着他走到椅子前面。他像一摊烂泥似的跌坐在椅子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墙壁。她拖了一把椅子到他椅子旁边,坐下来。暴风雨似乎已经平息。也许,将来哪天晚上暴风雨又会来临,但最起码,此刻暴风雨已经过去了。
“我觉得——”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仿佛忘了要说什么。他眨了几下眼睛,努力想了想,“我好像不太舒服。”他说。
西尔斯太太轻轻揽住他的头,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头。他紧紧闭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然后开始哭起来。我立刻走到门外,因为我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待在屋子里。那是属于他们一家人的时刻,痛苦的时刻,我不能侵犯他们。我只穿着睡衣,感觉屋外凉飕飕的。
我坐到台阶上,南哥也慢慢走到我旁边坐下来,开始舔我的手。我忽然觉得家变得很遥远。
本一直都心里有数。我忽然想到,刚刚他躺在床上装睡,那需要多大的勇气。他心里明白,三更半夜的时候,如果听到纱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那就代表爸爸回来了。只不过,那个人不再是他的爸爸,而是一个入侵者。我忽然想到,如果你知道接下来即将是这种可怕的结果,那么,等待的过程会是一种多可怕的煎熬。
过了一会儿,本也走出来了。他坐到我旁边,问我还好吗。我说没事,然后,我也问他还好吗。他说他没事。我相信他,因为,尽管他的处境如此悲惨,但他已经想办法适应了。
“我爸爸就像中了邪一样,”本解释说,“他会说很可怕的话,可是他不是故意的。”
我点点头。
“他并不是故意骂你爸爸的,希望你不要恨他。”
“没有,”我说,“我不会恨他。”
“你会恨我吗?”
“怎么会呢?”我对他说,“我怎么可能会恨你们?我不会恨任何人。”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说着本忽然紧紧搂住我的肩头。
接着,西尔斯太太也走出来了。她拿了一条毯子给我们,一条红毯子。我们就这么坐着,看着满天的星星在夜空中缓缓移动。没多久,我们听到阵阵鸟鸣,这才意识到天快亮了。
早餐,我们吃了燕麦粥和蓝莓松饼。西尔斯太太告诉我们,西尔斯先生还在睡觉,而且,他会睡上一整天。她问我,等一下我回到家之后,能不能请我妈妈打个电话给她,她有很多话想跟我妈妈说。吃完早餐之后,我换上衣服,把衣服和盥洗用具塞进背包里,然后跟西尔斯太太道谢,谢谢她请我到她家来过夜。然后,本说明天我们学校见。他陪我走到脚踏车旁边,我们就站在那里继续聊了一会儿。我们聊到我们的少年棒球联盟的棒球队快要开始练习了。又一个赛季快到了。
后来,我们一直没有再提起那部火星人的电影。那部电影里,火星人阴谋要征服地球,一个城镇接着一个城镇,先征服爸爸妈妈,然后就会轮到小孩子。那天晚上,我们都看到了入侵者是什么模样。
那是星期天的早晨。我骑着脚踏车回家的时候,一路上不时回头看看迪尔曼街尽头那栋房子。我看到我的好朋友一直跟我挥手,挥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