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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心情被破坏,我睁开眼。不出所料,看看圆桌那边,刚才进来的年轻人正张着嘴胡聊大笑,浑身弥漫着傲慢—只要我们开心,哪管别人怎样。
店员当然没去提醒他们,大概已经习以为常了。钢琴师也面无表情地继续弹着。那对男女在忘我地说着悄悄话。
我想无视他们,但不可能。乐曲的微妙部分被粗俗的声音盖住。我的不快渐渐升级,头开始隐隐作痛,觉得厚重的黑块从胸口往上爬。
那伙人中的一个发出一声怪叫,像是人类之外的什么低等动物的叫声。
我走到他们桌前,抓住声音最大的那个年轻男人的肩膀:“安静点,听不见钢琴声了。”
那四人一时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大概他们不知道不守规矩时还会有遭指责这回事。随即他们毫不掩饰地面露厌恶,两个女的一脸扫兴地瘪瘪红嘴唇,两个男的皱着眉头瞪我。
“怎么?”一个男的站起来,抓住我的衬衫领子,“有牢骚?”他看上去像个长了毛的不良高中生,一脸凶相,满是发胶的头发透着轻佻。
“我说,太吵了,安静点。这儿不是幼儿园。”
他的脸扭曲了,刹那间我的脸上一震。一个踉跄,我的后背磕在吧台角上,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要打架出去打!”吧台后的调酒师说。
“打完了!”那家伙说着吐了一口唾沫,正吐在我的脚上。他嘿嘿一笑:“你这样的窝囊废在家睡觉就得了。”
大概觉得这话很过瘾,其他三人都笑了。
头疼在加剧,耳鸣,全身冒冷汗。像吹气球似的,憎恶在我心中蔓延。看着脚上的唾沫,我觉得自己找到了杀死他的理由。这样的人没有活着的价值。
见我站直身体,他也摆好架势:“怎么,想比画—”没等他说完,我便朝他胯下奋力踢去。他呻吟一声,身子弓得像只虾。接着我毫不犹豫地操起旁边的空啤酒瓶,使尽全身力气朝他的后脑勺砸去。啤酒瓶没有像动作片里那样粉碎,而是发出咣的一声闷响。我又砸了一下,他立刻倒下。
另一个男的从椅子里站起来,但我一瞪眼,他就退了下去。这种家伙一旦觉得形势不利就胆小如鼠。两个女的只有战战兢兢的份儿。
我放下啤酒瓶,走近他们的桌子,拿起白兰地,瓶里还剩不少,我把它浇在昏过去的男人头上。他的浅色西服眼看着染上了颜色,浓郁的酒香飘起。瓶子倒空了,我又从吧台上拿过一瓶,接着往那家伙身上倒。他终于皱着眉头睁开眼。
“好像醒过来了嘛。”我拿过旁边不知道是谁的打火机,把气体量调到最大,问调酒师,“白兰地能点着吧?”
“啊?”他像是一时没听明白,生硬地点点头。
似乎从对话中明白了什么,被白兰地浇透的男人惨叫:“哇,住手!”
“火葬。”我把打火机伸向他,就要点火。女人们尖叫起来。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回头一看,那个瘦削的中年钢琴师在摇头:“别这样。”
“放开!”
“别做傻事。”他声音嘶哑。
趁此空当,那家伙夺门而逃。我甩开钢琴师的手,拿着打火机追了出去。旁边的楼梯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酒吧在地下一层。我爬上楼梯,看见他朝马路飞奔,刚才的脑震荡让他踉踉跄跄的,这一带人又少,完全追得上。休想逃!
果然,我马上就追近了他。那家伙也发现了我,急忙钻进旁边的小巷。我紧追不舍。巷子很窄,弥漫着污水和生活垃圾的臭味,还有隐隐约约的白兰地香味—他身上发出的。我一直追,到了个堆着纸箱和木箱、稍宽敞的地方。那家伙正扒拉箱子,因为巷子被堵上了。我暗笑。
“你想干吗?!”见无路可逃,他朝我狂叫。我点燃打火机,确认火苗足够大,慢慢靠近他。我不知道浇上白兰地的衣服能烧成什么样子,一想到这家伙被蓝色火焰包围的样子,不禁身子一颤。与此同时,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被点着的老鼠。往铁笼子里的老鼠身上泼灯油,点火烧它,皮肉发出难以形容的臭味—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住手,停下!”他大叫,“我错了,向你道歉。你饶了我吧!”
“火葬。烧了你。”我离他更近了。
这时,身边传来老鼠的吱吱声,我不觉转过头去看。刹那间,他抓起身旁的纸箱掷向我,趁我躲闪的工夫,他顺着来路逃走了。
我紧追上去,边跑边闪过这样的念头:我到底在干吗?我正在巷子里跑,这是真正的自己吗?究竟是谁?又是在哪里?
刚跑出巷子,头上一阵剧痛。我忍不住呻吟一声,捂住脑袋,抬眼望去,那家伙拿着木板站着,我像是挨了一板。我倒下,却抓住了他的脚踝。他站立不稳,往后倒去。
“哇,放开我!”他拼命挣扎,我就是不放他的脚。我抓着他的身体,点着打火机。
“住手,住手,住手!”他挥舞着木板。我的额头破了,血流到鼻子旁边,却很奇怪地感觉不到疼痛。我没有松手。
火苗眼看就要点燃衣服了,他惨叫起来。几乎就在同时,有人抓住了我拿打火机的手。头顶传来怒喝:“你们在干吗?”
我抬起头,旁边是个不认识的男人。对面闪着警车的红灯。
“这家伙疯了!”差点被烧的家伙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