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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流星(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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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说到底,是阿走自己深爱着跑步,无法自拔。对他来说,任何赞赏都只是过眼烟云。只是他越投入跑步,就越陷入孤立的深渊。这些虽然他自己也很清楚,却还是无法放弃跑步。

阿走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反抗队友的妒忌和扯后腿的行为,以及强制的练习与纪律。就这样,一个人孤单地跑下去吧。可是,他又看不到终点。无路可走的封闭感,让阿走感觉快要窒息。

但是现在不同了。阿走伸手轻碰一下斜挂在胸前的宽政大接力带。这一年来,阿走改变了,也明白了。

跑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原来,透过跑步,还可以跟人交流往来。虽然它本身是必须自己一个人孤单向前的行为,但它真正的意义是隐藏在其中、那一股将你与伙伴连结起来的力量。

在遇见清濑之前,阿走不曾意识到自己拥有什么力量,也不知道长跑竞技的意义是什么,就这样不求甚解地跑着。

跑步是力量,而不是速度;是虽然孤独,却也跟他人有所连结的一种韧性。

这些事,是灰二哥教我的。面对竹青庄的成员,他循循善诱,还以身作则,让这群嗜好、生长环境、跑步速度都各不相同的伙伴,透过跑步这个孤独的行为,在一瞬间心灵相交,感受到相知相惜的喜悦。

灰二哥,你说“信心”这个字眼不足以表达你心里的感受。我也这么想。因为任何说出口的话都有可能变成谎言,而百分之百的信任只会自然涌现在心里。这是我头一次明白,信任自己以外的某个人,是多么崇高的一件事。

跑步跟信任很像,不需要理由和动机;它也跟呼吸一样,是我活下去的必要手段。

跑步已经不能再伤害阿走,也不会再让阿走被排除、孤立在人群之外。阿走付出一切追求跑步,它也没有背叛阿走——不仅响应他的期待,也让他更坚强。跑步永远陪着阿走,像个喊一声就会回头、立即来到身边的挚友。它不再是阿走要去征服、打败的敌人,而是永远陪伴在他身边、支持他的一股力量。

“灰二哥,快看!”

王子的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横滨车站前方的赛况。六道大的藤冈总算追上房总大的泽地。两人并排没多久后,藤冈就超前而去。播报员这时大叫起来:“藤冈超前了!王者六道大在九区终于站上!”

开跑后已近15公里,藤冈却仍保持一公里三分钟的速度,并超越泽地取得领先。他的速度非但没有降低,反而还在逐渐加快脚步。

之后藤冈应该能够维持优势跑完九区,率先抵达鹤见中继站。打从公布区间选手名单那一天起,六道大应该就已经算到这个局面。

六道大一直在预测房总大到底会把主力选手放在去程或回程,因此把藤冈放入区间选手名单的候补位置,静待房总大出招。当他们发现房总大的布局是以去程为胜负关键后,便在回程比赛当日变更选手名单,将藤冈排入九区。这个战术的重点,是在去程时以紧跟着房总大为优先,回程时再一举逆转。

这是只有实力好手如云的六道大,才有办法实行的战略。而扛起逆转大任的人,正是主将藤冈。旁人很难想象他心里到底承受多大的压力,但藤冈果然不负众望,尽力达成自己的使命。他透过跑步,告诉大家王者应有的风范。

“泽地好像跟不上了。”

这时候清濑察觉到,藤冈的企图不只是帮六道大取得胜利。

“藤冈想要缔造区间新纪录。”

“是吗?!”

王子不由得睁大眼看着电视画面。九区的区间纪录是五年前由六道大的选手创下的,时间是1小时09分02秒。屏幕画面的角落,正以马表形式显示藤冈目前的时间,一旁并列着区间时间纪录。如清濑所言,他确实正以足以匹敌区间纪录的速度在跑着。

藤冈脸上表情看起来满不在乎,内心却抱着如此强烈的争斗心,让王子很惊讶。没想到,藤冈不满足于夺得总优胜的宝座,还想让自己的名字留在区间纪录上。好大的野心。这个人就这么坦荡荡地,把自己对跑步的欲望彻底表现出来。

“能够跟藤冈抗衡的选手,只有阿走了。我们得提供情报,好让阿走在后半段冲刺。王子,你密切注意藤冈的时间。”

清濑脱下防寒外套交给王子。

“我去热身一下再回来。”

阿走距离横滨车站还有四公里。道路已经变成双线道,沿途的人墙也多了好几层,甚至还有人被挤到车道上。

“为了避免危险,请后退!请注意别让旗子挡到选手!”

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与警察,拼命阻止人墙向前推挤,喊叫的声音近似悲鸣。对跑步中的阿走而言,路旁的景色总是稍纵即逝,但类似的攻防战已经绵延好几公里,让他不禁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对我来说,箱根驿传是一场严肃认真的比赛,但是对这些观众来说,就像新年的一场祭典。

还真是什么样的观众都有呢,阿走强忍着笑意。有些人打从心底向选手送上声援,也有人大喊选手名字“藏原!”表示支持。明明是素昧平生的人,却事先调查过上场比赛的选手,真心为选手打气。

相对的,在选手们拼命跑步时,有些观众只关心转播的摄影机有没有拍到自己。

有一名男子手上拿着旗子跨到车道上,害阿走差一点迎面撞上。由于选手们跑步的速度比骑自行车还要快,要是真的撞上的话,双方一定都会受伤。阿走轻轻抬起手,拨开妨碍他跑步的小旗子。而为了避免动作显得粗暴,他刻意轻轻拨开,没想到薄纸做成的旗面划开了他的手掌,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细细的伤痕。

阿走舔了舔手上渗出的血滴。他不觉得痛,也没有生气,反而是因此察觉自己的手因为太冷而冻僵了,脑中闪过“对了,我怎么忘了戴手套”的念头。

既然是祭典,所以,大家开心就好了,阿走豁达地想。我不奢求有人理解自己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跑步,在这项运动中投注了多少体力与精神。这种痛苦和兴奋,只有跑者自己明白,但跑者可以和现场所有人分享参与比赛的喜悦。不论跑者或观众,都能够一起感受、一起玩味这一路连绵不绝直到大手町的热情欢呼声。

虽然只有一个人,却又不是一个人。跑者和观众将道路化成一条流动的河川。

到了13公里处,阿走终于看见西京大与喜久井大的选手跑在前方。追上去。超前。一定可以的。阿走不慌不忙地,一点一点拉近距离。

通过137公里的户部警察署前方时,沿途的人潮不但没有中断,反而越来越多。越过14公里处的高岛町十字路口,穿过高架铁桥底下后,道路终于变成四线道。快速道路的巨大高架桥,在头顶上方复杂交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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