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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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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你知道么?芬兰最早铺的铁路就是赫尔辛基和h?enlna海门林纳之间的。所以这里的人都很为铁路骄傲,和西贝柳斯出生地一样骄傲。看来你是来对地方了呢。”

“是么,我不知道呢,那么爱德华先生你是做什么的呢?”

“我做的是陶器。”爱德华说道。“和车站比起来小得多了。快请进吧,多崎先生。”

“会打搅你们么?”

“完全不会。”爱德华说道,然后伸开了两只手。“这里是谁来都欢迎的。做东西的人话更是我们的伙伴,那就更加欢迎了。”

小屋中并没有人。桌上只得一只咖啡壶,一本翻到一半的芬兰语的书。看来他应该是一边坐在这儿喝着饭后的咖啡一边读着那本书。他让作坐下,自己坐在了作的对面。他在书的那一页夹了书签把书合上,夹在了腋下。

“来点咖啡怎么样?”

“那就不客气了。”作说道。

爱德华走到咖啡机那儿,倒了一杯热腾腾冒热气的咖啡,放在作面前。

“要糖和奶么?”

“不用了,清咖就行了。”作说道。

这个奶油色的马克杯是手工制作的。把手是椭圆形,形状很奇特。但是却很合手,触感很亲近,就像只有家人才懂得的暖人的笑话一样。

“这个杯子是我大女儿做的。”爱德华笑眯眯地说道。“当然实际在窑里烧制的是我了。”

他的眼睛是温和的浅灰色,和头发、胡子的金色很相配。作对他抱有了种自然而然的好感。相比城市的生活,他更适合住在森林湖泊之中。

“多崎先生一定是有事找惠理来的吧。”爱德华问道。

“是的,我是为见惠理而来的。惠理现在在这里么?”

爱德华点了点头。“惠理在这儿。刚刚和女儿们出去饭后散步了,大概正在湖边上走着。那儿有条很好的散步道。我一直都会和狗先回来的。所以她们不多久也会回来的。”

“你日语说的很好呀。”作说道。

“我在日本住了五年,在岐阜和名古屋。我在那儿学习了日本的陶艺,要是不会日语的话什么都做不了。”

“你在那儿认识惠理的么?”

爱德华爽朗的笑了起来。“是啊。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八年前在名古屋举行了婚礼,之后我们就一起回芬兰来了。现在在这儿做陶器。刚回芬兰时暂时在arabia阿拉伯公司(此处指芬兰的一家有名的陶瓷公司)做设计的工作,但无论如何都想自己一个人单干,所以两年前当了自由职业者。此外,一周一次在赫尔辛基的大学教书。”

“一直来这么避暑么?”

“是的,七月初开始到八月中旬会住到这儿来。旁边就有和伙伴公用的工作室。上午一大早就在那儿工作,然后中午回来吃午饭。接着下午就在这儿和家人一起,散散步读读书,有时候大家还会一起去钓鱼。”

“这里很好啊。”

爱德华听了很高兴似的笑了笑。“谢谢。这一带很安静,所以工作也做得好。我们家过的生活很简单,孩子们也很喜欢这儿,能和大自然多亲近。”

房间里漆成白色的那面墙上,从地板到天花板上全都是一个木制的架子,上像是面排列着他烧制的陶器。除此之外房间里并没什么称得上是装潢的东西。只有一个朴质的圆形挂钟在墙壁上、一个小型音响组合与一小堆的cd放在一只结实的旧木头柜子上。

“那个架子上差不多三成的作品,都是惠理作的。”爱德华说道,带着一种自豪的味道在其中。“怎么说呢,她有natural的天赋,那是生来就有的东西。它透露在作品里。赫尔辛基的几家店里放着我们的作品,但有些店里比我的还要来的有更有人气。”

作微微吃了一惊。因为之前从未听说黑对陶艺有所兴趣。

“我不知道她在做陶器这件事啊。”作说道。

“惠理是在20岁以后才开始对陶艺有兴趣的,是在普通的大学毕业后重新考入爱知艺术大学的工艺系的。我们是在那里相遇的。”

“是么?我只知道十多岁时候的她。””是高中时代的同学么?“”是的。“

“tazakitukuru”爱德华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稍稍眯起了眼睛在搜索着记忆。“这么说的话,我听惠理说过你的事。是名古屋那个要好的五人团体里的一位,对吧?”

