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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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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的眼睛,像波修斯的剑1 ,像飞鹰的翼,像贝壳波浪起伏的壳缘,像夏天的尤加利树叶。

1 perse ,希腊神话中宙斯的儿子,以砍下蛇发女妖梅杜莎的头而闻名。

印度人的眼睛,是舞者的眼睛,世上最漂亮的眼睛,以率直而毫无心机的专注,盯着仆人捧在她们面前的镜子。我雇来为普拉巴克和强尼的婚礼表演的舞者,已穿上舞衣,外面披着朴实的披巾。贫民窟入口附近的一间茶铺已经清空客人,供她们使用。她们在里面为发型和妆容作最后的修饰,动作极为娴熟利落,吱吱喳喳地兴奋交谈。垂挂于门口的棉布,在金黄灯光照射下透出些许光亮,透出令人兴奋的模糊身影,使得挤在门口的人更想一探究竟。我守在门外,防止好奇的群众入内。她们终于准备好,我掀开棉布,来自电影城歌舞队的十名舞者现身。她们身穿传统紧身短袖外套,裹着纱丽。她们的舞衣很炫丽,有柠檬黄、宝石红、孔雀蓝、翡翠绿、夕阳红、金黄、品蓝、银白、乳白、橘红等颜色;发束、假发辫、耳环、鼻环、项链、上腹炼、手镯和跺环等饰物,在灯笼与灯泡照耀下闪闪发亮,教众人看得目不转睛,身子微颤。每个沉重的踩环上带有数百个小铃档,舞者开始摇摆身子,慢慢走过默默赞叹的贫民窟民众时,银铃清脆的撞击声,是标示她们脚步的唯一声音。然后她们开始唱:aaja sajan , aaja !

aaja sajan , aaja !

到我身边,我的爱人,到我身边。到我身边,我的爱人,到我身边。

走在她们前面和旁边的群众大声叫好。一队小男孩抢在跳舞女郎面前,清除崎岖小路上的石头或小树枝,用棕搁叶扫把扫干净;其他年轻男子走在舞者旁边,用细藤编织的西洋梨形大扇替她们扇风。小径的更前面是连同舞群一起雇来的乐队,穿着红白色制服,安静地走向婚礼台。普拉巴克和帕瓦蒂坐在一边,强尼,雪茄和席塔坐在另一边。普拉巴克的父母基尚和鲁赫玛拜,从桑德村赶来参加这盛事。他们打算在这城市待上整整一个月,住在普拉巴克贫民窟小屋旁的小屋。他们与库马尔、南蒂塔坐在台子前面。一幅巨大的单朵莲花画,占据他们后方的空地,彩色灯光在头顶上交错,犹如发亮的藤蔓。

舞群唱着情歌,缓缓走近那空地,同时停下,跺脚。她们原地转身,顺时针方向旋转,动作整齐划一。手臂动作优雅如天鹅颈,手与手指翻转如迎风飘扬的丝巾。然后她们突然跺脚三次,乐师以奔放而令人陶醉的风格,奏起本月最受欢迎的电影情歌。乐队周边的每个人都大声叫好,女郎翩翩舞进许多人的无数梦境。

那些梦里,只有少数是我的梦。我雇用这些女郎和乐师时,事先并不知道他们打算为普拉巴克的婚礼做什么表演。昌德拉·梅赫塔向我推荐他们,告诉我他们向来是自己设计节目的。昌德拉求助干我的那笔黑市交易,替他换一万美金的那笔交易,已长出地下果实。通过他,我结识了电影界里想要黄金、美金与证件的其他人。过去几个月,我更常走访电影制片场,为哈德拜赚了愈来愈多的钱。这种关系带有某种双方各取所需的互惠特质:能与恶名昭彰的黑社会老大,在安全距离下拉上关系,电影界人士觉得高兴,而哈德汗本人对电影界的魅力也并非无动于衷。普拉巴克婚礼的两个平l 拜前,我找上昌德拉·梅赫塔,请他找舞群替婚礼助兴时,他以为普拉巴克是哈德拜底下的重要人物。因此,他不只花时间,还特别花心思,亲自挑选出一批最能歌善舞的女郎,再搭配一队最好的制片场乐师。

