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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8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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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她说,“我应当认识您的,因为令堂和我一路上只谈论您。”当她说话的时候,她终于让那股压抑不住的生气流露在她的微笑里。“还没有看到我哥哥。”

“去叫他,阿列克谢,”老伯爵夫人说。

弗龙斯基出去走到月合上,叫着:

“奥布隆斯基!到这里来!”

卡列宁夫人并不等她哥哥走过来,一看到他,她就迈着她那轻盈的、坚定的步伐走下车去。她哥哥一走近她,她就用左臂搂住他的脖颈,那动作的坚定和娴雅使弗龙斯基为之惊异,她迅速地把她哥哥拉到面前,热烈地和他接吻。弗龙斯基凝视着,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一直微笑着,他也说不出为什么来。但是记起他母亲等待着他,他又走回车厢去。

“可爱极了,不是吗?”伯爵夫人说到卡列宁夫人。“她丈夫让她和我坐在一个车厢里,我也高兴和她一道。我们一路上净谈天。而你,我听说……vofilezleparfaitaour.tantieux,oncher,tantieux.1”——

1法语:你们情投意合。好极了,我亲爱的,好极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aan,”儿子冷淡地回答。“哦,a-an,我们走吧。”

卡列宁夫人又走进车厢来向伯爵夫人道别。

“哦,伯爵夫人,您见着了令郎,我也见到了我哥哥,”她说。

“我的闲谈通通扯完了;我再也没有什么好对您说的了。”

“啊,不,”伯爵夫人拉着她的手说。“我可以和您走遍天涯,永无倦意。您是那样一个逗人喜欢的女人,和您一道,谈话愉快,沉默也愉快。可是不要为您的儿子焦心;您不能期望永远不分别。”

卡列宁夫人立定了,挺直身子,她的眼睛微笑着。

“安娜·阿尔卡季耶夫娜,”伯爵夫人向她儿子说明,“有一个八岁的孩子,她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她这回把他丢在家里老不放心。”

“是的,伯爵夫人和我一直在谈着,我谈我儿子,她谈她的,”卡列宁夫人说,她的脸上又闪耀着微笑,一丝向他发出的温存的微笑。

“我想您一定感到厌烦了吧,”他说,敏捷地接住了她投来的卖弄风情的球。但是她显然不愿用那种调子继续谈话,她转向老伯爵夫人。

“多谢您。时间过得那么快。再见,伯爵夫人。”

“再见,亲爱的!”伯爵夫人回答。“让我吻一吻您的美丽的脸蛋。我索性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实在爱上您了呢。”

这句话虽是老套,但卡列宁夫人却显然打心眼里相信这话,而且觉得非常高兴。她羞红了脸,微微弯着腰,把她的面颊凑近伯爵夫人的嘴唇,然后又挺直身子,她的嘴唇和眼睛之间飘浮着微笑,她把手伸给弗龙斯基。他紧紧握着她伸给他的纤手,她也用富于精力的紧握,大胆有力地握着他的手,那种紧握好像特别使他快乐似的。她走了出去,她那迅速的步子以那么奇特的轻盈姿态支撑着她的相当丰满的身体。

“迷人得很呢,”老夫人说。

这也正是她儿子所想的。他的眼睛紧盯着她,直到她的优美的身姿看不见了,微笑还逗留在他的脸上。他从窗口看到她怎样走上她哥哥面前,挽住他的胳膊,开始热切地告诉他一些什么事情,一些显然和他弗龙斯基不相干的事情,这可使他苦恼了。

“哦,aan,您好吗?”他转向他母亲重复说。

“一切都如意。alexandre1长得很好,arie2也长得漂亮极了。她顶有趣呢。”——

1法语:亚历山大。

2法语:玛利亚。

于是她开始告诉他她最感兴味的事情——她孙儿的洗礼,她是专为这事到彼得堡去的,以及沙皇对她大儿子的特殊恩宠。

“拉夫连季来了,”弗龙斯基望着窗外说。“要是您高兴,我们现在就走吧。”

