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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四、雅各·科柏诺老倌 · 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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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只好迁就两部分人。结果,剧作者和观众都对红衣主教老半天心怀不满。

于是,剧中人继续胡说八道。格兰古瓦指望观众会好好静听他大作中剩下的部分。这个指望也像其他幻想一样,很快就破灭了。观众倒也好好歹歹算是恢复了平静。但是,格兰古瓦未曾注意到的是:红衣主教下令继续演出的时候,看台上的贵宾还没有到齐,弗兰德尔御使们到达以后,继续又来了一些人,都是红衣主教随行人员中的,于是门官不断插在格兰古瓦的大作中间,尖声怪叫,通报他们的姓名和身份,产生了巨大的破坏作用。不妨想象,插在演出中间,就在两个韵脚之间,甚至就在一行诗的中间,有那么一位门官尖声怪叫,呼出这样的夹注:

“雅各·夏莫吕老爷——圣上的教会法庭代诉人(111)!”

“约翰·德·哈莱老爷——候补骑士(112),巴黎城骑巡夜禁总管!”

(111)代诉人就是代国王提起公诉,后来即成为检察官。

(112)候补骑士,是青年贵族取得骑士封号前见习时的头衔,不列入爵位。

“加利约·德·惹诺瓦克老爷——骑士,勃吕萨克的领主,圣上炮兵统领!”

“德娄-腊居老爷——圣上全国暨香巴涅省、勃里省水利森林巡查官!”

“路易·德·格腊维老爷——骑士,枢密官,圣上近侍,法国水师提督,樊尚树林禁卫!”

“德尼斯·勒·迈西耶老爷——巴黎盲人院总管!”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越来越叫人受不了。

在这种古怪的伴奏之下,戏简直无法演下去了。格兰古瓦尤其愤慨的是:他无法欺骗自己,剧本越来越精彩,这部杰作却只欠人倾听。笔调之优美,情节之生动曲折,确实无以复加。正当开场的四个角色不知所措,悲叹不已的时候,维纳斯自己光临了,vera cessu patuit dea(113),身穿华丽短袄,上绣巴黎城的战舰纹章。她亲自来向那位嗣子求婚,既然他注定要娶最绝色女子。只听得朱庇特的霹雳从更衣室里发出轰鸣:他表示支持。女神就要胜利了,用通俗的话来说,也就是,就要嫁给王世子了。不料,来了一位小姑娘,身穿白色锦绣,手执一朵雏菊(一望而知,这就是弗兰德尔公主的化身(114)),她来跟维纳斯争夺。惊人的效果!绝妙的情结!经过好一番争执,维纳斯、玛格丽特和后台躲着的人们一致决定提交圣处女裁决。还有一个美妙角色,就是美索不达米亚国王堂佩德尔。不过,演出打断的次数太多,现在已经说不清他到底起了什么作用。这一切都是从那张梯子爬上来的。

(113)拉丁文,真是以女神的轻盈步履。

(114)公主的名字“玛格丽特”,本是“雏菊”的意思。

可是,一切全毁了!这一切的优美全无人感受、理解。自从红衣主教进来,就仿佛有了一根看不见的魔线,突然把全体观众的视线从大理石桌子牵向那座看台,从大厅南端牵向西侧。这魔力根本无法解除。所有人的眼睛都固定在那里;新来的贵宾,他们的该死的姓名,他们的长相,他们的服装,都持续不断叫人分心。真是伤心呀!除了吉丝盖特和莉娜德,格兰古瓦拉拉她们袖子的时候,有时还掉过头来,除了身旁的那个胖子还有点耐性,那出可怜的寓意剧被遗弃了,谁也不听了,正眼儿也不瞧上一眼。格兰古瓦现在看见的观众只是一个个的侧面。

眼见他那光荣的诗的大厦一块又一块土崩瓦解,那是多么辛酸!再想想,这些民众刚才还险些儿要打倒典吏大人,迫不及待要听到吟诵他的大作!现在听到了,却全然不放在心上!这场演出开始的时候是受到全场一致的欢呼的呀!民心向背的起伏变幻是多么无常!你想想刚才还几乎把那几个什长吊死!格兰古瓦真想不惜一切代价换回那甜蜜的时刻!

终于,门官的怪声呼号的独白停止了。所有的贵宾都已到齐。格兰古瓦长吁了一口气。演员们安安稳稳继续演下去。不料,科柏诺老倌——那个卖袜子的,猛然站起身来,格兰古瓦听见他在众人屏息之中发表了一篇万恶的演说:

“巴黎的市民绅士们,我不知道妈的我们在这儿干嘛来着!我当然看见那边角落里,那个台子上,有几个人好像是要打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所谓的什么圣迹剧;可是并不有趣呀!他们只是斗口,并不动手。我等他们动手等了一刻钟。什么也没等着。只会叫骂伤人的人,那是孬种!应该把伦敦的或者鹿特丹的打拳角斗的请来,那才叫好看呢!那你们就可以看到拳头打得嘭嘭响,广场上都听得见。可这里的那几位真叫人恶心!他们本应该至少跳上一段摩尔人(115)的舞蹈,或者其他什么玩艺儿!原先告诉我的不是这个呀!本来答应的是丑人节,选个丑人王。我们根特也有丑人王,在这方面我们不落后,妈的!可我们是这么办的:聚集起许许多多人来,就跟这儿似的。然后,人人轮流把脑袋钻进一个窟窿眼里,做个怪相给大伙儿看看。谁的怪相最丑,大家一齐鼓掌,就选上了。就这样。特别开心!你们要不要也用我们家乡的那个办法选举丑人王呀?反正不像听这些废话这样没劲。谁要是愿意从窗洞里做怪相,谁参加就是了。你们说呢,市民先生们?反正这儿怪模怪样的男男女女有的是,尽够咱们以弗兰德尔方式大笑一场。我们不都是够丑的吗,尽可以指望会有极为出色的怪相!”

(115)摩尔人,中古和以后居住在北非和西班牙的伊斯兰阿拉伯人。

格兰古瓦恨不得驳斥他几句。可是他又惊愕,又气又恼,说不出话来了。况且,这些市民听见被称为“绅士”心中真是受用,对于颇孚众望的袜商的建议都表热烈赞成,任何抗拒都是没有用的。只有顺大流才行。格兰古瓦双手捂住脸,恨不能像狄芒特的阿加曼侬王那样有一领斗篷把脑袋蒙起来(116)。

(116)见艾斯库洛斯的悲剧三部曲《俄瑞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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