最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这场表演,让孟买市最淫靡的夜总会经理看了,也要大声叫好。乐队演奏了本季最受欢迎的十大歌曲,久久才结束。每首歌演奏时都有女郎唱歌跳舞,以淫荡挑逗的表演突显每句歌词的弦外之音。数千名邻居和宾客参加这场贫民窟婚礼,有些人看了虽然高兴,却感到惊骇而反感;但这有点邪恶的演出对大部分人来说很受用,尤其是普拉巴克和强尼。而我,首次看到这些未经官方审查版本的舞蹈,淫狠程度教我大开眼界,随即对印地语电影里常看到的那些更淫秽的手势,有了新的认识。

我送强尼·雪茄五千美金当结婚贺礼。他想在纳逝尔海军区的贫民窟,也就是他妈妈怀他的那个地点附近买间小屋,这笔钱够他了却这桩心愿。纳迩尔是合法贫民窟,在那里买间小屋,意味着从此不必再担心被逐出栖身之所。他将有个安稳的家,可以在那里继续当他的非正式会计和税务咨询顾问,为周遭几个贫民窟的数百个工人和小商家服务。

我送给普拉巴克的礼物,是他那辆出租车的所有权。经过一番咬牙切齿、比手划脚的杀价,小计程车行的老板终于把那车卖给我。为了买下那辆车及其行车执照,我付出高于行情的钱,但钱对我没有意义。那是不义之财,而不义之财从指缝间溜走的速度,比辛苦赚的正当钱更快。人如果瞧不起自己赚钱的方式,赚来的钱就没有价值。人如果无法用钱,改善自己家人和心爱之人的生活,钱就没有意义。此外,基于对传统礼节的尊重,我在交易结束时,用印度商界那句最礼貌、最恶毒的骂人话好好损了出租车行老板:祝你生+个女儿,每个女儿都有好归宿!因为除非家财万贯,十个女儿的嫁妆肯定叫人倾家荡产。

普拉巴克收到这礼物,既高兴又兴奋,他那为了像个正经新郎而摆出的庄重模样,瞬间化为兴高采烈的叫喊。他猛然站起,跳了几下他那抽送臀部的淫狠舞蹈,然后想到婚礼的严肃,又乖乖坐回新娘子身边。舞台前方挤成一团的男子转身而舞,我加入其中,直跳到汗水淋漓、薄衬衫像浅水区的海草贴在身上为止。

那天晚上我回到住处,想起维克兰的婚礼场面大不相同,不禁笑了起来。维克兰娶莉蒂,比普拉巴克和强尼娶那对姐妹早了两天。维克兰不顾家人激烈,甚至偶尔动粗的反对,选择公证结婚。面对家人的泪眼恳求,他回以一句老掉牙的话:这是现代印度,老兄。公然拒绝家人为他计划已久的婚礼,繁文缉节的古老印度教婚礼,令他的家人难以接受。因此,这对新人承诺白头偕老、相爱不渝时,只有他妹妹和妈妈,连同莉蒂这边的少数朋友,在旁观礼。没有音乐、没有灯光、没有舞蹈。莉蒂身穿赤金色套装,头戴金色大草帽,帽上饰有蝉翼纱玫瑰。维克兰穿及膝黑外套、黑白相间织锦背心,还有银色滚边的加乌乔(阿根廷高原上的牧人)牧人裤,戴着他心爱的帽子。典礼几分钟就结束了,接着,维克兰和我把他悲伤难抑的母亲半搀扶地带到等着她的车里。

那天,在他们婚礼结束后,我开车送维克兰和莉蒂到机场。他们打算到伦敦之后,在莉蒂家人面前再办一次公证婚礼。维克兰趁着莉蒂打电话回家,跟她母亲确认班机抵达时间的机会,对我做了番掏心的剖白。

“谢谢你在我护照上帮的忙,老哥。”他咧嘴而笑,“在丹麦被判的那个他妈的吸毒罪,其实微不足道,却可能让我很头大,yaar 。”

“没什么。”

“还有那些美金,你替我们弄到超优的汇率。我知道你给了特别优待,yaar ,回来后我要好好回报你。”

“那好。

“你知道的,林,你真该定下来了,老哥。我不是要诅咒你什么的,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以像兄弟爱你的朋友的身份,跟你说这事。你就要栽个大跟头了,老哥。我有不好的预感。我··一我觉得你好像该定下来了。”

“定下来……”

“对,老哥,那就是重点,yaar 。”

“什么……重点?”

