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后果(2/2)
“艾美的灯饰放在哪里?我想为爸爸买,”乔说。她很想知道她妹妹作品的命运。
“艾美的所有东西早就卖完了。我设法让想买的人看见它们。那些东西为我们挣来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梅回答。和艾美一样,她那天也击退了各种小诱惑。
心满意足的乔冲回去报告这个好消息。听说了梅的话语和态度,艾美又是感动,又是惊奇。
“现在,先生们,我要你们到别的桌子前尽义务,就像你们对我的桌子那样慷慨大方——特别是艺术桌,”她吩咐着”特迪的自己人”,女孩子们对大学朋友都这么称呼。
“-收钱,切斯特,收钱!-这是那张桌子的口号,但是你们要像男子汉那样尽义务。你们花钱买的艺术品会完全划得来,”当这队人马准备占领阵地时,乔忍不住说。
“听令就是服从。但马奇比梅可要漂亮得多,”小帕克说道,他尽最大努力想说点既俏皮又温柔的话,但是立即被劳里制止了。
劳里说:“很好,小家伙,一个小男孩应该这样!”然后父亲似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让他走开了。
“买那些花瓶,”艾美对劳里耳语道。她想最后一次使她的敌人惭愧难当。
使梅大为高兴的是,劳里不仅买了花瓶,而且一边夹一个,在大厅里招摇过市。其他先生同样出手大方,买起了各种各样易损的琐碎物品,然后,提溜着沉沉的蜡花、画扇、金银细丝绣饰的公文包以及其他玲珑又实用的玩意儿,在大厅时无助地闲逛。
卡罗尔婶婶也在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很高兴,在一旁对马奇太太说着些什么。马奇太太满意地微笑着,凝望着艾美,脸上的表情混杂着自豪与焦虑。即便如此,几天以后她才说出她高兴的原因。
大家公认交易会是成功的。当梅向艾美道晚安时,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过分表露感情,而是亲切地吻了她一下,脸上表情似乎在说:“原谅我,忘了它。”这使艾美感到很受用。她回到家,发现那两只花瓶各插着一大束花被陈列在客厅的壁炉架上。”奖给懿行美德的马奇,”劳里手舞足蹈地宣布。
“艾美,你的优点比我知道的更为突出。你讲道义,慷慨大方,气质高尚。你表现得很不错。我真心实意地钦佩你,”那天晚上,她们一起梳着头,乔这样热情地说。
“是的,我们都尊重你,你那样乐意宽恕别人。忙了那么长时间,一心想卖掉自己的漂亮东西,却差点白费劲,肯定非常难做。我想我做不到像你那样友好地原谅别人,”贝思从枕头上抬起头来补充道。
“哎呀,姑娘们,你们不要这样表扬我。我只是愿意别人怎样待我,我就怎么待人。我说想当个女士,你们笑话我,可我的意思是做一个思想和风度上真正的女士。我以我所知道的方式试着去做。我做不了确切的解释。我是想避开那些毁了许多妇女的小毛病,如小气、愚笨、挑剔。我做得远远不够。但是我尽力而为,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妈妈那样的人。”艾美说得热切认真。乔亲切地拥抱了她一下,说:“现在我懂得你的意思了。我再也不笑话你了。你的进步比你想象的快。我会真心老老实实地向你学习,我相信,你已经入道了。亲爱的,接着试吧。总有一天你会得到回报的。到那时没有人会比我更高兴。”一个星期后,艾美真的得到了回报。乔却感到很难高兴起来。她们收到了一封卡罗尔婶婶的信。马奇太太读着信,脸上大放光彩,弄得和她在一起的乔和贝思忙问是什么喜讯。
“下个月卡罗尔婶婶要出国,她想要——”
“我和她一起去!”乔突然插嘴。她狂喜得控制不住,从椅子里蹦起来。
“不,亲爱的,不是你,是艾美。”
“哦,妈妈!她太年轻了。先轮到我。我已经想了那么长时间——那样对我太有好处了,太妙了——我非要去。”“恐怕不可能,乔。婶婶决定的是艾美。她给我们这样一个恩惠,我们不好提要求的。”“总是这样。乐趣都是艾美的,活儿都是我来干。这不公平。哦,这不公平!”乔情绪激动地哭了。
