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像滥情小说一样地死去(1/2)
『大概是痴情惹的祸吧?』
香子站在车厢入口,怔怔地望着夜景从车窗外滑过。如果真如绫子所说的那样,绘里的死就和一篇滥情小说一样的话,那便只会令人徒增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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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门铃声惊醒了香子。昨晚回家后便上床睡觉,让香子有了一种之前少有的睡眠充足的感觉。然而脑袋里却还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穿上睡衣,趿上拖鞋,香子向着玄关走去。检查过门上拴着门链之后,香子打开了房门。 “请问是哪位?”
“抱歉。我是刚搬到隔壁来的,可以借您电话用一下吗?”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借电话吗?”
香子用手揉揉眼睛,看了看对方,心中不由得有些吃惊。那张黝黑的脸,香子似曾相识。
“哎?”对方也有些惊异,“你不是昨天那个礼仪小姐吗?”
“哦,是昨天的刑警啊。你是……我把你名字给忘了。”
“我叫芝田。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当然在这儿……”香子撩起头发,“这里是我家。”
“是这样啊?”芝田看着门外点了点头,“门牌上写的的确是‘小田’。”
“刑警先生你搬到我隔壁了?”
“对。这可真是够巧的呢。干刑警这行,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人,有时也会碰上这种事呢。”
芝田感慨良多地说。
“这里时常会有可疑男子出没,有刑警你住我隔壁的话,我也就放心了。请多关照。”
“彼此彼此。”
香子关上房门,满心嗟叹地躺回了床上。敲门声再次响起。香子又一次打开房门。
“电话。”面色黝黑的芝田说道。
“啊,我忘了。”
香子关上门,解开门链,把对方让进了屋里。电话放在厨房的吧台上。趁着芝田打电话的工夫,香子冲了两杯咖啡。
芝田似乎是在给警署打电话,为晚了一个小时的事情解释:“我昨天和今天都请了假搬家。昨天家刚搬了一半接到的电话。……对,家具还胡乱堆着的。……我也还是有那么一两件家具的啦。……最起码一个小时。30分钟搞不定的啦。至少我还得挪出个地方来睡觉嘛。”芝田打完电话时,咖啡已经冲好。
“真够辛苦的啊。”说完,香子把咖啡递到芝田的面前。
“啊,谢谢。就是啊。那些上了年纪的前辈从不理解我们。早上起来,他们要是不去绕上一圈的话,就觉得好像没做什么工作似的——嗯,这咖啡可真香。”
香子端着自己的咖啡,在地毯上坐下来。
“看你这么忙,是因为昨天的那件案子吗?”
“是啊。不过事情也并不是太复杂。这案子应该是能以自杀定案的。”
“真是自杀的吗?”
“目前还不大清楚。不过从当时的状况来看的话,也就只可能是自杀了。”
香子怔怔地望着咖啡杯里的褐色液体。昨天夜里,当自己和高见在休息室里喝咖啡时,绘里究竟遇上了什么事?
“我说,”香子开口说道,“昨天你们不是有许多事都没告诉我的吗?现在也不能说吗?”
“我倒是觉得没必要瞒着你。你想知道些什么?”
“全部。我全都想知道。”
“好吧,就当作是对你这杯咖啡的回谢吧。”
说完,芝田一口喝光了杯里的咖啡。
“你说过,你昨天最后一次见到绘里时,时间还不到9点,对吧?之后你们就在酒店的前台分开了。”
香子点了点头。
“可到了9点多,她又回到了酒店里。据酒店的前台接待说,当时大概是9点过10分的样子。她告诉前台接待,说她是班比宴会公司的人,把东西遗忘在房间里了,想要借一下203号房的钥匙——当时她就是这样拿到房门钥匙的。”
“遗忘了东西”这话根本就是在撒谎。香子心想。当时她们曾仔细检查过,根本就不可能会忘记什么的。
“过了大约20分钟,一名男子跑到前台,问是不是有个名叫牧村的女子来借过203号房的钥匙。而这个男的,正是你们的社长。”
“丸本……”
“就是他。前台告诉他说确实有个女的来拿走了钥匙。结果丸本却说,他去敲203号房房门时,却总不见有人应门。前台给203号房打了个电话,果然没有人接。后来,服务生就带上备用钥匙,和丸本一起去了一趟203号房。”
“等他们进屋一看,就发现绘里已经死了?”