“那个他妈的人生,全为了那个。你是个男人,那是男人该做的事。我没有要管你的事,但你还不知道这道理,有点悲哀。”

我大笑,但他仍然绷着严肃的脸。

“林,男人就得找个好女人,找到了,就要赢得她的芳心,然后赢得她的尊敬,珍惜她的信赖。然后,只要两人活着,就得一本初衷珍惜那份信赖,直到两人都死掉为止,人生的意义就是这个。这是世上最重要的事,这是男人之所以为男人的意义,yaar 。男人赢得好女人的芳心,赢得她的尊敬,让她对你信赖不渝,才算是真男人。做不到这点,就不是男人。”

“这话该说给狄迪耶听。”

“哎,老哥,你还没搞懂。对狄迪耶而言,那也是一样,只是对他而言,他得去找到、爱上一个好男人。我们每个人都一样。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曾经找到一个好女人,你已经找到她了。卡拉是个好女人,老哥。而且你赢得了她——他妈的尊敬。她跟我说过一、两次,老哥,说那次霍乱和在贫民窟的所有事。你那个红十字会式的鸟作风,让她倾倒,老哥。她尊敬你!但你不珍惜她对你的信赖,你不相信她,林,因为你不相信自己。我替你担心,老哥。像你这样的男人,像你和我这样的男人,没有好女人作伴,根本是自找麻烦,yaar 。”

莉蒂走近。他眼里的严肃坚定慢慢消失,换上他转头看她时的深情表情。“我们的飞机在广播登机了,林兄。”她说。她的笑容比我预期得还要感伤,因为这样,教我也难过了起来。“我们该走了。嗒!我希望你收下这个,当作我们俩给你的礼物。

她递上一条折好的黑布,约一米长,一个指距宽。打开时发现中央有张小卡片。“那条蒙眼布,”她说,“你知道的,在火车顶,维克兰求婚那天。希望你收下,当纪念品。卡片上有卡拉的址由l ,她写信给我们。她还在果亚,但在不同的地方,只为了……你知道,如果你有意的话。再见了,林兄,保重。”

我看着他们离开,为他们高兴,但哈德的工作和普拉巴克婚礼的准备,忙得我焦头烂额,无暇细想维克兰的忠告。然后,我去探望阿南德,最后一次探望他,把维克兰的那番话往更深处推,推到各自有理的言谈、警告和意见丛林中。但普拉巴克结婚那晚,我独自坐在家里,从口袋里拿出那卡片和黑色蒙眼布时,他跟我说的话,字字浮上心头。我独自小酌,抽烟,四周安静,听得到柔软的蒙眼布在我指间滑擦的沙沙声。那群戴着铃档、风情万种的跳舞女郎领到丰厚的酬劳,已被护送回巴士。普拉巴克和强尼已经牵着新娘走开,走去搭等着载他们去饭店的出租车。饭店位于市郊,普通但舒适。他们将在那里待两个晚上,享受不受外人打扰的两情缝维之乐,然后回到拥挤的贫民窟,在没有隐私的环境里继续享受欢爱。维克兰和莉蒂已经在伦敦,准备重述结婚誓词,对我那迷上牛仔的朋友至为重要的誓词。而我坐在扶手椅里,衣着整齐,独自一人,不信任卡拉,因为就像维克兰说的,我不信任自己。最后,我缓缓坠入梦乡,而那张卡片和那条蒙眼布,从我手上缓缓滑落了。

