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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饰与洋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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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这个我不要了。”

小饰的一个朋友把没吃完的汉堡递到我的面前。

“哎,洋子,你真的会吃别人吃剩的东西吗?”

对于朋友的疑问,小饰很高兴似的回答:

“那当然。姐姐总是狼吞虎咽地吃我剩下的东西。”这样说着,小饰转向我。“对吧,总是会吃吧。这个同学不相信我说的话。所以我觉得让你当面吃给她看比较好。姐姐,这个也吃了吧。”

小饰把她没吃完的汉堡推到我面前。她的朋友们用充满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我。我就像猪一样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面前的汉堡。然后大家一齐哇地一声用手敲起桌子。

走出店外,小饰她们三个人一起和我摆摆手说再见,然后消失在车站方向的大楼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一下子感到了强烈的窒息,心里默默念着“我的天啊。”

终于走到铃木家的时候,我的脑袋还是乱得一塌糊涂。我在想小饰为什么要把朋友们集合起来对我做那样的事情?其实小饰只不过跟平时一样罢了,她只是把在家里做过的事情在外面重复了一次而已。这样想着像是能接受,可是我仍然无法正常呼吸,大概是刚才一顿吞咽吃多了,我想。

铃木一边咳嗽着一边倒了杯咖啡给我。

“今天有点儿感冒。”她这么说着,又咳了起来。“哎呀,洋子,你怎么了?今天你的脸色也不好呢。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没有,有点吃多了……”

“吃多了?真的?”

她这么说着,仔细地看着我的眼睛。老人的眼神怎么能如此清澈呢?我一边这样不可思议地想着一边用手按捺住心脏的慌跳。

“这个地方,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这样说完就说不出话了。铃木沉默着抚摩着我的头。

“一定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吧。”

她这么说着,把我带到卧室,让我坐到化妆台前。

“来,笑给我看看。你其实真的是个美人呢。”

她捏着我的两颊向两边拉开。是那种为了强作欢颜作出的动作。

“啊,不要,不要。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像个小丑。不过,上不来气的感觉多少好了些。所以别再拉我的脸了。”

“好了?那就好。”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咳嗽。不是那种吭吭地咳,一定要感觉很不舒服才会这样咳。我不由得担心起来。

“不要紧吧?”

“不要紧。对了,下次我们一起去旅行吧,洋子。因为你现在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家人。”

“出去旅行然后永远不回来可以吗?”

“嗯,就那样作个全球旅行吧。就把你当作是我的外孙女。”

你不会正中了我的邪念或者什么了吧,我想。因为这个主意真的是太棒了。我也一直都在想,如果铃木真的是自己的外婆就好了。

铃木竖起食指指向镜子,我看到镜子里面有一张自己的笑脸。我的样子和小饰很相像。

从铃木家里走出来后,我试着像小饰一样地走路。仰着头,幸福的表情,大步流星。这样一来我才意识到自己以前都是弓着后背走路的。

7

一边回想着在铃木家发生过的事情,我一边呆在厨房垃圾箱旁边学习功课。这时妈妈拿着笔记本电脑回家来了。

笔记本电脑是妈妈的工作用具,她一直很爱护它。以前它被放在厨房的桌子上的时候我曾趁机摸过几次。

“别用脏手碰它!”

说着这话妈妈就用菜盘子来打我。然后我明白,笔记本电脑的地位比我还高。

回到家里的妈妈脸色很疲惫,可看到我的一瞬间,表情又变成“看见什么怪东西”似的。但是小饰在卧室叫她的时候,她的表情又温和起来。小饰通常都比我早些到家,呆在卧室里看电视,而我是不准进入卧室的,所以两个人根本不讲话。如果我未经许可就到卧室里看电视的话,妈妈八成会让我光着身子在街上走路了。

妈妈走进了卧室。我抚着胸脯蹲下来,暗暗庆幸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被打出淤青来。在我这能听得到妈妈和小饰的谈话声,于是我一边做着数学题一边竖着耳朵听下去。

“哎妈妈,你不觉得最近姐姐回家都很晚吗?”我听到小饰的话,放下了铅笔。“好像是交了什么朋友吧。姐姐的杂物里最近藏着很多小说和漫画呢。她从哪儿来的钱买那些东西?”

