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高歌别红尘(2/2)
就在这时,武林中又出了一件激励人心的大事:
少林、武当、峨嵋、点苍、崆峒、华山、淮一哦陽一哦这七大剑派的当代掌门人,于九九重一哦陽一哦之日同时昭示天下武林,要派遣门下一大弟子出山,参与有关与白衣人交战之事,自也要参与泰山之会。
这七大门派派遣门下弟子出山本极寻常,每一门派每一年中都不知要派出多少个弟子,却也从未有昭示天下武林之举,如今这七大门派之掌门人竟如此郑重其事,显见此番派出的七大弟子必非一般弟子可比,武林一哦群一哦豪自都不禁为之侧目,要打听这七大弟子究竟是何等角一哦色一哦。
这时“云梦大侠”万子良却已接得少林当代掌门无相大师的飞骑传书,这封书信正也是针对着江湖中之疑惑而发。
无相大师写得好一手云飞小楷,他写的是:
“万君足下:久怀风仪,恨未识荆。此番我七派派遣门徒之举,实异寻常,江湖友朋,难免惊奇。此中曲折,唯因此七徒昔日本为“清平剑客”门下弟子,素一哦习一哦内一哦家正宗,颇有根基,“清平剑客”与东海白衣客战后,抱恨别绝红尘,却转介此七徒,分别投入我七派门下。
五年来此七人发愤之强,修为之苦,实非他人所能梦想,早已浸浸然有青出于蓝之势,值此江湖动荡、东海白衣人又将卷土重来之际,老衲与武当“妙道长”、峨嵋“绝尘大师”等寺师书信往来商议,决计令此七人代表我七派与东海白衣人决一胜负。老衲耄矣,恨不能参与此武林盛事,更恨不能为江湖同道一尽绵薄。所幸弟子不屈已尽得老衲之传,武功实不在老衲之下。
万大侠主持江湖正义,领袖武林一哦群一哦豪,兹谨将此七人姓名列于信左,望足下多加栽培,是所至幸!
无相顿首”
书信虽简略,却明白地叙出一切,然后,便是那七名弟子之姓名:
武当公孙不智
峨嵋金不畏
点苍石不为
崆峒魏不贪
华山西门不弱
淮一哦陽一哦杨不怒
少林莫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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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书信虽只有万子良万大侠与五七好友曾经目睹,但一传十、十传百。未及半月便传遍了整个江湖。
少林无相大师好参禅机,自不着意武功修为,但在武林中德望之隆,亦丝毫未因他武功不高而有影响。
无相大师从来不涉江湖恩怨,更不轻言,说出的话自是一言九鼎,此番他书信中竟连连称赞这七人“发愤图强……青出于蓝……”端的是从来未有之事,由此可想这七人绝非泛泛之辈,至于武功之强、立身之正,自更不在话下,否则怎能代表这名重天下武林之七大门派要知七大门派威信之树立俱非一朝一夕之功,其间不知经历多少流血风波、艰难困苦,如今竟将辛苦得来之威名信誉全部交托于一个少年弟子的肩上,这自是非同小可之事!
江湖中本乏高手,至此人心方自为之一震。重一哦陽一哦过后,这七人实已隐然而成天下人心之所寄,江湖中成千成万的豪杰都已将他七人视为擎天玉一哦柱、镇海磐石。有些心高气傲的少年英雄心里难免有些不服,但也都恨不能立时便一瞻他七人风采,瞧瞧他们究竟有何手段。
而这时,他七人已悄然来到“云梦大侠”万子良的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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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官山西南一片绵密的丛林广被百里,林树多属松柏梧桐之属,是以虽在深秋,仍是青翠茂密,浓荫如帷。
绵密的丛林,外观似乎一哦内一哦无人迹,但走到近前,便可听到有一阵阵马嘶、人语自林中传了出来。
再往前行,便可看到林旁一方石碑,上面写道:“金氏林地,世代相传,子孙宝之,外姓止步。”
薄暮时分,却有一行人来到密林外,微一逡巡,便扬长穿林而人,一条青衣大汉当先而行,正是“云梦大侠”万子良!
