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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剑和棍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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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也曾经这么样提议过,但王动第一个就坚决反对。

“现在我们若辛辛苦苦地埋下去,过不了两天又得辛辛苦苦地挖出来,既然总得要挖出来,现在又何必埋下去”

懒人永远有很充足的理由拒绝做事的。

王动的理由当然最充足。

现在他当然已经又躺在床上。

郭大路正在苦练倒吊着喝酒,他听说喝酒有“囚饮”,甚至还有“一哦尸一哦饮”,所以已决心要把这“吊饮”练成。

这世上若是有人能用眼睛喝酒,就算只有一个人,他也绝不会服输的,好歹也要练得和那人一样时才肯停止。

林太平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用手抱着头,也不知是在发怔还是在想心事

他年纪看来比谁都轻些,但心事却比谁都重。

燕七又不知溜到哪里去了这人的行动好像总是有点神秘兮兮的,常常会一个人溜出去躲起来,谁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夜似已很深,又似乎还很早。

有人说:“时间是万物的主宰,只有时间才是永恒的。”

这句话在这里却好像并不十分正确。

在这里的人虽然不会利用时间,却也绝不做时间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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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路喝完了第三碗酒的时候,林太平突然从石阶上站了起来。

他的表情很兴奋,也很严肃,就好像决胜千里的大将要对他的属下,宣布一项极重要的战术时的表情一样。

只不过无论表情多严肃的人,假如你倒着去看,他那样子也会变得很滑稽的,郭大路刚喝下去的一口酒几乎忍不住喷了出来。

林太平道:“我有话要说。”

郭大路忍住笑道:“我看得出来。”

林太平道:“这城里有个人,不但武功很高,而且还会易容术、缩骨法,曾经作过很多宗令官府头疼的案子。”

郭大路眨眨眼,道:“这件事好像并不只你一个人知道,我好像也听说过。”

林太平道:“不但你知道,酸梅汤也知道。”

郭大路道:“哦”

林太平道:“她不但知道,而且还一定跟这个人有仇。”

郭大路道:“有仇”

林太平道:“不过她也跟我们一样,只知道这人藏在城里,却不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用什么身份作掩护她虽然想找他报仇,却找不着,所以……”

郭大路忽然觉得他不像刚才那么可笑了,一个跟斗翻下来,道:“所以怎么样”

林太平道:“所以她就想法子要别人代她把这人找出来。”

郭大路道:“她当然知道天下最会找人的就是棍子和金一哦毛一哦狮子狗。”

林太平道:“她还知道他们都已到了附近,所以就先想法子去通风报信,让他们知道:这位名贼就藏在城里。”

郭大路道:“然后她自己再到这城里来,一一哦夜间做下十七八件无头案,而且还故意模仿那名贼作案的手法,让棍子和金一哦毛一哦狮子狗认定这些案子都是他作的。”

林太平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郭大路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林太平道:“她这么样一做,棍子和金一哦毛一哦狮子狗才能确定这位名贼的确是在城里,才会认真去找。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自然绝不会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卖力的。”

郭大路道:“但她还有个问题。”

林太平道:“她的问题就是得手的赃物一时既不能脱手,也没法子运出去,因为她知道棍子和狮子狗已经来了。”

郭大路道:“不错,这种又惹眼、又烫手的东西,就算要藏起来都不容易。”

林太平道:“非但不容易,而且还得颇费工夫,所以……”

郭大路苦笑道:“所以,她就要找个人代她藏这些东西,可是她为什么谁都不去找,偏偏找上了我呢”

林太平道:“她当然知道你就住在这里,也知道这个地方连鬼都不想来的,把贼赃物藏在这里,就好像……”

郭大路道:“就好像把酒藏在肚子里一样的安全可靠。”

王动忽然道:“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郭大路道:“哦”

王动道:“最重要的是,她找来做这种事的人,一定要是个做事马马虎虎,看到阿猫阿狗都会去交朋友的糊涂虫。”

王动非但不动,也很少说话。

他说的话往往就是结论。

但这次下结论的人却不是他,是郭大路自己。

郭大路叹了口气,苦笑道:“看到阿猫阿狗都会交朋友倒没关系,一看到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了的人才真的混账加八级。”

林太平皱了皱眉,道:“你说的是谁”

郭大路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说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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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郭大路倒也不是真的糊涂,只不过有很多事他根本懒得认真去想,只要他去想,他比谁都明白。

林太平忽又道:“你还做错了一件事。”

郭大路叹道:“郭先生做错事不稀奇,做对了才是奇闻。”

林太平道:“你刚才不该用那锭金子去付账。”

郭大路道:“我不用那锭金子付账,难道用我自己的手指头去付莫忘了你刚才喝得也并不比我少。”

林太平道:“棍子和金一哦毛一哦狮子狗若知道我们是用金子付的账,一定会奇怪这些穷鬼的金子是从哪里来的,那时我们的麻烦也就来了。”

郭大路道:“我也告诉你几件事好不好”

林太平道:“好。”

郭大路道:“第一,棍子和狮子狗根本就不会知道,因为麦老广绝不是个多嘴的人。”

林太平道:“有了第一,当然还有第二。”

郭大路道:“第二,郭先生身上有几锭金子,也并不是空前绝后的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何况,那锭金子上连一点标记都没有,我早就检查过了,谁敢说那是偷来的,我就先给他几个大嘴巴子。”

林太平道:“还有没有”

郭大路道:“还有,每个人都要吃饭的,我们若要吃饭,就非用那锭金子付账不可。”