那晚之后,有三个礼拜,我接下每个上门的工作,完成我所能想出的每笔交易,想藉此甩掉那三对美满婚姻带给我的寂寞。我到金沙萨跑了一趟护照任务,按照指示住在拉皮耶饭店。那是栋近乎肮脏的三层楼建筑,位于与金沙萨最热闹的长街平行的小巷子里。床垫干净,但地板和墙壁似乎是用回收的棺木建成的。房里只闻到墓地似的强烈气味,叫人猛流汗的湿气,让我嘴里满是令人沮丧、无法辨识的味道。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着茨冈牌香烟(法国香烟,味道浓烈),用比利时威士忌漱口,好消除那些气味。捕鼠人在走廊上巡逻,拖着显眼的麻袋,扭动的肥鼠让麻袋鼓起。嶂螂群已占据衣柜,因此我把衣物、盟洗用品和其他个人用品挂在钩子上,或其他禁得起粗钉的墙面上,随手钉上的粗弯钉子上。

第一晚,门外走廊上的枪响,惊醒未熟睡的我。我听到砰一声,好像有人倒地,然后听到有人拖着重物,在没铺地毯的木板走廊上,拖着脚倒着走。我一把抓起小刀,开门。走廊上另外三个门也都有男子站着,像我一样开门查看是什么声音。他们全是欧洲人,其中两人拿着手枪,另一人拿着类似的小刀。我们面面相觑,看着地板上的血痕,往走廊另一边看不见的尽头延伸。我们都未发一语,各自关上房门,仿佛在回应什么神秘信号,动作一致。

金沙萨任务后,我到岛国毛里求斯出任务。我在那里住的饭店使人愉快且舒服,比前一个饭店好太多了。那饭店叫文华酒店,位在居尔皮普。原始建筑仿苏格兰城堡,缩小比例建成。通往饭店的小路,曲折穿过井然有序的英式庭园,从路上见到的角楼来看,那的确像座城堡。但进入建筑之后,却是华丽的中式风格,由新买下这家饭店的中国家族所设计。我坐在喷火巨龙下,傍着纸灯笼的灯光,吃着芥兰炒雪豆、大蒜菠菜、炒豆腐、豆豉蘑菇,窗外可见到城堡式堆喋、哥德式拱门,以及点缀着玫瑰的修剪灌木。

跟我接头的人,是两个来自孟买、住在毛里求斯的印度人。他们像事先说好的,开着黄色宝马轿车抵达。我坐进后座,才刚开口打招呼,驾驶就猛踩油门,车轮急转,冲了出去,我猛然后倒,被甩进座椅角落。车子以四倍于速限的速度,疾驶在乡间小道上。我们一路尖叫,我紧张得抓住椅子,指关节发白。十五分钟后,车子在一处宁静无人的树林里停下。过热的汽车引擎渐渐冷却,发出微微的叮当声和锵镜声。那两人身上散发出浓浓的兰姆酒味。

“好,把那些书给我们。”其中一名接头人说,从驾驶座转身靠过来。“我没带来。”我咬牙切齿,怒目看着他们。

两名接头人互看了一下,又转头看我。开车的那位把水银色墨镜往上推,那对眼睛看起来似乎在他睡觉时,被放进床边的揭色醋杯里泡了一夜。

“你没带书来?”

“对,在来这里的路上,噢,不管这是什么鸟地方,我就想告诉你们,但你们一直说,冷静!冷静!不听我的。这下我们够冷静了吧?啊?”“我可不冷静,老兄。”坐在乘客座的那位说。

我在他的眼镜镜片上看到自己,看来很不高兴。

“你们这两个白痴!”我气冲冲地改用印地语说,“你们差点让我们什么事都没办成,就没命了!把车开得像是孟买的混蛋出租车司机,像是有警察在后面追,一路狂飘!护照放在他妈的饭店里!我藏在那里,因为我想先确认你们这两个王八蛋的身份。这下,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们这两个家伙是野狗卵蛋上的两只跳蚤,而且是没把脑子带出来的跳蚤。”

在乘客座上的那家伙拿下眼镜,他们俩展现出宿醉情况下最灿烂的笑容。“你是在哪里学会这样的印地语?”开车的问,“真他妈的溜,yaar 。说得跟孟买一般的王八蛋没两样,真是棒呆了,yaar !

