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六、三颗人心各不相同 · 1(2/2)
“可是那很近呀,先生。您怎么一次都不来看我?”
这下子,孚比斯真给问住了。
“因为,因为……勤务……还有,迷人的表妹,我病了。”
“病了!”她吓坏了。
“是的……受了伤。”
“受伤!”
可怜的孩子慌作一团了。
孚比斯漫不经意地说:“啊!别怕,没事!吵架,动了刀子。这跟您不相干吧?”
“跟我不相干!”百合花叫道,抬起泪汪汪的美丽眼睛:“噢!您说这种话,该不是心里要说的吧?是怎么动了刀子的?我要您全都告诉我。”
“呃,好吧。亲爱的美人,我跟马埃·费迪吵了一架,您知道?就是圣日耳曼-昂-雷伊的副将,我们就动起手来,都破了点皮。不过如此。”
卫队长信口开河,心里明知道,荣誉问题反正可以在女人心目中抬高男人的地位。果然,百合花瞪着眼睛瞅着他,激动万分,又是担心,又是喜悦,又是赞赏。不过,她还是不完全放心。
她说:“您完全好了就好,我的孚比斯!我不知道您的那个什么马埃·费迪,可是他一定是个大坏蛋!你们怎么吵起来的?”
孚比斯一向想象力寻常得很,一时没有高招,不由得狼狈周章,不知道怎样才能从他自己捏造的赫赫武功中脱身。
“哈,我怎么知道?……小事情吧,一匹马的问题,一句话的问题吧?……表妹!”他叫了起来,为的是转换话题,“广场上吵吵嚷嚷的是怎么回事?”
他走到窗前。
“啊,上帝呀!表妹,广场上人真多!”
百合花说:“我不知道。好像是有个女巫今天上午要在教堂门前请罪,然后去绞死。”
卫队长深信爱斯美腊达一案已经结束,所以对百合花的话很不在意。不过,他还是提了一两个问题。
“女巫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她说。
“听说她干了些什么吗?”
她这次又耸耸她那雪白的肩膀。
“不知道。”
她母亲说:“啊!耶稣上帝!现在巫师太多了,总在烧,烧死了——我想,连个姓名也不知道。就跟打听天上每块云朵一样没有意义。总算是可以太平了。好上帝的生死赏罚簿掌得牢牢的哩。”说到这里,可尊敬的老太太站立起来,走到窗口,说:“主啊!孚比斯,你说对了,真有一大堆贱民在那儿。甚至——赞美上帝呀!——屋顶上还趴着哩。……孚比斯,你知道,这使我想起了我以往的好日子。国王查理七世入城那时候,也是许许多多的人。我不记得是哪一年了。……我跟你们说这些,你们会觉得古老得很,可不是?可我觉得还是很近很近的事情。噢!那会儿的人比今天多得多!连圣安东尼门上的枪孔里都钻的是人。王上骑马进城,王后坐在他身后;两位圣驾的后面是所有的宫廷命妇,她们坐在所有的贵族老爷的马后鞍上。我记得,大家哈哈大笑,因为瞅见五短身材的阿玛尼昂·德·加朗德的旁边,骑马而过的半截塔似的骑士马特弗隆老爷:他杀死的英国人成堆呀!妙极了!所有的法兰西侍从贵族都在行列里,打着小红旗(34),红彤彤照得你眼睛发花。还有打三角旗(35)的,打战旗(36)的。真是说也说不清。加朗德爵爷打的是三角旗,若望·夏多莫朗是战旗,库锡爵爷也是战旗:他这面战旗比谁的都华丽,仅次于波旁公爵。……唉!想起这些往事,今不如昔,叫人伤心啊!”
(34)标志王徽的小红旗。
(35)挑在长矛尖上的细长尖端的三角旗。
(36)战场上标明本爵封号的旌旗。
那对情侣可并不听可敬的富孀唠叨。孚比斯又回转身来,胳臂肘拄着未婚妻的椅子背。这个位置十分美妙,让他那色迷迷的眼睛一直钻进百合花上衣颈饰的领口。她那乳褡撑开得恰到好处,正好让他看见不少美景异色,同时使他想象见所未见之物,所以,孚比斯观赏着这缎子似闪亮的肌肤,心旌摇曳,不禁心中暗想:“除了这样洁白的美人儿,还能爱谁呢?”
两人一时无话。姑娘不时以欣喜而含情脉脉的目光抬眼望他,两人的头发在春日阳光照耀下糅合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