另外的七人有高有矮、有僧有俗,七人鱼贯而行,次序绝不混乱,神情间仿佛颇为亲密,又仿佛颇为生疏。七人俱是垂首而行,默然无语,眉宇之间却俱都带着浓重的忧郁焦切之一哦色一哦。
人林不深,便可隐约看到这密林之中竟有无数栋一哦精一哦巧的房舍建造在林木掩映间,或是卓然而立,或是三五相依,或是竹篱为隔,或有流水绕屋,小桥低回,红栏绿板,苍麟鹤骨,横柯绀叶,显得说不出的清幽绝俗。
但八人显然俱都是无心赏景,只是有意寻人。忽然,两条锦衣大汉自林间窜出,横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林乃是私产,各位来意为何”
万子良沉声道:“云梦万子良,特来拜访金少侠。”
这两条衣衫华丽、吐语不俗的锦衣大汉,神情间本微带傲岸之一哦色一哦,此刻听了“万子良”三字,都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两人肃然垂首,左面一人道:“少主午后便已携酒寻醉去了,虽在此林之中,只是林深不知其处。”
另一人道:“各位若是不嫌简慢,便请那边一哦精一哦舍待茶,待小人前去寻访,想必不致费时许久。”
他两人显然是这巨富之家久经训练的待客使者,虽是两条粗一哦长大汉,谈吐之间居然文质彬彬,宛如雅士。
万子良微一沉吟,含笑道:“如此倒不如相烦两位带领在下等一起前去寻访,却不知可使得”
大汉道:“万大侠吩咐,自当遵命。”
于是两人带路前行,万子良相随,另七人仍是鱼贯而行,仍是默然垂首,不发一语。
这大富人家的气象果然与众不同。
一行人走过之处,一哦精一哦舍之中虽不时有男女一哦童子探首外望,但也只是含笑相视,绝无问客之举。
林中也不时有人闲步而过,俱是衣衫华丽,容光焕发,神情间更都带着种与人无争的怡然之态。偌大的林地中竟全无嘈乱喧嚷之一哦声,林木枝叶也俱都修饰得干干净净,整齐有致,令人身在其间当真有如到了桃源仙境一般,浑然忘记了红尘嚣乱、世俗烦恼。
万子良不禁暗叹忖道:“我只当金祖林是个贪杯一哦爱一哦酒的惨绿少年,哪知他一哦胸一哦中竟有这般丘壑。”
林木深如海,四望不见边际。
忽然间,一阵歌声自林中深处传出来:“这边走,那边走,且饮金樽酒。那边走,这边走,只是寻花柳……哈哈!你去寻花柳,我饮金樽酒。”
锦衣大汉喜动颜一哦色一哦,回首道:“这便是少主的歌声。”
穿过数十株林木,只见一人头下脚上蝙蝠般倒挂在树枝上,两只赤足钩着树枝,身一哦子一悠一荡,仿佛荡秋千似的,宽大的衣衫落下来蒙住了他的脸。万子良等人自是瞧不出他的模样,但瞧他手里兀自提只蒙人一哦习一哦用的羊皮酒袋,不住自衣缝间往嘴里灌酒,便已可猜出此人必是这巨富之家的少主人,以百万家财、无底海量与掌中一一哦柄一哦方天画戟同时饮誉江湖的“常醉小将军”金祖林了。
万子良不禁展颜而笑,抱拳道:“一别五年,金兄无恙”
金祖林以小指将衣服一掀,露出一只眼睛来瞧瞧,哈哈笑道:“稀客稀客,原来是万大侠到了,小弟所幸还未被酒淹死。”突然瞥见一行站在万子良身后的七人,凌空一个“死人提”翻落在地,面上笑容立时消失不见,冷冷道:“万大侠此来,莫非还是为的那件事么”
万子良微微笑道:“在下等自从那年在黄鹤楼头被那年少胆大的宝儿小兄弟说了一顿,已邀集各道宗主,严令江湖同道不得再为此事前来打扰金兄。”
金祖林大笑道:“既是如此,倒是小弟错怪兄台了,该罚该罚,待小弟先敬各位几杯美酒。”