“是的,我们属于同一个小团体。”

“我们名古屋的婚礼上来了团体里的三位。红、白和青。的确是这样的吧,五彩的人们。”

“一点都没错。”作说道。“很遗憾我没能出席仪式。”

“但现在不是见她来了嘛。”他说道,又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脸颊上的胡子像篝火那热情的火焰一般在脸上摇曳。“多崎先生是来芬兰旅行的么?”

“是的。”作说道。要是说真话的话,解释起来就长了。“因为来了芬兰旅行,就想可能的话见一见久未谋面的惠理,所以特地来了这里。没事先告知一声,真是抱歉。要是没给你添麻烦就好了。”

“没有,没有。完全不麻烦。热烈欢迎。这么大远路来了的嘛。碰巧我一个人在家真是幸运,惠理也一定会高兴的。”

要是会高兴就好了,作想到、

“能让我看看你们的作品么?”作指了指墙壁架子上陈列的陶器,问爱德华道。

“当然。随便用手去碰好了。我做的和惠理做的虽然混在了一起,但不用说也能简单区分出来的吧。”

作走到墙边,把摆在那儿的陶器一个一个地看了过去。大部分都是盘子、部分都是盘子、盆和杯子等能够实际在餐桌上用的食器。除此之外就是几个花盆或是壶。

如爱德华所说,他的作品和惠理的作品之间的差异是一目了然的。光滑质地且是蜡笔色彩的是丈夫的作品。色彩在处处时深时浅,描绘出了如同清风流水般的细致阴影。没有一个陶器上带有花纹图案,色彩的变化本身即成了图案。对陶艺毫不通晓的作,也很容易想象这样的上色应该颇费高难度的技术。他作品的特色在于舍去了多余装饰的设计以及光滑而高级的触感。基本上还是北欧的风格,但那份削瘦干练的简约很明显带有日本陶器的影响。拿在手里让人意外的很轻,非常顺手。细节之处都费劲了心思。总之就是一流的手工师傅才做得出的手工品。在大批量生产的大公司里,大概是无法发挥这份才能的吧。

与之相比,惠理的风格还要来的简朴。从技术的角度来看,远不及丈夫的来得细腻精妙。整体都做得很厚实,边缘的曲线也微妙的歪斜掉了,也没有那份洗练的造型美感。但是她的作品有着让观者的心放松下来的温情余味。虽说有些微不整齐之处,手感上那粗糙的颗粒感却给人一种好比手拿着天然质地的布块时、或坐在廊子下抬头眺望空中白云流淌时的一份沉静安稳的感觉。

和丈夫的特色正相反,她的特色在于图案。无论哪个作品都如同那被风吹过的树叶一般,有些分散开来、有些归整在一块,皆细细的描绘着图案。不同图案的不同散落方式,整体的印象时而寂寥、时而竟也生出华美之感。这份绝妙让人联想起古早和服上的花纹。作为了看出每个图案表达出了什么,近看了一番,但那形象并不具备特定的意义。实在是不可思议的形状。稍微隔些距离远远看去的话只觉得像是森林地上散落的树叶,不知名的动物不为人知的从树叶上头踩过,不发出一丝声响。

色彩对她的作品而言,不同于她丈夫的,仅仅不过是背景的存在。色彩被赋予了的任务在于如何让图案灵动起来,如何烘托彰显它。颜色极为淡漠、寡言着的,但却极能发挥出背景的效果。

作把爱德华和惠理的作品交换着拿在手上比对着看。这对比让人不由想到,这对夫妻在现实生活中也一定很好的互相平衡着一起生活的吧。虽然风格迥异,但都互相接受着对方的独特。

“我做丈夫的也许不应该这么褒扬自己妻子的作品。”爱德华一边看着作说道:“用日语怎么说的,偏袒,对吧?”

作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但是我不是因为是夫妻才这么说的,而是真的喜欢惠理的作品。这世上陶器做得更精妙、更漂亮的人大概多得很吧。但在她的作品里,我看不到局限,能感受到心的广大。要是能说得更准确就好了。”

“你想说的意思我很明白。”作说道。

“这,一定是上天赐予的吧。”他指了指天花板。“gift,而且惠理今后一定会做得更出色。她还有很大的一片天。”

狗儿在外面吠着,听上去很是亲密而特别的叫法。

“好像是惠理和孩子们回来了。”爱德华朝那儿看去说道。接着站起身来朝门的方向走去。

作把手上的惠理的陶器郑重的放回架子上,就站在原地等着她从门口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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