“我恐怕这件事有一半是你自己的错,亲爱的,前些日子婶婶和我谈话时说到,她为你直率的态度、独立的个性感到遗憾。信上她这么写着,好像是引用了你的话——开始我打算请乔,可是,由于-恩惠给她负担-,她-讨厌法语-,我想,我不会冒昧地邀请她。艾美要温顺些,她会成为弗洛的好旅伴,她有一颗慧心领受旅行带给她的每一点馈赠。”“哦!我的舌头,我那可恶的舌头!我怎么不能学着保持沉默呢?”乔痛苦地抱怨道。她记起了让她倒霉的那些话。马奇太太听了她对信中引用的话的解释,难过地说——“我真希望你能去,可是这次没有指望了。还是安然接受现实吧,别让责备、后悔扫了艾美的兴。”“我试着做吧,”乔说。她使劲眨着眼,俯身捡起刚才兴奋时打翻的篮子。”我要模仿她,不仅看上去高兴,而且真的高兴。一分钟也不忌妒她的幸福。但是这不大容易做。我的失望太大了。“可怜的乔伤心地哭了,眼泪打湿了手中插满针的小针插。
“乔,亲爱的。我很自私。可是我不能放开你。我很高兴你暂时还不走,”贝思低声说道。她连篮子带人抱住了乔。那种依恋的拥抱、充满爱意的神情使乔感到宽慰,尽管强烈的后悔使她想打自己的耳光,然后谦卑地去求卡罗尔婶婶给她这个恩惠,看着她如何优雅地接受它。
到艾美进门时,乔已经能加入全家的欢乐中去了。也许不完全是发自内心的,但是她没有对艾美的好运启发牢骚。那位年轻女士自己把这消息当作天大的喜讯。她欢天喜地又不乏稳重地着手准备,当晚便开始整理她的水彩颜料,收拾铅笔,把衣服、钱、护照之类的琐碎东西留给那些不像她那样热衷于艺术珍品的人们。
“这对我不光是旅游,姑娘们,”她忘情地说,一边收拢起她最好的调色板,“它将决定我的职业,因为如果我有才气的话,我会在罗马发现它的,并会以行动来证明。”“假如没有呢?”乔问。她眼睛红红地缝制着新领结,这个领结是给艾美的。
“那我就回家,教人画画谋生,”向往成名者沉着镇定地回答。但是想到这种远景,她做了个苦脸,然后不停地刮擦着她的调色板,好像在放弃希望前全副身心地采取着有力的措施。
“不,你不会的。你讨厌干重活。你会和某个富人结婚,然后回到家来整天尽享荣华富贵。”“你的预言有时会实现的。但是我不相信这个会实现。我肯定是希望它会实现的。因为,假如我自己当不了艺术家,我希望有能力帮助那些可以成为艺术家的人,”艾美笑着说,仿佛扮演乐善好施的女士比穷绘画教师的角色更适合她。
“哼!”乔叹道,”你希望这样,就会这样的。你的愿望总是能得到满足——而我,从来得不到。”“你想去吗?”艾美问,她若有所思地用刀轻轻拍着鼻子。
“很想。”
“那么,一两年左右,我会来请你的。我们一起到古罗马广场去看遗迹,实现我们定了那么多次的计划。”“谢谢!当那个快乐的日子到来时,我会让你想起你的许诺的,假如有那么一天的话,”乔回答。她尽可能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不确定的但却十分动人的提议。
没有多少时间作准备。屋子里一片混乱,直到艾美离开。
乔咬紧牙关坚持得很好,待到那飘动的蓝丝带消失,她退进自己的避难所——阁楼,哭得不能自持。艾美同样勇敢地咬紧牙关坚持着,直到轮船起航。可是就在要撤舷梯的时候,她突然醒悟到,不多久她和那些深爱她的人将会被这个波涛翻滚的大海隔开。于是,她抱住最后一个送客劳里,抽泣着说——”哦,为我照顾她们,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我会的,亲爱的,万一有什么,我会来安慰你的,”劳里低声说,他做梦也没想到他后来会被请去履行他的诺言。
就这样,艾美乘船去探寻东半球。在年轻人眼里,那里是多么神奇、美丽呀!她的父亲和她的朋友站在岸边注视着她,热切地希望好运轻轻地降临在这个快乐的女孩身上。她向他们挥着手,他们目送着她,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海面上耀眼的夏日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