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2)
她生气地瞪着我,“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样吧,我这样问好了,你最后见的人是谁?”
“这个吗……”她歪着头思考着,“千春吧……”
“千春是谁?”
“我爸爸后妻的孩子。”
“哦,同父异母的妹妹吧。叫千春?怎么写?”
“数字的千加上春夏的春,”她哼了一声,“俗气的名字。”
“我倒不觉得。你们什么时候见到的,在家里,是吧?”
“吃完晚饭后,八点左右吧。我在浴室,千春进来了……我们也没怎么说话。”
“在那之后呢?”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和往常一样,一直一个人看到深夜。”
“真的没见过什么人吗?这非常重要,好好想想。”
树理厌烦地摇了摇头。
“吃完饭,就回各自的房间了,晚上大家都几乎不见面。千春经常在外面住,父母应该不知道吧,因为只要在大家吃早饭前回家就行。”
那么大的房子里就住四个人,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那么,晚饭应该是和妈妈,还有千春三个人一起吃的?”
那个时候葛城胜俊应该在和小塚吃饭,一边吃着高级料理,一边命令将佐久间骏介这样无能的男人从项目中除名吧。
“晚饭时就我一个人。”
“你一个人?为什么?”
“她们两个人好像都出门了,这是常有的事。对我来说,倒是很轻松呢。”
“那你自己做的饭?”
“怎么可能?崎太太给做的饭。啊,对了,吃晚饭的时候,崎太太坐在我旁边。”
“崎太太?她是谁?”
“帮佣。特意从大崎带来的呢。”
原来是葛城家的佣人。
“那她的工作时间呢?”
“具体的我不知道,一般她都是下午来。负责打扫、洗衣服、买东西和做晚饭。回去的时间,每天都不一样,一般是在晚饭前回去。但昨天我吃饭的时候,她还在厨房里收拾。”
“你吃完之后,她就回去了吧。”
“应该是这样。”
“吃饭的时候,说了什么?”
“还是说了些什么的。两个人在一起,也不能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说什么话了呢?有没有顺嘴说出想要离家出走的话呢?”
“没有可能说那种话吧。那个时候,我还没想到要离家出走呢。”
“也是。”我在记事簿上把千春的名字画了个圈,“昨天,听说你从葛城家离家出走的事情,我在想是不是有什么理由让你如此冲动。现在听下来,好像晚饭后你和千春说的话是问题所在……那时发生什么事了吧?”
树理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她噘起了嘴。
“她说我用了她的面霜。”
“面霜?”
“保养用的面霜……我只不过用了一点点。”
我点点头,“因为这个吵起来了?”
“才不是呢!我不和她吵架。像这种情况,我一般会主动道歉。这是常有的事,我都习惯了。但是昨天,千春有点儿太烦人了,没完没了地抱怨。”
“你就脑袋一热,离家出走了?”
“回到房间之后,我越来越觉得委屈,觉得自己太惨了。在这个家里,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怎么跟小学生一样?我这样想着,但没说出口。
我边看着记录边在脑海里整理着头绪。根据她的话,我认为这过程没有矛盾。
“千春常常在外面住,那你呢?像昨天离家,你是不是也总是这样出去玩?”
“也不是没有,但没有千春那样频繁。我也有享受青春的权利啊。”
“青春啊。”
不知为何,这样的词从三十多岁的男人嘴里说出来会令我感觉自己像个老头儿,但从年轻女孩嘴里说出来,听上去却特别新鲜。
“以前你也像昨晚那样翻墙?”
“一般多从便门出去,但昨天一定要避开摄像头,所以翻墙。要是从便门出去,摄像机有时候会拍到的。”
“晚上跑出去玩也很辛苦嘛。你在外面住过吗?”
“也有过几次。”她耸了耸肩,好像回想着当时的情况。
“一直忘了问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有男朋友吗?”
“现在还是单身。听说是葛城家的女儿,大家都敬而远之。”
“最近的学生胆子都不小呢,应该有追求豪门千金的野心啊。那一起玩的都是女朋友喽?”
“嗯,是的。都是大学同学。”
“出去玩的时候,都会事先联系吧?”
“对啊。不过,也有突然出去的时候。我常去的有几家店,要是去那里,总会有一两个熟人在。”
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说有自己常去的店,这感觉有点儿傲慢。但这也说明,她证明了自己曾经在夜里偷偷跑出去玩。
“那么,”我又看了看她的包,“你带手机了吗?”