他话未说完,身一哦子突然跃起,飘飘掠上了树梢,伸手往浓密的枝叶里一掏,便又掏出了一只满满的羊皮酒袋,有如探瓜摘果一般,将酒袋抛了下来。那两条大汉早已在旁准备,也自一把接着。金祖林双足在树上一蹬,身一哦子已窜入了另一株树梢,随手又摘下一只羊皮酒袋。
只见他身形飞掠不停,片刻之间竟摘下八九只酒袋,看来又与南海土人树上摘那槟榔、椰子有些相似。
众人见了虽不觉好笑,却又不禁被他这轻巧的身法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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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祖林身飘落地,哈哈笑道:“小弟家有恶妻,只有将酒藏起才能喝个痛快。来来来,各位都请喝一袋。”
万子良道:“酒自要喝的,但在下今日却还是为了那件事而来,只因在下今日带来的七位朋友身份与众不同。”
金祖林倏然变一哦色一哦,怒道:“无论是谁,也休想见着白老前辈……既是如此,你们酒也莫要喝了吧!”转过身一哦子,便待走了。
万子良道:“但这七位却是白老前辈的亲传弟子。”
金祖林怔了一怔,缓缓转回身一哦子,上一哦上一哦下一哦下瞧了瞧那七人几眼,道:“莫非七位便是近日江湖所传的七大弟子”
那一行人当先一位长身玉立、眉宇间英气一哦逼一哦人的青衣少年,微微抱拳,道:“在下少林莫不屈。”
第二条青衣大汉闪身而出,道:“峨嵋金不畏……”此人身高八尺,背阔三尺,话声有如洪钟,震得金祖林直皱眉头。
第三人缓缓走到金不畏身旁,却是个身形枯瘦的青衣道人,只是目光有如闪电一般,合什道:“贫道武当公孙不智。”
第四人面容冷漠,有如石像,微一抱拳,也不说话。
莫不屈道:“此乃在下四哥点苍石不为,素来不喜说话。”
金祖林笑道:“不说话岂非要闷死人那可受不了……”
只见一个身材矮胖、面如满月、满脸俱是笑容的少年缓步走过,一面笑道:“在下崆峒魏不贪,谁能让石四哥说十个字,不贪输十两银子。”
石不为突然道:“为了要你输十两,我就说。”不多不少,正是十个字。
魏不贪大笑道:“好,好,小弟认输了!”双手将十两银子奉上,石不为袍袖一卷,接了过去。
金不畏笑道:“魏老五肯如此大方地一哦摸一哦十两银子出来,真不容易。”
第六人却长长叹道:“魏五哥怎会做亏本的买卖,他输给四哥十两,却赢了小弟五十两。”
七人中此人衣衫最是华丽,文质彬彬,面目姣好有如少女,当下果然一哦摸一哦出银子来,叹着气交给魏不贪。
金不畏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魏不贪笑道:“五弟和我相赌,说我再也不能令四哥说出十个宇来,如今我却激四哥说出了,四十两银子也已到手。”
金不畏叹道:“难怪师父昔日常说你若去做生意买卖,必定要发大财,看来师父的眼光当真不错。”
金祖林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只见那文质彬彬的华服少年转脸一笑,抱拳道:“在下西门不弱。”
第七人面如重枣,两条泼墨般的浓眉紧紧皱在一处,面上不怒时也带着怒容,一件僧袍长仅及膝,满头长发披落,乃是个带发修身的头陀,此刻突然大声道:“淮一哦陽一哦杨不怒!”
