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体育社团里的花样年华(2/2)
“你们这帮小子,该不会打算白吃一顿咖喱饭就回去吧?”骨干语气凶狠地说着,用下巴朝部下们示意。铅笔和纸被拿到了我们面前。“写下你们的专业和姓名。入学典礼结束之后我们会再去找你们,在那之前给我想清楚。”
我们吓得浑身发抖,写下了姓名以及刚刚才录取了自己的专业。
被放出来之后,我们这些遭受了绑架的人稍稍交流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如此说道:“高中时的一个前辈和我讲过,千万别加入划艇部。听说有个体育协会所有社团都参加的马拉松对抗赛,划艇部表现得可强了。也就是说,平时的训练一定很严格。”
听到这番话,我们都只能长叹不已。
“但是,我们入学后,他们肯定还会来劝的啊。”
“那是一定的吧。咖喱饭我们也吃了。”
我再次陷入沉思。看来加入其他某个社团是摆脱他们最为有效的办法。考上大学虽令人欣喜,可接下来的烦恼却早早地就来了。
但对我来说,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在预料之外。因为我早已决定,进入大学后就找一个社团加入。一入学就寻找合适的社团,这是我从初中开始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所以,在复读时我也坚持每天早晨跑步,每天晚上做八十个俯卧撑。只要坚持做好这两项锻炼,即便加入体育社团也不会那么痛苦,这是我从长年的经验中总结出的智慧。
初中时我加入了剑道部,因为我想体验一下武道的感觉。剑道给人以男子气概的印象,防具穿上也挺帅。可训练着实痛苦,尤其刚加入的时候,简直就是地狱。因为一直被前辈压着抬不起头的二年级学生们,这时终于等来了可供他们随意使唤的奴隶。决定训练内容已经不是基于如何才能得到锻炼这一目的,而是如何才能最有效地折磨人。我们被要求做兔子跳、膝盖伸展状态下的腹肌锻炼等,这些以现在的眼光看只会诱发伤病而毫无锻炼效果的运动,也纯粹只是为了满足高年级学生们的施虐心理而已。在休息的时候,我们还常常被要求“不准喝水”,现在绝对不会有哪个教练说得出这种蠢话,而是应该要求充分补充水分才对。之所以那样,全拜“痛苦即锻炼”这种疯狂思想所赐。对于我的这段话,想必有很多人感触颇深吧。
不过,训练的痛苦迟早会习惯。等升上了二年级,便也不会遭受折磨了。但唯有一件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习惯的,那就是往身上套那臭汗淋漓的剑道服和防具。尤其在酷热的夏天,戴上面罩时那逼人的臭味几乎要让鼻子扭曲。而对于隔天再次穿上汗湿的剑道服,我也有着难以忍受的记忆。那是在梅雨季节里格外湿冷的一天,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料想剑道服必定因为前一天的汗水未干而冰凉,可套上之后却意外地没有那种感觉,甚至还有些温暖舒适的触感。我十分不解,脱下衣服翻开来看,不禁咋舌——后背那一块已生了一层厚厚的霉斑。
成为高中生后,我决定加入稍微干净卫生一些的社团,因此给人以浑身泥土印象的足球、橄榄球这种体育运动全不考虑。我选择的是田径部。这一选择与父亲的一句话其实有着很大的关系——“想搞体育,游泳和田径是首选。因为用不着什么道具,也就不用花钱。”
由于小学时被送到游泳训练学校(可不是游泳健身培训中心那种时髦的地方)而吃尽苦头,因此我决定选择田径。
可说实话,田径训练一点意思都没有。从热身开始,然后进行冲刺、加速、旋转木马等各种名目的练习,可总结下来,发现除了“一个劲地跑”之外,什么内容都没有。田径部本就该这样,这话其实也在理,但我实在是厌倦了。而且因为成员本就不多,经常会出现短跑项目或田赛项目的选手被强制要求参加长跑项目的情况。我就曾因部长脚部受伤而被迫参加了马拉松接力赛,跑得我口吐白沫,意识都模糊了。我是咒骂着跑完的。当初“稍微干净卫生一些”的印象也立刻荡然无存。因为要光脚穿跑鞋,我染上了脚癣,还因为总是穿同一条运动内裤不换而得了股癣。当我终于明白活动室里放有股癣药的原因时,一切已经太晚。