“真他妈的厉害,老兄!”他的朋友也补充说,还钦佩地左右摆头。

“钱给我看。”我严厉地说。

他们大笑。

“钱,”我坚持,“给我看。”

乘客座上的那人从两脚之间提起一只袋子,打开,露出好几捆钞票。“那是什么鬼东西?”“钱啊!兄弟。”开车的人说。

“那不是钱,”我说,“钱是绿色的,钱上面有我们信赖上帝这行字。钱上面有一个死美国人的像,因为钱来自美国。那不是钱。”

“这些是毛里求斯卢比,兄弟。”乘客座的那位轻蔑地说,为自己的钱受到侮辱而不悦。

“出了毛里求斯,这堆废纸就没用了。”我叱责道,想起跟着哈雷德·安萨里见习时,所学到有关限制性货币和开放性货币的知识。“这是限制性货币。”“我当然知道,巴巴,”开车的那位微笑,“我们已经和埃杜尔谈定了。目前我们手上没有美金,老哥。所有美金都被其他交易卡住了,我们用毛里求斯卢比付,你可以在回家的路上换成美金,yaar 。”

我叹口气,慢慢呼吸,强自按下心头的火气。我望向车窗外,车子所停的地方,好似正烧着绿色的森林大火。我们周遭有着像卡拉眼睛一般绿的高大植物,正在风中打转、颤动。放眼望去没有人,没有其他东西。

“我们来算算这有多少。十本护照,每本七千美金,就是七万美金。按照卢比对美元的汇率,比如说三十比一,那我就得收到两百一十万的卢比,难怪你们拿这么大一个袋子。现在,两位,请原谅我的愚鑫,但没有他妈的货币证明,你教我怎么把两百万卢比换成美金!”“没问题,”开车的立即回应,“有个货币兑换商,yaar ,一个厉害的角色,他会替你办妥,全都安排好了。”

“好,”我微笑,“我们这就去见他。”

“你得自己一个人去,老兄。”乘客座那位说,开心地大笑,“他在新加坡。”“新··… 他妈的……新加坡!”我喊叫,火气又升上来。

“别生气,yaar , ”开车的温和回答,“都安排好了。埃杜尔·迎尼同意这样的安排,他今晚会打电话到饭店找你。偌,这张卡片收着,回家的路上绕到新加坡。没事的,新加坡的确不在回孟买的路上,但如果先飞到那里,那孟买就在回去的路上了,不是吗?所以,到了新加坡后,去见卡片上这个人。他是有合法执照的货币兑换商,是哈德的人。他会把那些卢比全换成美金,然后你就会冷静下来。没事的。你甚至可以拿到分红,真的。”

“护巴!”我叹口气,策咐1 回饭店。女嚼岛游牡尔查证后没错,翻r 喇嘟定这笔交易。”“饭店?”开车的说,把墨镜往下推回鼻梁上。

“饭店!”乘客座那位重复道,黄色宝马再度疾速驶上蜿蜒的来时路。绕道新加坡那一趟非常顺利,毛里求斯货币的波折,反倒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新加坡那位货币兑换商是来自马德拉斯的印度人,名叫谢基·拉特南,结识他使我又多了一个很有价值的人脉。新加坡之行还让我首次见识到一项有利可图的走私行业,就是从新加坡走私免税相机、电子产品到孟买的行业。

回印度,将美金交给埃杜尔·迎尼,收了酬金之后,我骑摩托车到奥贝罗伊饭店见莉萨·卡特。好久以来,我首次对人生感到乐观,有希望。我开始觉得大概已经甩掉普拉巴克结婚那夜,滞留在我心头的阴郁。我用假护照去过扎伊尔、毛里求斯、新加坡,没有引起一丝怀疑。在贫民窟时,我靠着每天从游客赚取的小额佣金过活,那时我只有已经失效的新西兰护照。一年后,我住在现代公寓里,口袋里满是刚赚来的不法之财,我有五本不同名字和国籍的护照,每本护照上都有我的照片,前途看来一片光明。

