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木屑(2/2)
爱莎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的楼梯。乔治可能还在家里,所以她不能进去,不然他一定会问她为什么不在学校。她不能去找莫德和莱纳特,他们太善良不会说谎,如果妈妈问他们是否见过爱莎,他们会告诉她真相。生病男孩和他的妈妈白天不在家。布里特-玛丽就别提了。
她没有什么选择余地。爱莎收拾情绪,想着密阿玛斯的骑士从来不畏惧寻宝,即使困难重重。然后她走上楼梯。
阿尔夫在门铃响了七声之后开门。他的公寓闻上去有股木屑的气味。他穿着一条很烂的睡袍,脑袋上仅剩的头发看起来像飓风过后摇摇欲坠的建筑残骸。他手捧一个白色大杯子,上面印着“尤文图斯”,闻上去一股浓烈的咖啡味,像外婆常喝的那种。“阿尔夫煮的咖啡会让你整个早上不得不站着开车。”她以前这么说过,爱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听得懂她说的句子。
“嗯?”他咕哝道。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爱莎举着外婆手写的信封。
“你叫醒我,就为了问个该死的地址?”阿尔夫怒气冲冲地问,然后喝了一大口咖啡。
“你还在睡觉?”
阿尔夫又喝了一大口,冲他的手表点了点头。
“我开的是晚班。现在对我来说是晚上。你见过我半夜去你家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吗?”
爱莎看看杯子,看看阿尔夫。
“如果你在睡觉,那你为什么喝咖啡?”
阿尔夫看看杯子,看看爱莎,一脸茫然。爱莎耸了耸肩。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她指着信封问。
阿尔夫的表情像是用一种轻蔑和夸张的语气,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爱莎的问题。他又喝了一口咖啡。
“我当出租车司机已经三十多年了。”
“所以呢?”爱莎不明白。
“我当然知道这是哪里。这地方在旧水厂旁边。”他喝完了杯中的咖啡。
“什么?”
阿尔夫一脸无奈。“年轻人啊,太缺乏历史知识了,我跟你说,就是橡胶厂搬迁前的地方。还有砖厂。”
爱莎的表情暴露了她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阿尔夫挠了挠他仅剩的头发,消失在房间里。回来时带着一杯盛满的咖啡和一张地图。他将咖啡杯放在玄关的一个架子上,发出“砰”的一声,用圆珠笔在地图上重重画了一个圈。
“哦!原来如此!购物中心那儿。你怎么不早说?”
阿尔夫说了一些爱莎不太明白的话,冲着她的脸关上了房门。
“地图我留下了!”爱莎高兴地冲他的投信口里喊。
他没有回答。
“现在是圣诞假期,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这就是为什么我没去上学。”她又嚷道。
他仍然没有回答。
爱莎走进储藏室时,呜嘶正侧躺在地上,双腿舒舒服服地朝上伸展,像在做普拉提(虽然它对普拉提这项运动有很严重的误解)。怪物站在外面的走廊上,搓着手,看上去很不自在。
爱莎冲他举起信封。“你来吗?”
怪物点点头。兜帽向后滑下几英寸,露出了他的脸,那条大伤疤在荧光灯下时不时地反着光。他甚至没问他们要去哪儿。这让人很难不喜欢他。
爱莎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呜嘶。她知道妈妈会因为逃课和偷溜出去冲她大发雷霆,但当爱莎问妈妈为什么总是那么担心她时,妈妈就会说:“因为我担心你遇上危险。”但爱莎很难想象,有一个怪物和一只呜嘶同行,她还能遇上什么危险。鉴于现在的情况,她觉得肯定没问题。
呜嘶走出储藏室时想要舔怪物。怪物惊恐地跳了起来,猛地收回手,抓起一把扫帚,紧靠着另一间储藏室。呜嘶似乎在故意捉弄他,淘气地来回吐着舌头。
“别闹!”爱莎对它说。
怪物举着扫帚,像举着一支长矛,用扫帚毛戳着呜嘶的鼻孔,想要迫使它后退。
“我说别闹了!”爱莎冲他俩呵斥道。
呜嘶合上嘴,把扫帚咬得粉碎。
“别闹——”爱莎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怪物就用力将扫帚和呜嘶一起扔了出去,这巨大的动物摔过地下室,重重撞在了几米之外的墙上。
在这可怕的过程中,呜嘶一瞬间翻转并蜷起了身体,在即将落地时一跃而起。它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切菜刀那么大的牙齿。怪物挺起宽阔的胸膛面向它,握紧的拳头血脉偾张。
“我、说、别、再、闹、了!”爱莎咆哮着,用她小小的身躯挡在两只愤怒的生物之间——一边是长矛般锋利的爪子,一边是大得可以把她的脑袋从肩上扯下来的拳头。她毫无防御却坚守阵地,无视自己不到八岁的柔弱体格,也没有任何武器。这一举动很奏效。
呜嘶正准备往前冲,但中途停下了,轻轻地在她身旁蹲下。怪物退后了几步,肌肉慢慢放松,呼出一大口气。他们俩都没有正视她的眼睛。
“你们要明白,你们在这儿是来保护我的。”爱莎稍稍放低了音量,努力不哭出来,但不怎么奏效,“我从来没有朋友,而现在你们俩想杀死我仅有的两个朋友,就在我刚刚找到你们之后!”
呜嘶低下头。怪物搓着手,用兜帽遮住脸,冲呜嘶晃了晃头。
“是它先。”怪物犹犹豫豫地说。
呜嘶怒吼回应。
“够了!”她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愤怒,但意识到那听起来只是哭腔。
怪物担心地抬起手掌,在她身侧放下,尽可能靠近但没有实际碰到她。
“对……不起。”他咕哝。呜嘶推推她的肩膀。她用前额抵在它的鼻子上。
“我们现在有一项重要的任务,所以你们不能胡闹。我们要去送信,我觉得外婆想跟别的什么人说抱歉。还有更多的信。这是我们的童话故事:送去外婆的每一份歉意。”
她的脸埋在呜嘶的毛里,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为了妈妈,我们必须这么做。因为我希望最后一份歉意是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