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肖像画 03(1/2)
水穗和佳织两个人在凝重的气氛中吃完了早餐,她们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喝着汤,吃着沙拉和煎蛋,把法式吐司送进嘴里,喝完了咖啡。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把早餐送上桌的铃枝也没有说话,只有餐具的声音在饭厅内听起来格外刺耳。
中途铃枝拿着托盘,把早餐送去静香的房间,但去了很久,显然不只是送早餐而已。水穗不难想像她在向静香报告什么。
“大家都离开了。”
吃完早餐,水穗正准备起身时,佳织突然开口说道。水穗低头看着她的脸,但她看着前方继续说道。
“两个月前,大家都在。我妈、我爸……还有外婆也都在一起吃饭,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水穗想要说些什么,却想不到合适的话。为什么会这样?每个人应该都知道。
水穗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佳织也没有再说什么。
上楼后,她正准备回去自己房间,听到了卡答的开门声,静香从门内探出头。她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
“你现在有时间吗?”静香问。
水穗稍微移开了视线,然后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那可不可以来我房间一下?”
“好。”水穗回答后,走去静香的房间,但突然感受到胸口一紧。
“听说你打算回去?”
水穗关上门,静香用平静的口吻说。她的语气中没有责备,也没有挽留之意。
“我觉得在这里住太久了。”
水穗说。她的确这么想。静香连续点了好几次头,似乎完全能够理解。然后把热水瓶中的水倒进茶壶,在两个茶杯里均等地倒了茶。
“我听铃枝嫂说了。”
静香说,但没有说铃枝对她说了什么。
“我之前就知道你在想很多事,只是你想得比我以为的更深入。我相信你一定很痛苦。”
“是啊,外婆,”她说话时努力克制,以免感情写在脸上。“的确有点痛苦,所以一开始我努力避免去想不愉快的事,但最后还是无法做到。”
静香双手拿着茶杯,噘着嘴喝着茶。她的眼神依然温柔,却带着一丝落寞,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带着和她的眼睛相同的表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静香说:“虽然就让你这样回去也无妨,但又不希望你对很多事情产生误解,你也希望自己心情可以舒畅吧?”
“这不是舒不舒畅的问题,”水穗觉得脸颊微微泛红,“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知道用这种方式落幕并不妥当。因为很不自然,也会留下很多后遗症,但这也许只是我太偏激了,觉得自己好像不被竹宫家当成自己人……我也说不清楚。”
水穗说到一半时,用手摸着头发,摇着头。她似乎有点混乱。
“没关系,你不需要感到痛苦。”
静香于心不忍地说,然后露出微笑。
“我们来谈一谈,你说说你的想法,我也把我知道的事告诉你。”
水穗正视着外祖母的脸。静香慢慢地闭上眼睛,又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和青江聊过?”她问水穗。
“对,”水穗收起下巴,“他先发现了真相,他打算把真相埋在心里……应该打算在掌握证据后,从此不再提,没想到事情竟然变成那样。”
静香又喝了一口茶,并没有说什么。
“我和青江最后谈话的那天晚上,他对我说,松崎表舅并没有杀姨丈。他以为自己杀了姨丈,但其实姨丈只是假装死了。”
静香的脸上并没有惊讶,水穗觉得她只是在听早就知道的事。
“但是,他还对我说,到那个阶段,只是舞台剧的第一幕而已,真相在第二幕、第三幕,可能有意外的演员扮演了意外的角色──。我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回想他这句话,想了解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最后终于总结出一个想法。”
水穗深深地呼吸,看着静香。外祖母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水穗以前曾经和外祖母分享自己对音乐、绘画的意见,静香此刻的表情和当时没有任何不同。