我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下降。妈妈从卧室走出来,来到我的面前,开始翻弄杂物间的东西,就当我不存在一样,头都不回。在杂物间里,把我的教科书什么的拿出来翻空以后,妈妈在最里面的地方发现了铃木借给我的三本小说。

“这些书是怎么回事儿?”

妈妈低着声音问道。我怯生生地发出声音来。如果不回答的话,绝对会被无条件地殴打。

“我借的……”

妈妈把书拍在地板上。

“你根本没有那样的朋友吧!你只会被人家讨厌!是从书店偷的吧!妈妈每天那么辛苦地工作,你怎么总要跟我过不去!”

妈妈把我摁在椅子上坐下,平静地跟我说:

“你以前就总这样,就只知道让我和小饰难堪,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小饰站在卧室的门口看着我。她用那种混杂着怜悯的表情对妈妈说:

“妈妈,你就原谅姐姐吧。她大概只是一时冲动。”

“小饰真是个好孩子啊。”妈妈冲小饰笑了笑,又重新转向我。“相比之下,这个孩子就只能说是从里到外都坏透了。小饰,你去那边。”

小饰只是动了动嘴巴向我作出“加油哦”的口型,竖着大拇指就走到屋子里,把门关上了。卧室里传来电视的声音。

妈妈站在我的身后,把两只手放在坐在椅子上我的肩上。我一动不动,不然就要挨打。

“妈妈曾经有一次难为过你吗?至于打你几下什么的可全是因为你自己的缘故。”

妈妈从后面一遍遍地抚摩着我的脖子,然后突然掐紧。

“不…不要……!”

我一边挣扎着,一边呻吟。

“听到你发出的这种声音我就烦得要命。我把你养到今天,你就不能多少尊敬一下我吗?”

我感到妈妈又加重了手的力量。我逐渐发不出声音来了。无法呼吸,甚至连求她停下来这样哀求的话都说不出来。

有一瞬间自己好象窒息了,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躺倒在地板上,流着口水。凶神一样的妈妈从高处俯视着我。

“你还是死了算了。再过不了多就我一定杀了你。双胞胎的姐妹之间竟然真的有这么大的差距。无论你说话还是走路全都让人讨厌。”

妈妈没收了三本小说,然后消失在自己的房间里。我的血顺着氧气从脖子一直向上涌去,心脏也砰砰地跳着。我躺在地板上动弹不得,心里已经决定要逃出这个家。再这样下去呆在这个家就危险了。稍有不慎惹出什么事端来把妈妈激怒了,她一定毫不留情地杀掉我,我确信。和铃木还有阿苏三个一起远远地离开这里吧。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想事情的时候,我又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铃木给我的那把宝贵的家门钥匙,正夹在妈妈拿走的书里面。

8

第二天是周六,学校放假。妈妈说她有事情大概六点左右才能回来,然后就出门了。小饰和朋友出去玩,整个白天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瞅准了时间,走进了妈妈的房间。

进妈妈的房间这几乎还是第一次。一般情况下我是绝对不进来的。一旦被妈妈发现了,一定又是一顿毒打吧。最坏的情况是被打死。可是就算情况再危险,我无论如何也要拿回铃木给我的家门钥匙。钥匙是我和铃木之间很重要的联系。书什么的即使丢了,铃木也一定会原谅我。可是钥匙不行。我自己不能允许。

妈妈的房间被很认真地整理过,一尘不染。桌子上放着插花的花瓶,旁边是笔记本电脑。有一张很大的床,妈妈一个人睡在那真让人不可思议。床旁边有cd播放机,架子上摆放着cd盘。我没有听音乐的习惯,不过妈妈和小饰倒是经常讨论着一些我不知道的音乐。