语声有如霹雳般,将金祖林吓了一跳,皱眉苦笑道:“不知兄台平日说话可就是这般大声的么”
魏不贪笑道:“有时比这声音还大。”
金祖林道:“白老前辈虽然久已不见外人,但七位想来必是例外中之例外……”突然转身,道:“走……”
此人做事当真干脆得很,他若不愿去做一件事,那是死也不肯做的,他若愿意做了,却立刻便做,决不拖泥带水。
万子良等人倒也未想到他答应得这般痛快,怔了怔,方自随他而去,只剩下那两条大汉捧着八九个酒袋兀自站着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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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密的树林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行人几乎走了顿饭功夫,还未走到边际,只是林中房舍却已渐渐稀少。
自一些稀落的枝叶间望出去,隐约已可望见铜官山巨大的山影,七弟子暗忖道:“莫非师父住在山里”地形渐高,山坡上树木却越来越矮了。
金祖林一面大步而行,一面喃喃自语,一面不时仰起脖子,喝两口酒来清清喉咙,他说的仿佛是:“老天爷创造万物,有时当真奇妙得很,有时他造出一样出类拔萃的东西来,明明是要给人看的,但他却偏偏又要百般加以掩饰……”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听不懂他的话中含意。忽听金祖林轻呼出声:“小心了……”身一哦子一跃,突然瞧不见了。
原来这山坡上竟突然陷下一个深谷,因林木茂密,是以若非熟悉地形之人,若非到了近前,谁也难以发现。
谷深竟不止百尺,但方圆却只有二十来丈大小,宛如天神巨人突然在地上踩了一脚,才踩出这样一个谷洞来。
谷底怪石嵯峨,却长着株高达百丈开外的巨树,只因谷深低陷,是以自外面看来,山坡上只是一片低矮的灌木,谁也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一株参天古树。金祖林大笑道:“各位见过这样的树么这株树若是长在平地,岂非出类拔萃,必可大大地出出风头但老天爷却定要它藏在这里,叫人看不到它……仿佛生来便是为了白老前辈藏身之用似的。”
众人方自听懂了他方才的话中含意,听了最后一句话,又不禁一怔,情不自禁,一起抬头望去。
只见这巨木参天而起,直到百丈以上方有枝叶,众人虽都是目光锐利之人,但瞧得脖子都酸了,才隐约瞧出那浓密的枝叶中竟巧妙地搭着间鸟巢般的绿一哦色一哦小屋,仿佛上古有巢氏时先民所居一般。
万子良动容道:“白老前辈莫非就在树上”
金祖林道:“不错。白老前辈近年修为功深,已近罗汉之身,他老人家非但已有多年未曾下来过了,而且久已不食人间烟火,只有我那妻子每隔三两日送些黄一哦精一哦、何首、松果、莲子来时,他老人家才肯放下垂索,除此之外,他老人家谁都不见,连我也已有三四年未曾见着他老人家了。”
七弟子听得师父修为功深,自是欢喜,但想到他老人家所受的苦难与寂寞,心中又不觉大是悲痛。
刹时之间,七人俱是热血奔涌,热泪盈眶,齐地翻身拜倒。莫不屈道:“弟子们前来叩见恩师,但望您老人家现身一见。”
他语声虽平和低沉,但一个字一个字传送出去,无论多远的人都可听得清清楚楚,果然是中气充沛、一哦内一哦力惊人。
但树梢之上却寂无回音。
七弟子屏息仰视,满面泪光,也不知过了多久,树岭突然落下一物,看来本自有如一粒微尘,眨眼间便已落下。
石不为伸手接过,他出手看来虽平平无奇,但能在这最后一刹那接着此物,其眼力之锐,出手之快,又岂是常人所能梦想。七弟子齐地凝目望去,只见他接着的竟只是一粒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