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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尽劫难 2002-2003(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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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多舛

特拉维斯神父躺在单人床上,头枕一只用聚酯纤维填充的硬枕头,想要入睡。他身上盖着彭得顿毛毯;这是一条华丽的青绿色约瑟夫酋长牌羊毛毯,是他为朗德罗·艾恩和艾玛琳·艾恩夫妇主持婚礼时收到的礼物。可他睡不着。他索性不再睡,睁开眼睛,凝视着黑暗的房间。黑暗仿佛在室内起起伏伏,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虽然没有资格穿教会领袖的法衣,没有专门的热线电话跟上帝交流,他仍然努力祈祷。他曾体验过的上帝有诸多面孔,必须上下滚动时间的卷轴,找一位合适的上帝祈祷才行。最初是那位慈爱的上帝,热切地保护着他的童年。接下来有一段空白期,他没想起过上帝,只是一味地锻炼身体,报效国家。继而,上帝作为严酷的不可知力量回到他的生活,任由炸弹夺走战友们的生命,却将力量赐予一个瘦小的小伙子,让他救了特拉维斯。后来,一天夜里,他的上帝讲起残缺的仁慈,生存的水域,光的斜面 [1] 。他应邀参加神灵的一次聚会,会上魂灵跟他说话,给他的胳膊绑上彩色缎带。猩红色和蓝色的丝带咝咝作响,黄色丝带四分五裂,瑰丽的光彩充满整个房间。那是他在西德遭受的痛苦。可他的灵魂脱离了身体,注视着白色床单上那熟悉的身体。“啊,你本来应该做个神父的。”他相信自己曾在医院听上帝讲过这句话,但后来,他意识到这可能是母亲在他身边祈祷时说的,当时他还没苏醒,还不用忍受那日复一日、愈加单调的痛苦。

有波兰的上帝吗?喜欢香肠和波兰饺子的上帝。神秘、精明、世俗的上帝,遇事老想不开。还有他父母的上帝;他的父母在他领受神职后不久,就把他俩的上帝留给了他。他猜想,父母亲眼看见他的生活恢复正常,觉得这时就算走了也无牵无挂,因为他俩一个死于中风,一个死于致命的疾病,突然一个接一个离开人世。

你不该继续编造不同的上帝了,像普通人一样想象一位上帝吧,他再次告诫自己。向那虚无的存在祈祷,向那没有形象、抽象而冷漠的力量、那永远如此仁慈的更高力量祈祷吧。向那不可知的力量祈祷。那不可言喻的造物者。特拉维斯神父头脑里想象着所有的树木、飞鸟、山峦、河流、海洋、爱与善,所有随风飘落的苹果花,接着是世上旋转而起又飘落的尘埃、万物诞生前寂静的水面。

特拉维斯神父突然坐起,又重重躺下,双手捧着脑袋。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心想。

第二天早上,最受尊敬的主教大人弗洛里安·索雷诺,主教阁下,索雷诺主教,将会致电特拉维斯神父,把他早已知晓的消息正式通知他。

恶少四人帮还常见面,不过现在他们是货真价实的恶名在外了。他们在泰勒家的车库鬼混,又弄了把电吉他,跟原先的吉他竞相吼叫,制造出的噪声更加刺耳。他们还吸大麻、喝啤酒,一起抽烟、聊天。他们都有女朋友,可只有巴奇的女朋友肯让他为所欲为。他把两人干的事对朋友和盘托出,其他三个家伙也默默记在脑子里。他们还没忘掉玛吉,但现在对她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她竟敢打他们!当时他们挺佩服她。现在每次想起那事,他们就想制伏她,给她点颜色瞧瞧。他们长成大个子了,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纤细。这就是现实啊。可当时她动作敏捷,出人意料。她的胯下一击现在已成为趣谈。当时,巴奇不得不做门诊手术,他父母想把医生的账单寄给彼得和诺拉·拉维奇。可巴奇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再说,现在,玛吉家跟保留地的艾恩家那些人有来往,有乔塞特和斯诺这两个不好惹的印第安姐妹。恶少四人帮心里一清二楚。是的,那几个女孩在另一所学校上学,但她们也能带一伙人过来伏击他们,这一点毫无疑问。她们还有两个哥哥,就是酷奇和那个在建筑公司干活的霍利斯——两个肌肉发达的家伙。虽然丢人,但他们都清楚玛吉不好招惹,除非他们四个里有人长得身材高大,超乎常人。他们几乎不再谈论玛吉,只是偶尔低声说两句,心里纳闷,不知道她有没有把他们干的坏事告诉别人。

“不管怎么说,我们不算太过分。”

“我们确实没来真的。你们清楚,我们从来没越过那条界线。”

“肯定没有。我们没越界,是吧?”

“兄弟,我们摸都没摸到她,她无缘无故地发飙。”

“你们几个别说了!过去很久了,没人记得了,没人在意。”

“不管怎么样,”巴奇说,“她那时就想让人摸,现在还想要。”

其他三个孩子没说话,琢磨着这个思路。他们都点点头,只有布拉德盯着空中,好像根本没听到他们说话。虽然他肯定听到了,他是基督徒,那么说听上去不符合教义。

格挡。出拳。侧踢。手刀。格挡。出拳出拳。下劈。格挡。格挡。可怜的孩子,艾玛琳心想,拉罗斯的鼻子跟朗德罗的一模一样,长在大人的脸上正好,可长在小男孩脸上就显得大了。但他是个帅气的男孩;那眼睫毛也跟朗德罗的一样,长在男孩脸上真可惜,还有那传神的眉毛。他两个姐姐不该给他化妆,可她们还是化了。再长大一岁,他就不肯了。也许,艾玛琳现在就应该阻止两个女儿。

特拉维斯神父站在她身旁,她从椅子上起身。

他不打算谈论那件事,简单宣布一下就够了。下周的弥撒,还有下下周的弥撒。可是……

“我要调走了。”要离开了。是真的。

她目光紧紧盯着他:“什么时候走?”

“我帮新来的神父几个月,然后就走。”

“去哪儿?”

“我也不清楚。”

他不自在地笑了笑,含含糊糊地说他要改行干别的了。

艾玛琳转过脸去,等她转过来,特拉维斯神父不安地发现她可能在哭。很难说,因为她一直在说话,而说话的同时眼泪也在往外涌,可还没等流出来却又不见了。特拉维斯神父知道,艾玛琳很少哭。那个不堪回首的日子,她在他的办公室哭过,那是撕心裂肺的安静的宣泄,无法跟朗德罗的号啕大哭相提并论。她想说话,但语无伦次,这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即使激动的时候,艾玛琳也一向是理智的。艾玛琳摇摇头,甩掉挡在脸上的头发,皱起眉毛,咬着嘴唇,不让快到嘴边的话说出来,接着随意敷衍了几句。特拉维斯神父认真倾听,想听明白,可她的情绪外露让他吃惊不小。她不肯再说。

“我都哭了!接受不了。你一直在这儿,为我们做了那么多。神父们都是像风似的来了又走了,只有你留了下来。这儿的人爱戴你……”

她低头看着手里揉成球的餐巾纸,不知道这一团纸是怎么从皮夹里来到她手里的。她很吃惊,这一连串的话是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说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爱上你了。”特拉维斯神父说。

她重重地跌坐在塑料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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