在房间的角落里,铃木的书被随意地放着。我只把钥匙抽出来,紧紧地握在手里。

接下来扫一眼房间就可以出去了。我决定就让书原样不动地放着。如果把书拿走的话,进入房间的事情一定会暴露的。

握住房门把手的时候,突然传来玄关被打开的声音。我马上停下动作不发出任何声音。谁回来了?走出去一定会被发现的。我仔细地听着,打开玄关的那人好象朝这边走过来了。

我环顾四周,想要寻找藏起来的地方。床的位置靠近房间的墙壁,在床和墙壁之间有一处能横躺下一人那么大的空间。我马上决定立刻把身体塞到那个地方。就是那种卧姿不对从床上掉下来时的姿态。不过,又好象特意要把我塞在这里似的,空间不大不小刚刚好。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我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我暗暗恳求它赶紧停止安静下来。开门的人的脚步声在房间里移动着。我在床下躺着,把脸趴在那里,可以透过床底看到房间另一侧放置的穿衣镜。在那上面倒映出小饰的面孔来。进到房间里的原来是小饰。我注视着小饰的身影。虽然不知道她到妈妈的房间做什么,可是我心里还是盼着她早点儿出去。

小饰直接走到书架前,开始注视着架子上摆放的cd盘。她一边哼着歌一边从架子上抽出几张cd来。我明白了,原来她是想到这借cd。她把抽出来的cd随意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又开始注视着架子。然后再次抽出几张随意地放在桌子上。

就在这时,床下能看到的穿衣镜里,映出她的手碰到了花瓶上。我在一瞬间“啊”地一声喊了出来。因为花瓶已经倒在桌子上,里面的水全都洒在妈妈的笔记本电脑上了。不过她好象没听到我的叫声,因为与此同时她自己也“啊”地叫了一声。她立刻将花瓶恢复原位,可是一切都迟了。镜子里映出了小饰煞白的一张脸,低头看着湿得一塌糊涂的电脑。

她慌忙无措地环视着房间,不久脸上又浮现出笑容来。她走了几步,到了一个穿衣镜映不到的地方。可是从床底的空隙里能看得到她被袜子盖住的脚踝。她的脚移动到房间的角落处,在放置的三本书前停了下来。那正是铃木借给我读的书。小饰的手抓住了那几本书。

然后小饰把桌子上的cd放回到架子里,好象是不想要继续借了。她只拿着铃木的书就走出了房间。不久听到她走进自己房间或是穿过客厅的脚步声,然后她好象在自己的房间里停在某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

我很快就明白了小饰为什么要拿着书离开了。妈妈回来以后,看见被水浸着的笔记本电脑,一定会想这究竟是谁干的,小饰和我,是哪一个干的……若是那几本从我这拿走的书不见了,妈妈就一定会认为是我为了取回它们,才进房间弄倒花瓶的。

我想象出妈妈前所未有发怒的样子。如此严重的事件还是第一次发生。我无疑是在用死来要求赎罪。我回想起昨天妈妈的表情,凶神恶煞般俯视着我,像是带着胶皮面具一样的脸。

我小心翼翼地从床与墙壁的缝隙间走出,踮着脚尖离开房间,尽量不让小饰发现。从玄关走出房子后,我向着铃木家走去。对我来说唯一的活路就是让铃木收留我了。可摁响了门铃,从里面走出来的却是一个化着淡妆的小女孩。

小女孩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我,然后说:

“你是谁?”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是铃木的外孙女。

“那个……铃木呢?”

“我也姓铃木啊,不过你说的肯定是我外婆铃木吧。要找外婆的话,她已经死了。今天早上邻居们听到狗不停地叫,找来才发现她倒在门口已经死了。好象是死于感冒。唉,好不容易才休息一天,从大早上就被叫出来,真是烦死了。”

我回想起昨天铃木说有点感冒的事情来。站在玄关的女孩背后似乎有很多人走来走去。

“绘里,是哪位?”