“是这样的。不过当时他们却是弄了半天才打开房门的。”
香子皱起眉头,歪着脑袋说:“怎么回事?”
“回答这问题之前,能麻烦你先给我杯水吗?”
香子站起身来,往杯里倒满水,递给芝田。芝田一饮而尽,之后他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道:“就像你刚才开门时那样,当时他们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才发现房门上拴着门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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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接着说道:“既然门上拴了门链,那就说明屋里有人。丸本从门缝里叫了一声,却不见屋里有任何反应。他往屋里窥视了一下,结果大吃一惊。他看到绘里正面朝下扑倒在桌上。丸本想要设法解开门链,却没能成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服务生找来了管理员,拿来了剪断金属用的大铁钳。丸本用铁钳剪断门链,进屋一看,才发现绘里已经死了。” 香子缓缓点头,把烟灰缸拖到身旁。之后她从包里掏出一盒骆驼牌香烟,朝芝田问了句:“不介意吧?”芝田眨了眨眼,表示不介意。
深吸一口,香子感觉就连自己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之前芝田讲述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虚幻,而此刻,她又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变得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了。
“为了你自己好,”芝田说道,“你还是把烟戒了吧。真不明白,女孩子家还抽什么烟嘛,这根本就是在给自己减寿嘛。”
香子冲着天花板吐了口烟,说道:“你讨厌抽烟?”
“我对禁烟运动倒是没什么兴趣,只不过你这样一个美女,又何必自讨苦吃,当个香烟‘恐龙’呢?”
“香烟‘恐龙’?”
“皮肤粗糙、牙齿发黄、头发上沾着烟味儿,呼出的气也变臭。一吸一吐之间,表情呆滞得足以让自己吓一跳。从鼻孔里呼出烟气来,然后再被呛得皱眉的话,那可就完美无缺了。”
说着,芝田自己皱起了眉头。
“呵呵。”香子淡淡一笑,从下方盯着芝田的眼睛看了一阵。
“你这话事先排练过的吧?好,我就从今天起,开始努力戒烟好了。”香子在烟灰缸里摁灭了香烟,之后再次抬头望着他,“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
“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说到他们进屋发现了绘里。”
“发现了她之后,他们就报了警。先是筑地署的搜查员赶到现场,之后我们这些本厅的人也被叫去了。”
“当时你还在搬家对吧?”
“是啊,那时我连装衣服的硬纸箱都没打开呢。”
芝田握起拳头,敲了一下桌子。
“绘里死时是什么样子?”香子问道。
“就这样趴在桌上,”芝田把双臂放到桌子上,把脸伏在上面, “她的身旁有瓶空了一半的啤酒瓶,杯子滚落在地。估计滚落时杯里还剩着些酒,地板上湿了一片。”
“是杯里的酒有毒吗?”
“估计是吧。”芝田回答道。
香子回想起了自己与绘里分离时的情形。的确,当时绘里一直默不作声。派对开始前,大伙都在聊有关“华屋”的事,即便是在准备室里,她也几乎什么都没说。她是在那时下定决心自杀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促成她这样做的契机又是什么?
香子想起自己还有件事忘了问。
“我还没有问过丸本社长的事呢。他为什么要找绘里?”
“因为他们之间很暧昧。”芝田淡定地说。
“很暧昧?”
“丸本和牧村绘里之间,他们昨晚约好见面的。”
“怎么可能?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香子拔高了嗓门,“绘里和社长?那简直比美女与野兽更糟糕啊。”
“可事实上他们之间就是很暧昧,这话可是丸本自己说的,只不过他曾拜托过我要保密。他们二人本来约好要在临时准备室203号房里见面,结果丸本去了之后却敲不开门,所以他才会去找前台的。”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搅到一块儿的?”
