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1/2)
他们俩在索霍区[1]吃晚饭。菲利普高兴得直哆嗦。他们吃饭的地方,并不是那种相当拥挤的低级餐馆(一些境况窘迫的体面人士爱到这类餐馆用餐,因为在那儿,既可显示自己狂放不羁的本色,又可以确保收费低廉),而是一家外表简陋的小馆子,由一个善良的鲁昂人跟他老婆一同经营。这家馆子是菲利普偶然发现的,他对那种法国风味的橱窗布置很感兴趣:橱窗正中通常放一盘未经煎煮的牛排,两旁各放两盘生菜。馆子里只有一名衣衫褴褛的法国侍者,他想在这儿学一点英语,但他耳朵里听到的却都是法语。到这家餐馆里来的客人是几个生活放荡的女子;有一两个法国家庭也在这儿包饭,店里存有他们自备的餐巾;另外,还有几个模样古怪的男子,进店来简单地匆匆吃上一顿。
[1] 索霍区,伦敦的一个地区,位于牛津街的南面,自1685年以来,主要为外籍移民居住区,以餐馆著称。
菲利普和米尔德丽德在这儿可以单独占据一张餐桌。菲利普打发侍者去附近酒店买了一瓶法国勃艮第葡萄酒,另外点了一客蔬菜浓汤[2]、一客陈列在橱窗里的牛排加土豆[3]和一客樱桃酒煎蛋卷[4]。这儿的饭菜和环境真有几分浪漫的风味。米尔德丽德起初有点不以为然:“我一向不大相信这些外国馆子,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盘子里盛的是什么东西。”可没有多久,她就不知不觉地改变了看法。
[2] 原文是法语。
[3] 原文是法语。
[4] 原文是法语。
“我喜欢这个地方,菲利普。”她说,“在这儿一点儿也不用感到拘束,你说是吧?”
有个高个子的家伙走了进来。他那灰白的头发又长又密,稀疏的胡子乱蓬蓬的。他身上披了件破旧的斗篷,头上戴一顶阔边呢帽。他朝菲利普点了点头,因为菲利普以前在这儿见到过他。
“他看上去倒像个无政府主义者。”米尔德丽德说。
“他呀,是欧洲一个最危险的人物。大陆上的每座监狱,他都待过。他动手干掉的人超过了任何一个未上绞架的杀人魔王。他四处走动,口袋里总装着一颗炸弹。当然啰,这样跟他谈话就有点儿棘手,因为如果你不同意他的看法,他就耀武扬威地掏出炸弹,砰地往桌子上一放。”
米尔德丽德惶恐惊讶地望着那个人,随后又充满猜疑地瞥了菲利普一眼,发现菲利普的眼睛里露出笑意。她微微皱起眉头。
“你在耍弄我。”
菲利普轻轻地发出一声欢呼。他心里快·活极了。可是米尔德丽德并不喜欢受到取笑。
“我看不出撒谎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别发脾气。”
菲利普握住她搁在餐桌上的那只手,轻轻地捏了捏。
“你真可爱,就是要我吻你脚下踩过的尘土,我也可以去做到。”他说。
她那白得发青的皮肤叫菲利普感到心醉神迷,而她那两片薄薄的缺少血色的嘴唇,也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魅力。由于患有贫血,她呼吸有点急促,嘴巴经常微微张着。在菲利普眼中,不知怎么的,这种病态反倒给她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娇媚动人。
“你确实有点喜欢我,是吗?”他问。
“嗯,要是我不喜欢你,大概我就不会上这儿来了。你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上流绅士。”
他们吃完饭,开始喝咖啡。菲利普把省钱的念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竟然抽起三便士一支的雪茄来了。
“你想象不出,就这样坐在你对面,望着你,能带给我多大的快乐。我一直思念着你,渴望能见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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