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2)
我怎么也找不到佩格。
已经过了太长时间,我彻底放弃了在火车站台上跟她碰面的念头。一个戴红帽子的行李搬运工帮我寄存了行李,然后我便在中央火车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闲逛了起来,想在不断汇合的人潮中找到我姑姑。你可能会以为当我发现自己在纽约只身一人,没有计划也没有监护人陪同的时候会很慌,但不知怎的我并没有。我相信一切最终都会没事的。(也许这是有优越感的人的特点:某些出身高贵的年轻姑娘就是无法想象 ,也许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人来拯救她们。)
最后我放弃了闲逛,坐在了候车大厅附近一张很显眼的长椅上,等待着我的救赎。
呦,最后我还真被人给找到了。
拯救我的是个矮个子的银发女人,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西服,像圣伯纳犬靠近被困的滑雪者一样朝我走来——全神贯注,庄重严肃,一心只想救命。
实际上,“朴素”并不能强有力地描述这个女人身上的这套西服。那是一个双襟的、四四方方的东西——这种衣服是故意做成这个样子的,好让全世界都误以为女人没有胸、腰和屁股。我看这衣服像是从英国进口的,难看死了。这女人还穿了一双肥肥大大的黑色低跟牛津鞋,戴了一顶老式的绿色强缩绒羊毛帽,就是开孤儿院的女人喜欢戴的那种。我在寄宿学校里见识过这种人:她看上去像是一个拿阿华田当晚饭,然后再用盐水漱漱喉咙好让自己精神抖擞的老处女。
她从头到脚都很平庸,更重要的是,她是故意 让自己这么平庸的。
这个砖头一样的中年妇女向我走来,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她皱着眉头,手里拿着一张镶在华丽银相框里的照片,尺寸大到让人尴尬。她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又看了看我。
“你是薇薇安·莫里斯吗?”她问道。她清脆的口音暴露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件双襟西装不是全纽约唯一一件其貌不扬的英国进口货。
我回答说我是。
“你长个了。”她说。
我很困惑:我认识这个女人吗?我小时候见过她吗?
看到我这么困惑,这个陌生人给我看了下她手里的照片。这下我更迷糊了,因为那东西竟然是我家的全家福,大概是在四年前拍的。这照片是我们在一家很像样的照相馆照的,用我母亲的话说,她觉得我们有必要“正式地留个影,哪怕就这一次”。照片上有我的父母,他们正强忍着被一个商人拍照的侮辱。照片上有我那个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哥哥沃尔特,他把手搭在母亲的肩膀上。照片上还有年轻版的我,瘦瘦高高的,穿着一条对那个年龄的女孩来说幼稚得过头的水手裙。
“我是奥利芙·汤普森,”这女人宣布了自己的名字,她的语气说明她已经习惯了宣布各种东西,“我是你姑姑的秘书。她来不了了,今天剧院出了点紧急状况,着了场小火。她让我来接你。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几个小时前就来了,但因为我只能靠这张照片认你,所以花了点时间确认你的位置。你应该能理解的。”
那时候我很想笑,现在仅仅是回忆起这个场景我也很想笑。一想到这个决绝的中年妇女拿着一张镶了银相框的大照片在中央火车站里走来走去——这相框看上去像是从哪户有钱人家的墙上匆匆忙忙扯下来的一样(事实也的确如此)——盯着每张面孔看,想把眼前的人跟四年前这张照片上的小姑娘对上号,我就很不厚道地想笑。我怎么就没看见她呢?
不过奥利芙·汤普森似乎并不觉得这好笑。
我很快就会发现她这个人就这样。
“你的包,”她说,“拿过来。然后我们打车去莉莉剧院。晚场表演已经开始了。快点吧。别跟我耍滑头。”
我顺从地跟在她身后——像一只鸭宝宝跟在鸭妈妈身后。
我没跟她耍滑头。
我心想,“着了场小火? ”——但我没有勇气发问。
沃尔特·温切尔是美国备受欢迎的八卦专栏作者,洛厄拉·帕森斯是美国第一位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