我早已暗下决心,上了大学,一定要加入一个清新脱俗的社团。没有浑身的臭汗,股癣也与我无缘——我梦想着这样一个学生社团,而它绝不是划艇部。
入学后好几天,我还是没有决定要去哪里。四处都可以看到体育社团的拉人大战。
“加入网球部吧,受女孩子欢迎。”
“欢迎加入一年之内绝对能找到女朋友的滑雪部。”
“我们是有很多同女子大学联谊活动的登山部。”
之所以将“女生”作为诱饵,是因为当时的f大几乎没有女生,而那些人心里也清楚,新生们最为烦恼的便是上学期间能不能找到女朋友。事实上,有很多急性子的家伙都被这些谎言蒙骗而选择了加入。
某天,我正走在去商店的路上,发现楼房边的空地上有一群人,举止怪异。他们在墙边摆了一张榻榻米,又在上面贴上将数个同心圆以各种颜色区分开来的靶子,用弓箭玩起了射箭游戏。当中有两三个身着运动服的学生正招呼着从一旁经过的新生。
“要不要来玩射箭游戏啊?免费哦。”
我被“免费”这字眼所吸引,凑了上去。曾被称为游戏厅之王的我,尤其擅长使用冲锋枪或霰弹枪的射击游戏。
一个看上去应该是射箭部成员的男生将弓和箭递给了我。标靶的距离不到十米,靶子正中间挂着一只气球,他们说只要射中气球就送糖果。糖果什么的我倒是不想要,但浑身流淌着的游戏厅之王的血液却在沸腾。我大致学习了一下射箭方法,试着射了一箭。虽然偏得很离谱,但至少掌握了窍门。我用剩下的箭射破了两只气球。和我同时射箭的还有好几个新生,但谁都没有命中。
“很厉害啊。”射箭部的成员说道,“你喜欢这样的游戏吗?”
“还行吧。我对于射击游戏比较在行。”我挺了挺胸。
“如果是这样,不如加入我们社团吧!每天都能玩射击,而且还不要钱。”
嗯……我沉思起来。射箭,看上去多少有一些清新脱俗的感觉。去年的蒙特利尔奥运会上,同志社大学的选手道永还拿了银牌,作为竞技活动来说,给人的印象也不错。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这样似乎终于能和体育社团所特有的“吃苦耐劳”这种落伍思想一刀两断了。“我考虑考虑。”说完我便离开了,不过其实我在心里已经十分倾向于这里。而且再不早点决定的话,万一划艇部的人再来绑架就不好办了。
几天后,我去申请加入社团。射箭部的活动室并不在那栋脏兮兮的体育协会楼当中,而是独立设置在号称当时关西第一的射击场旁边。前辈们非常亲切随和。我十分满意,觉得这下子终于可以好好享受个中乐趣了。
然而,不知天高地厚的日子也就到此为止。开始训练的第一天,我们这些新成员首先被教导的就是如何向前辈行礼。见面时说“七哇”(这应该是日语“你好”的简略发音)、行礼时说“阿西塔”(估计是日语“谢谢”的简略发音吧)是最基本的。训练时大声喧哗也绝对禁止。而且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严格地论资排辈。我只得继续过着那不知究竟是去练习还是去给前辈打杂的每一天。
这不可能,我想。这明明应该是科学性十足的射箭运动,不可能存在如此落后于时代的错误观念。我真想告诉自己,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但这就是现实。当我去给参加联赛的前辈们当啦啦队时,我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听到着装要求后,我的眼珠子都掉了。竟然要求我们穿制服去。所谓制服,就是学生服。高中时是自由着装,那玩意儿早没有了,就算有也该小得不能穿了吧。我将这一情况向前辈说明,却只换来一句“自己想办法”。说出来真是丢人,我都已经是大学生了,居然还落得个回过头去买学生服这样莫名其妙的下场。
那么,最关键的那每天免费玩射击游戏的承诺又如何呢?实际上,我们真正面对靶子射箭,已经是加入社团两个多月之后的事了。那么之前都做些什么呢?其实只是每天拉弓摆姿势而已,另外就是时不时地喊两句“七哇”或者“阿西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