“没带。太麻烦了。”
“麻烦?”
“要是他们意识到我不见了,一定会给我打手机,不接听,它就一直响,很麻烦。要是关机带着它的话,也没什么意义。想打电话的时候,就打公用电话好了。”
“我喜欢你这种合理的思考方式。”我点了点头,这不是客套,“但是,这其中有个问题,你没带手机就出门,这一定让警方起疑。”
“他们会认为不过是忘了带而已吧。”
“年轻女孩出去玩的时候,会不带手机吗?这简直跟忘带钱包一样怪,警方一定觉得不自然。这一点怎么解决呢?”
“太着急,忘记了。”
“为什么着急?和谁约好了吗?”
“赶不上末班电车之类的。”
我不屑地笑了。
“你在家门口叫出租车,亏你说得出这种想法……不过,来不及——这种想法倒不错。”我用圆珠笔又敲了敲写满各种信息的便笺纸,“你说有几家常去的店,这当中有十二点左右关门的吗?”
树理轻轻咬着拇指的指甲,想了想,开口说道:“涩谷的‘doubt’好像是的。”
“ok,我们就设定你是去那里了。你和千春因为面霜的事情吵了几句,所以心情很乱,为了平和心情,你去了‘doubt’。怕这家店关门,匆匆忙忙地忘了带手机。这样一来,你这么说就不会不自然了。”
“这样不错。”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接下来是,绑匪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绑架了你?”
这是个大问题。这个地点要是搞得不好,整个计划就没用了。
我开始在脑海中假设自己是绑匪,想要绑架葛城家的女儿,在哪里埋伏,如何避开他人视线带走她。
“只有一个地方有机会。你跑出家之后,到大马路上打车。实施绑架的话,应该是你到达大路前的这条巷子里。这条巷子很暗,这个时间又没有行人——只能是这里了。快得你连大叫的时间都没有,一瞬间就被拉走了。”
我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田园调布的高级住宅区里,一个人走夜路的树理。绑匪开车从后面靠近她,慢慢地,就要超过她的时候突然停车。打开后门,男人快速下车。
“绑匪最少两个人。”我闭着眼睛继续说,“一个人开车,另一个人坐在后座上等着合适的时机。这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用手绢捂住了突然吓呆了的你的嘴。手绢上浸满三氯甲烷……三氯甲烷太过时了,乙醚比较好,吸入麻醉都用乙醚。绑匪有医学知识,因此用惯了。”
“什么都可以吧,反正警方不会调查这种东西。”
我睁开眼睛,对她做了个苦脸。
“这可和我塑造的犯罪形象有关。在想明白犯罪行为的同时,还要创造绑匪的个性。”
“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树理一副把我当笨蛋的样子。
“假绑架之所以被识破,就是因为绑匪没有事先将真正的绑架计划好好想一遍。结果只是做些让人觉得不过是大话的行动,露出破绽。为此我才要刨根问底地问你离家之前的所有行为。”
我说的话也不知道她明白了多少,树理只是沉默着耸了耸肩。
我继续说下去:“用乙醚将你迷倒,然后绑匪马上开车逃走。目的地是事前计划好的隐蔽住处,那里有充足的食物,还有生活必需品。电话、电脑,也有电视。你被监禁起来,而且是好几天。”
“那个隐蔽的地方在哪里?”
“这是重要的问题。不能太轻率就确定,必须塑造绑匪的性格,他们会把隐蔽的藏身地方设置在哪里?”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塑造一个酷酷的个性吧。”树理似乎来了兴致。
“没必要就不用。比如绑匪的特征是谨慎细致,做事迅速果断——类似这样的个性。”
“喔,是这样啊。”
“你想想看,从绑架的手段来看,绑匪是在某种情况下,偶然知道葛城家的女儿要离家出走的,便一直窥探,寻找机会。倘若不够谨慎细心,根本做不了这种事。同时,机会来的时候,也不能错过,这也需要当机立断的能力。”
“原来如此。”轻轻点头的树理,用尊敬的眼神看着我,“我问个问题好吗?”
“什么?”
“我是被监禁在一个隐蔽的房子里?”
“还没决定是监禁还是软禁。怎么了?”
“嗯,”她舔了舔嘴唇问道,“我在那里被强奸了吗?”
[1] 唐培里侬(donon),拥有“香槟之父”美誉的世界顶级香槟品牌。创建于1668年,开创了香槟世界的传奇。
[2] 法国东北部地区城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