“据说是最近,大概一个月以前吧。照丸本自己说,是他主动勾搭的。”
“简直难以置信……”香子两手托腮说。
“这就是事实,由不得你不信。”芝田看了看表,起身说道,“好了,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再继续耽搁下去的话,今晚我就又没地方睡觉了。”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除了自杀以外,就真没有其他的可能了吗?”
“我已经说过了……”芝田用食指擦了一下人中,“当时门上拴着门链,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那,动机呢?”
“这一点暂时还不清楚……大概是痴情惹的祸吧。”
“痴情?”
这话与绘里平日给人的印象完全对不上号。男女之间,难道就只有这样的关系吗?
“那我就先告辞。感谢你招待的美味咖啡。”芝田向着玄关走去,但他却中途停下脚步,扭头冲着香子说道,“只不过,我也并非对自杀的猜测坚信不疑。”
“嗯?”
“下次再和你详聊吧。”
芝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3
今晚的工作地点是滨松町的酒店。尽管没什么心思,但香子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去上了班。如果临时请假的话,是会被列入黑名单的,而且和大伙儿见个面的话,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些情况。 准备室里的气氛感觉就像是在守灵。20个人挤在同一间屋子里,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每个人都静静地换过衣服,化好妆,等待着出场,甚至就连营业社员米泽也是一句话不说。
今晚的派对,似乎是场某学会的联谊会。宾客们是大学教授、副教授、公司研究室的要人,全都是些中老年男子,一点意思都没有,让人感觉气氛沉闷。即便如此,客人似乎也很乐意与她们这些年轻女性交往,甚至让人感觉他们是在故意套近乎。
熬过了沉闷的两小时,回到准备室里换衣服时,绫子凑到了香子身旁。
“你听说没?据说绘里和社长之间很暧昧呢。”
香子一脸惊愕地看着她说:“你听谁说的?”
“大伙儿都这么说的啦,这事都已经传开了。”
“哎……”
香子感到有些无奈。现在她终于明白,之前刑警说的那句“即便我们不告诉你,你也迟早会知道的”是什么意思了。
“绘里也真够傻的,居然为了那种男人自杀。又不是除了他之外,这世上就再没有其他男人了。”
绫子压低声音接着说道:“就连报纸上也报道说,这案子属于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但也未必就是她与社长之间的关系使得她自杀的吧?”
“你说些什么傻话呢?肯定是因为她和社长闹翻了,才决定自杀的嘛。”
说到这里,主陪江崎洋子走进屋里,绫子连忙闭上了嘴。洋子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滑过,之后她缓缓地坐到了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米泽握起听筒来说了两句,之后便立刻扭头冲着洋子说道:“江崎小姐,电话。”
洋子一脸讶异地接过了电话。香子发现,洋子的表情渐渐变得紧张起来,接连小声地回答了两句“是”之后,洋子放下了听筒。
离开酒店,香子和绫子一起向着车站走去。
“接着刚才的说。”
绫子似乎很热衷于讨论这事。当然香子也不例外。
“绘里是因为三角恋爱的事自杀的。只不过我觉得她挺傻的。”
“三角恋爱?”香子一边走,一边凑近绫子身旁说,“社长和绘里,还有谁?”
绫子突然停下脚步撇了撇嘴。她看了看周围,之后压低嗓门说道:“你不知道?消息可真够闭塞的。”
“那个人是谁?”
“主陪。”
“啊?”
江崎洋子?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绫子再次迈开脚步,“每次研修会结束之后,他们俩就会一起消失。你难道不知道?”
香子默然摇头。她还真不知道这事。
“我只知道研修会后社长会去讨好某个女孩子。”
“那只是他玩的障眼法罢了,你怎么能上这种当?”