房子里面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小女孩转过头,回答“不知道,我不认识!”。然后又面向我,一边叹气一边说:“就这么说死就死了,真让人为难。养着的狗,怎么办?送到保管所么?”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想到:“神啊,现在让我在这就把这个孩子掐死怎么样?”。然而最后却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铃木的家。

我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是很久前发现了阿苏的那把椅子。有很多孩子正在公园里玩耍。或坐滑梯,或荡秋千,无不大声地笑着。我把身体蜷起来,闭上眼睛。我还是不能相信铃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太过分了!”我心里喊道。

9

公园的时钟指向六点,妈妈马上就要回家的时间到了。我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发呆地核计着,大概有三个钟头了。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脚下有一个水湾儿,一瞬间我还以为是自己的泪水流得太多才积成的。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公园的饮水台漏出来的水流过来形成的。

我站了起来,真想逃到大地的尽头去。可是此时在视野的尽头我却看见了小饰。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过那确实是小饰在公园旁边的小路上走着。她的手里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我想她可能是后来走出屋子出去买东西了。我追上了小饰。

“小饰,等等!”

她停下来,看见跑过来的我,眼睛都瞪圆了。

“喂,小饰,你在妈妈房间里做的事情,请你诚实地向妈妈赔罪!”

“你知道那件事?!”

“是的,所以请你跟妈妈说是你做的!”

“不行!我不想让妈妈生气!”

小饰用力地摇头。

“还是让她生姐姐的气吧!你不是已经习惯了让她生气么?我让她生气太不象话了,我才不要呢。”

我顿时又感到了呼吸困难。如果此时有把刀的话,我想用它刺自己的心脏开个风口,那样就舒服多了。

“……可是,花瓶明明是你弄倒的不是么?”

我像恳求她一样地诉说着。

“唉,真是脑袋不够用的人啊!我说的是,就当是姐姐你做的嘛!等妈妈回来,还是你好好跟她道歉,明白了?”

“我……”

我的手紧紧抓住口袋。

“什么?”

她像埋怨一样地说。我紧紧地握住口袋里的钥匙,好象血都要被捏出来了。

“我……”

我喜欢她,发自内心。可是这已经是十秒前的事情了。想到这里,先前堵在胸口让自己呼吸不顺的东西融化掉流走,呼吸也顺畅了。

“……没有,好吧。没什么。请你听我说。……”我下了决定。“很可惜,你做的事情妈妈已经知道了。这是真的。你把书拿走,想弄成是我做的样子,可是却没能瞒住妈妈。你去便利店买东西出去后,妈妈就回来了。我就站在玄关,听到了房间传来的妈妈的吼声。然后我才逃到公园来着,妈妈好象看出了是你把花瓶弄倒了。”

小饰的脸变得煞白。

“不可能看出来啊!”

“看得出来的,我在玄关听到妈妈的声音了。说什么:cd摆放的顺序不对了,是小饰干的!妈妈是这么喊的。所以她正在等你回去老实跟她赔礼道歉呢。所以求你了,老实说吧。”

小饰很困惑地看着我。

“已经全都暴露了?”

我点点头。

“可是我不要像姐姐那样惹她生气然后挨打!”

我装作一样很困惑的样子,然后又对她说道。

“……那么这样吧。我代替你跟她赔礼道歉。”

“怎么做?”

“我们把衣服换着穿,就今天一晚上。我穿着小饰的衣服,小饰穿我的。到明早为止,我装作小饰的样子,小饰像我一样低着头走路。”

“不会露馅吗?”

“没事的,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小饰要装作我平时那样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行了。那样的话你就安全了。让妈妈发火也好,被她殴打也好,我都替你承受。小饰不用担心什么。”

我们在公园的厕所里换了衣服。小饰把身上带的东西全都拿下来,用手把头发弄得乱蓬蓬的。在穿上我脏兮兮的衣服时,小饰的脸紧绷着。

“这个衣服有一种怪味儿!”

小饰的衣服又漂亮又干爽。从袜子到手表我都换上了,又用手当梳子把头发整了整。能不能顺利进行还不知道,不过我还是扮出一张笑脸,对着厕所的镜子看了看,那真是个活脱脱的小饰。看见那张笑脸的时候,我想起了铃木的事情。片刻间我用手摁了摁嘴角。我的双眼流出了像水一样的东西,好象是眼泪或者类似的什么,我拼命地用水洗脸,不让小饰看到。

“在干什么呢?”