跟伯爵夫人来的老管家走进车厢来禀告一切都准备好了,于是伯爵夫人站起身来预备走。

“来;现在没有什么人了,”弗龙斯基说。

使女携着手提包和小狗,管家和搬运夫携着旁的行李。弗龙斯基让母亲挽住他的手臂;但是恰好在他们走出车厢的时候,突然有好几个人惊惶失措地跑过去。站长也戴着他那顶色彩特异的帽子跑过去。

显然有什么意外事故发生了。离开车站的人群又跑了回来。

“什么?……什么?……什么地方?……卧轨死的!……

轧碎了!……”这类的惊呼从走过去的人群中传来。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挽着他妹妹,走了回来,他们也露出惊慌的样子,在车门口站住,避开人群。

太太们走进车厢里,而弗龙斯基和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跟随人群去探听这场灾祸的详情。

一个护路工,不知道是喝醉了酒呢,还是因为严寒的缘故连耳朵都包住了呢,没有听见火车倒退过来的声音,被车轧碎了。

在弗龙斯基和奥布隆斯基转来之前,太太们已经从管家那里打听到了一切事实。

奥布隆斯基和弗龙斯基都看到了那被轧碎了的尸体。奥布隆斯基显然很激动。他皱着眉,好像要哭的样子。

“噢,多怕人呀!噢,安娜,要是你看到了啊!噢,多怕人呀!他不住地说。

弗龙斯基没有说话;他的漂亮的面孔是严肃的,但却十分镇静。

“啊,要是您看到了啊,伯爵夫人,”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他的妻子在那里……看了她真怕人呀!……她扑到尸体上。他们说他一个人养活一大家人。多怕人呵!”

“不能替她想点办法吗?”卡列宁夫人用激动的低声说。

弗龙斯基望了她一眼,就立刻走出车厢。

“我马上就回来,aan,”他在门口回过头来说。

几分钟以后他转来的时候,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已在和伯爵夫人谈那新来的女歌星,同时伯爵夫人在焦急地朝门口望着,等待着她儿子。

“现在我们走吧,”弗龙斯基走进来,说。

他们一道走出去。弗龙斯基和他母亲走在前面。卡列宁夫人和她哥哥走在后面。他们走到车站门口的时候,站长追上了弗龙斯基。

“您给了副站长两百卢布。请问是赏给什么人的?”

“给那寡妇,”弗龙斯基说,耸耸肩。“我以为用不着问哩。”

“你赏的吗?”奥布隆斯基在后面叫,紧握着他妹妹的手,他补充说:“做了好事,做了好事!他不是一个顶好的人吗?

再见,伯爵夫人。”

于是他和他妹妹站定了,寻找她的使女。

当他们出车站的时候,弗龙斯基家的马车已经走了。走出来的人们还在谈论着刚才发生的事。

“死得多可怕呀!”一个走过的绅士说。“据说他被碾成两段了。”

“相反地,我以为这是最简易的死法——一瞬间的事,”另一个评论着。

“他们为什么不采取适当的预防措施呢?”第三个说。

卡列宁夫人坐进马车,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惊讶地看到她的嘴唇在颤抖,她竭力忍住眼泪。

“怎么回事,安娜?”他问,当他们已经走了几百俄丈1的时候——

11俄丈合2.134米。

“这是不祥之兆,”她说。

“胡说!”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你来了,这是最要紧的事。你想像不到我是怎样把我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你认识弗龙斯基很久了吗?”她问。

“是的,你知道,我们都希望他和基蒂结婚哩。”

“啊?”安娜低声说。“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事吧。”她补充说,摇摇头,好像她要摇落肉体上什么多余的、压迫着她的东西似的。“我们来谈谈你的事情吧。我接到你的信,就来了。”

“是的,我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

“那么,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于是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开始讲述起来。

到家的时候,奥布隆斯基扶他妹妹下了马车,叹了口气,握了握她的手,就驱车上衙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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