“还有这种事啊……”
说起来,这样的说法倒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丸本那种类型的男人完全引不起香子的兴趣,所以她也从没去在意过这些事。
“可我也没想到,绘里居然会卷进这种事里去。”
绫子就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样,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社长和主陪之间的关系很深,所以绘里不过只是一只偷腥的猫罢了。然而绘里却对社长一往情深,最后落了个自杀的下场。”
“绘里……我还是不敢相信。”
“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啊。”
聊着聊着,两个人已经来到了车站,即将分道扬镳。挥手道过别,她们坐上了各自回家的电车。
香子站在车厢入口,怔怔地望着夜景从车窗外滑过。绫子刚才说的话,是否全都属实?或许其中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想来应该也不会只是谣传。如果真如绫子所说的那样,绘里的死就和一篇滥情小说一样的话,那便只会令人徒增悲伤。
4
或许香子和芝田两个人都没有觉察到,但事实上,他们俩却在酒店门口擦肩而过。为了找江崎洋子打听情况,芝田也来到了酒店。之前江崎洋子在准备室里接到的那通电话,其实就是芝田打来的。 走进酒店之后,左手边有间茶水间。二人约好了在那里见面。芝田环视了一圈,见对方还没到,便在身旁的桌边坐了下来。时钟指着八点半的位置。除芝田之外,休息室里就只有寥寥数人。
芝田点了杯柠檬茶,等待着对方的出现。他想起白天与丸本久雄见面时的情况。当时,他和加藤二人一起去了班比宴会公司的事务所。
对方的事务所在赤坂一栋大楼的五楼,总共有20多名员工,其中的几个人坐在电脑面前。事务所里电话铃声不停响起,感觉至少有一半人都在忙于应对。
丸本坐在临窗的座位上,正在低头写着什么。与昨天那副憔悴不堪的样子相比,今天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几分血色。尽管如此,当他看到芝田他们的身影时,却依旧表现出了几分狼狈。
房间的角落里有处用窗帘隔开的地方,二人被带到了那里。丸本冲一名社员指示了一番,让他买来了两杯咖啡。
“我们有几件事想找你确认一下。”
听加藤说过之后,丸本露出一脸僵硬的表情,点了点头。正如之前小田香子所形容的,丸本长着一张很长的脸,身材肥胖。整个面部基本上就没什么起伏,完全就是一张没有品位的公卿脸。虽然还只有37岁,但驼背的身形却让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老。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与牧村小姐交往的?”
“这事我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丸本一脸不安地望着两名刑警,“大概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吧。当时我约了她一起吃饭。”
“在那之前,你们之间都没有过任何交往吗?”加藤问道。
“是的。”
“你交往的对象,就只有牧村小姐一个吗?”
这句话仿佛一刀戳中了对方的心窝,丸本的眼珠开始不停地转动。
“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是想问你,除了牧村小姐之外,你是否还有其他的交往对象?”
听到芝田在一旁插嘴询问,丸本扭头望了他一眼,之后又把目光转回到了加藤的脸上。
“你们问这个干吗?”
“今天早上,我们去找了你们公司的几位礼仪小姐问话。据她们说,你应该是从很久以前起就在和人交往了。而且对方还是你们公司内部的礼仪小姐。不过她们却和我们说过,让我们不要提起那人的名字。”说着,加藤用鄙视的目光瞟了丸本一眼,“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直接找你问一下这事。那个人应该不是牧村小姐吧?”
丸本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头上的油汗。之后他连眨了两三次眼。
“我并不是想隐瞒……”
就这样,丸本说出了江崎洋子的名字。丸本和她已经交往了一年多的时间,据说是因为她的主陪身份,使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密的。虽然丸本至今依旧独身,但二人却并未谈到过婚嫁。
“牧村小姐她知道你和江崎小姐之间的事吗?”
芝田试着问了一下,但丸本却摇了摇头。
“不清楚。我本来一直瞒着她的,但或许她也已经隐隐觉察到了吧。”
“那你打算和牧村小姐如何收场呢?还是说只是随便玩玩儿罢了?”
“不,不是随便玩玩儿,我是真心的。”
“那就是说,你和江崎小姐之间,就只是逢场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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