水穗看着静香的脸,鼓起勇气说了下去。
“松崎表舅以为自己杀了姨丈,但姨丈只是假装被杀──这个魔术还有另一个机关,那就是假装被杀的并不是宗彦姨丈。只要戴上睡袍的帽子,戴上眼镜,再装上假胡子,在黑暗中根本难以分辨。我这么想是有根据的。在松崎表舅说杀了姨丈的时间之后,我看到姨丈的房间亮了灯。那时候姨丈还活着──所以,松崎表舅杀的是姨丈以外的人。但是,这个玄机有一个问题,再怎么乔装,体格无法骗人,所以,能够冒充姨丈的人就很有限。”
水穗观察着静香的反应,继续说了下去。
“也就是说……只有永岛先生可以冒充。”
这时,静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难道她也在紧张吗?水穗认为这是静香在表达肯定的意思。
“永岛先生冒充是姨丈,然后假装被松崎表舅杀死,之后才真的杀死了姨丈。因为这样就可以完全嫁祸给松崎表舅,所以,同时杀了三田小姐应该是不在计划之内的行动。总之,这样的假设可以合理解释很多事。其中之一,就是成为证明松崎表舅是凶手的关键证据拼图的事。永岛先生潜入地下室,把掉落的拼图片放回盒子里,放回去时故意弄破盒盖,让警方发现了拼图片,最后导致松崎表舅的行为曝了光。但是,仔细想一想,就觉得这件事很不合理。有必要把拼图片放回盒子里吗?即使‘拿破仑的肖像’少了一片拼图,警方也不会在意。所以,永岛先生只要把捡到的拼图片烧掉或是丢掉就好,再加上把盒盖弄破这件事,都像是故意引起警方的注意。而且,不光是拼图的事,铃枝嫂说,姨丈手上抓着凶手的头发,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这些都是为了让人觉得松崎表舅是凶手所设下的圈套。”
水穗还有其他必须说清楚的事。
“还有其他设计松崎表舅的圈套。松崎表舅丢掉的手套上沾了血……但是,铃枝嫂毁了这个圈套。她丢掉了姨丈手上握着的头发,也把手套丢到后门外,只不过,这些事并不是铃枝嫂一个人做的,还有另一个人──外婆,你也有份,对吗?”
静香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半空中的某一点,但终于垂下双眼,微微偏着头。
“对,是啊。”
水穗用力吸了一口气。
“但这并不是因为隐约知道凶手是自家人的关系吧?当时,你就已经知道,真凶是永岛先生,想要嫁祸给松崎表舅。”
这时,水穗第一次正视静香,她看着外祖母的眼睛继续说:
“是因为纽扣。那颗纽扣也是永岛先生设下的圈套。铃枝嫂说,那颗纽扣掉在尸体旁,但其实我知道,那颗纽扣原本放在楼梯旁的矮柜上。只不过很奇怪,把姨丈睡衣上的纽扣放在那里,根本无法陷害松崎表舅。到底是怎么回事?答案只有一个,永岛先生把纽扣丢在其他地方──不是矮柜上,而是会让人怀疑松崎表舅的地方。但是,被外婆你捡了起来,放在矮柜上,对不对?”
水穗一口气说完后,等待静香的回答。她对自己的这番推理很有自信,因为她重复确认了多次。
静香好像在叹气般回答:“是啊。”虽然听起来很痛苦,但她的表情中并没有痛苦。
“那天晚上,我打开门,想要去上厕所,看到永岛走上楼梯。我心想,这么晚了,他去哪里,所以就看着他,发现他走去和自己房间相反的方向,是松崎的房间那里。于是,我走到走廊的角落张望,发现永岛蹲在松崎房间前,不知道做了什么。我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所以就走回自己房间。过了很久,才又走出房间。上完厕所后,我去永岛刚才蹲着的地方察看,结果──”
“发现了那颗纽扣吗?”
“就是这样。”静香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水穗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如果刑警在松崎的房间门口发现那颗纽扣──应该会发现──就绝对会怀疑他。
“但是,那个时候我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那颗纽扣是不是永岛放在那里的。”
静香有点悲伤地说。如果那时候就知道命案的事,恐怕会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她应该是这个意思。
“所以就把纽扣放在矮柜上吗?”水穗确认道。
“是,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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