只听一人道:“这点才最重要,酸梅汤找的人不但要是个好一哦色一哦的糊涂虫,而且还要是个穷疯了、饿疯了的糊涂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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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结论。

这次下结论的也不是王动,是燕七。

燕七每次出现的时候,也和他失踪的时候一样飘忽。

郭大路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人无论跟谁说话都蛮像人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偏偏喜欢臭我。”

燕七笑了笑,道:“你若不是我的朋友,想求我臭你都困难得很。”

郭大路道:“王动也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不去臭臭他”

王动笑道:“能臭我的话已经被你说光,还用得着别人开口么”

郭大路也笑了,走过去拍了拍燕七的肩头,道:“这次你又溜到哪里去了”

燕七道:“我……我出去逛了逛。”

他好像很不喜欢别人碰到他,每次郭大路碰到他的时候,他都好像觉得很不一哦习一哦惯,这也许因为除了郭大路外也很少有人去碰他。

只要看到他那身衣服,别人已经连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

郭大路道:“你到哪里逛去了”

燕七道:“山下,城里。”

郭大路道:“那地方有什么好逛的”

燕七道:“谁说没有”

郭大路道:“有”

燕七道:“昨天晚上你岂非就看到个提着两个篮子的大美人么”

郭大路道:“今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燕七道:“杀人。”

郭大路悚然道:“杀人谁杀人”

燕七道:“棍子。”

郭大路道:“棍子杀人杀的是谁”

燕七道:“有嫌疑的人。”

郭大路道:“谁是有嫌疑的人有什么嫌疑”

燕七道:“棍子要找的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是十年前到这里来的,所以凡是十年前才搬到这里来的男人都有嫌疑,都可能是凤栖梧。”

郭大路道:“凤栖梧是谁”

燕七道:“凤栖梧就是棍子要找的人。”

林太平忽然道:“你说的凤栖梧,是不是‘鸡犬不留’凤栖梧”

燕七道:“就是他。”

郭大路笑道:“名字如此风雅的人,怎么起了个如此难听的外号”

燕七道:“因为他一下手就非把人家偷得一哦精一哦光不可,有时连一文钱都不替一哦人家留下,有的人被他偷得倾家荡产,只有自己上吊抹脖子,所以他虽然没有杀过人,但被他一哦逼一哦死的人却不少。”

林太平道:“听说这人不但心黑手辣,而且视钱如命,偷来的钱自己也舍不得花。”

郭大路道:“莫非他将偷来的钱全都救济了别人,做了好事”

燕七道:“这人平生什么事都做过,就是没做过好事。”

郭大路道:“那么他的钱到哪里去了”

燕七道:“谁都不知道。”

郭大路沉吟了半晌,道:“城里有这种嫌疑的人一一哦共一哦有多少”

燕七道:“本来就不多,现在就更少。”

郭大路道:“棍子已杀了几个”

燕七道:“五六个、六七个。”

郭大路瞪眼道:“他杀人,你就在旁边看着”

燕七道:“现在我连看都懒得看了。”

郭大路瞪着他,忽然跳起来冲了出去。

王动叹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自从认得他之后,我总是非动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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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路虽然不糊涂,却很冲动。

他本来应该先问问燕七:“棍子杀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棍子杀的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很明白,却还是忍不住要冲动。这虽然并不是种好一哦习一哦惯,但至少也比那些心肠冷酷、麻木不仁的人好得多。

(三)

黑衣人也有种一哦习一哦惯——他永远不愿走在任何人的前面。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谦虚多礼,只不过因为他宁可用眼睛对着人而不愿用背。

这一哦习一哦惯虽然也不太好,却至少已让他多活了几年。

现在他就走在棍子和金狮子身后。

他们对他倒放心得很,因为他们知道他的剑是绝不会从人背后刺过来的。

他虽然用黑巾蒙住了脸,但却比很多人都要面子得多。

长街很静,只有三两家的窗户里,还燃着暗淡的灯火。

走到街左边的第四家,他们就停住了脚。

这屋子也和城里别的人家一样,建造得朴实而简陋,窄而厚的门,小而高的窗子,昏黄的窗纸,昏黄的灯光。

门窗都是紧紧关着的。

金狮子沉声道:“就是这一家”

棍子点了点头。

金狮子突然飞掠而起。他身材虽魁伟,行动却极灵便,轻功也不弱,脚尖在屋檐上轻轻一点,便已掠过屋脊,瞧不见了。

棍子回头瞧了那黑衣人一眼,才厉声道:“这是公家办案,居民闭户莫出,否则格杀勿论。”

话未说完,屋子里的灯已熄灭。

只听“砰”的一声,显然有人撞破了后面的窗子,想夺窗而逃。

只可惜金狮子早已防到了这一着。

又是一阵惊呼。

金狮子低叱道:“往哪里走”

接着就看到一条人影上了屋脊,轻功虽不在金狮子之下,身材却瘦小得多,四下略一逡巡,就向东南方飞掠了过去。

棍子没有动。

黑衣人似乎也没有动。

但是忽然间,他已经上了屋脊,挡住了那人影的去路。

那人影一惊,双拳齐出。

黑衣人似乎没有出手。

但忽然间,出手打人的人已从屋脊上滚了下来,跌到街心。

棍子这才慢慢地走了过去。背负着双手,低头瞧着他。

寒风凄厉,天地肃杀。

他一双眼睛在冷夜中看来像两把锥子。

结了冰的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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