怎么等我都不出来,小饰站在厕所的入口很不高兴地说。

我们从公园走出来,向着楼房走去。由于夕照,楼房被染得红红的,高高地耸立着。站在楼下,我看着十楼的房间窗户。刚才我骗小饰说妈妈已经回来了。她对此并没有表现任何怀疑。

实际上我并没有确认过,不过妈妈应该已经回来了。说六点回来,却没有按时回来这样的事情,对于一向认真的妈妈来说,还从来没有过。

“小饰,你回家以后要像我平时那样表现哦。”

她像是不服气一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知道了。那么,谁先回去?一起回去的事儿从小学二年级以来就没有过。太不自然了。”

我们开始石头剪子布。连续三十次不分胜负。也许因为是双胞胎,所以出拳顺序都是一样也说不定。第三十一次,我赢了,扮作我的小饰要先回去。

我目送她走向楼房的入口。然后靠在楼房前生长着的树干上,眺望着被夕阳染红的街道。刚才还在她手里拎着的便利店袋子已经转移到我的手里。袋子在我的膝盖旁边沙沙作响。

骑着自行车的少年从我的眼前经过,拉着长长的影子又离我远去。挂在空中的云彩像是从里面发光一样地红。小饰!听见有人这样喊着,我回过头,看见是住在一个楼里的阿姨。学习怎么样啊?还在用功?阿姨那样问道。嗯,还行吧。我回答。这之后突然扑通一声,什么东西从楼上掉下来,就听见阿姨啊地一声惊叫。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和我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躺在了地面上。

我回到屋子里,为死去的小饰写遗书。这是妈妈的吩咐。妈妈命令我要在警察到来之前五分钟内写完 。我接受了命令,妈妈就说,“你是好孩子,妈妈最喜欢你了。”这是我无数次在深夜睡梦中才能听到的话。

因为是姐姐“洋子”临死前写的遗书,所以从书面的角度想一想还是很轻松的。只要把我想死这样的 话写出来就可以了。

对于远藤洋子的自杀,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地方。夕阳西下暮色来临,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时候,我和妈妈在房间里接受了警察的询问,并适当地作出回答。妈妈虽然还没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不过应该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发现,然后接受这个残酷的打击。我决定今晚就收拾行李离开家,到遥远的地方去。

警察一直问到很晚,我和妈妈都很疲惫。我是真的很累,妈妈则是因为在演戏,所以警察一走就松懈下来,连连说终于结束了。即使死也不能让妈妈伤心,我觉得我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怜太可悲了。然后我再次地,对已经不在了的小饰深深地道歉。

妈妈进了自己的房间后,我也躲进小饰的房间。她的屋子放满了可爱的玩物,显得一点都不素净。我感觉还是厨房垃圾桶旁边要朴素地多。我确认妈妈已经睡熟之后,就把各种各样的东西塞进书包里。我使劲想把平时用作被子的压瘪的褥垫儿塞进书包,却失败了。没有办法,只好把小饰的衣服拿出来,腾出足够的空间来。

走出家门,我跑向铃木的房子去接阿苏。我还记得因为婆婆死了,没有人接手照顾它,阿苏要被送到保管所的那些话。我担心阿苏还在那个家里呆着。可是到了房子门口,我看见阿苏正好被绳子拴在玄关旁。大概是铃木的儿孙们正在为她举行葬礼,所以要在房子里睡一晚。我觉得阿苏是被赶出来的。也不错啊,不是和我一样么,我想。

阿苏看见了我,尾巴胡乱地摇摆起来,那旋转的劲头像是要掀起一阵龙卷风似的。我解开绳子,把阿苏带走了。我和小狗且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怀着一种“不能参加铃木婆婆与洋子的葬礼,无比抱歉”的心情。我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活下去。身上没有一分钱,说不好会被饿死。可是我已经习惯了饿肚子,而且我也自信有一副铁打的胃口,就算吃小饭馆的剩饭或是切剩的胡萝卜块儿那种东西也不会拉肚子。我紧紧地握住口袋里的钥匙,心里喊着“好,开始吧!”,告诉自己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不禁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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