奥贝罗伊饭店盗立在纳里曼呷,临海大道金色镰刀状的握把部位。只要步行五分钟,就可到达教堂门火车站和花神喷泉。从花神喷泉往某个方向走十分钟,可以到维多利亚火车总站和克劳福市场,往另一个方向走十分钟就能到科拉巴和印度门。奥贝罗伊不像泰姬饭店一样上过明信片,一眼就能认出,但它的特色和独特风格可以弥补这个缺憾。例如它的钢琴酒吧虽小,但气氛闲适,私密空间营造巧妙,蔚为一绝,而啤酒馆足以获得孟买最佳餐厅的头衔。从亮晃晃的白天走进那阴暗而结构复杂的啤酒馆,我停下脚步,不停眨眼,直到看见莉萨和她那伙人为止。她和另两个年轻女子正与克利夫·德苏萨、昌德拉·梅赫塔坐在一块。

“希望我没迟到。”我说,与他们一一握手。

“我想我们都来早了。”昌德拉·梅赫塔开玩笑道,低沉的说话声传遍整个房间。那些女孩放声狂笑。她们分别叫莉塔和吉塔,是很想更上层楼的刚出道女演员,与主要的二线演员约了共进午餐,言语夸张肉麻,睁大眼睛的兴致盎然神情,几与惊慌无异。

我在莉萨与吉塔之间的空椅子坐下。莉萨穿着薄料熔岩红针织套头衫,外罩黑色丝夹克,下身是裙子。吉塔的银色弹性上衣和白色牛仔裤非常贴身,曲线毕露。她长得很漂亮,大约二十岁,长发束成高马尾辫,双手抓着桌巾一角,不停折起又解开,显得很不安。莉塔留着俏丽的短发,发型与她娇小的脸蛋、男孩似的帅气五官很配。

她穿黄色短上衣,领口开得很低,叫人不敢正视,下身是蓝色牛仔裤。克利夫和昌德拉都穿西装,好似刚赴某个重要的约会回来,或正要去赴约似的。

“我饿死了。”莉萨开心地说。声音轻柔而有自信,但她在桌底下却用力捏我的手,指甲直掐入我肉里。对她而言,这是场重要的聚会。她知道昌德拉打算与我们结为正式的工作伙伴,让我们的非正式选派演员工作,有合约的保障。莉萨想要那纸白纸黑字的合约,她想得到合约给予的肯定,她想要白纸黑字写下的未来。“我们吃东西吧!”“我来替各位点餐,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昌德拉建议道。

“既然你要请客,我没意见。”克利夫说,朝那些女孩大笑,使眼色。“行啊,”我同意,“你看着办。”

他眼睛一瞥,叫侍者过来,挥手要他不用递上菜单,直接点他最喜欢的几道菜。他先点了白色开胃羊肉汤,羊肉用川烫去皮的杏仁,加上牛奶烹煮而成.接着点了用红辣椒、漪萝、芒果腌泡汁调味的烤鸡肉,还有许多道配菜,最后是水果色拉、卡秋里蜂蜜扁包子(印度素食炸包子)、库尔菲冰淇淋(常见的南亚点心,用煮沸的牛奶做成)。听着梅赫塔一字不差地念完那一大串菜名,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这将会是顿漫长的午餐。我松下郁结的心情,任由一道道佳肴和众人的交谈引领着我。“所以你还是没告诉我你的想法。”昌德拉追问。

“你把那件事看得太严重了。”克利夫·德苏萨说,轻蔑地挥挥手。“才没有呢,老哥,”昌德拉坚持,“那就发生在我他妈的办公室外面,yaar 。如果有一万人在你他妈的办公室窗子外,叫嚣着要杀了你,要不放在心上也难。”“他们不是针对你,昌德拉巴布。”

“也许不是,但他们想抓的是我和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拜托,你不觉得这很严重,这点你该承认。你的家族来自果亚,你们说孔卡尼语,那和马拉地语很像。你的马拉地语说得跟英语一样溜,但马拉地语我一句都不会。但我在这里出生,yaar ,我爸也是。他在孟买有事业,我们在这里缴税,我的小孩都上这里的学校。我从小到大都在孟买,老哥。但他们叫嚣说马哈拉什特拉属于马拉地人,他们想把我们赶出我们仅有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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