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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长犄角的马利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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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两人在旅馆周围散了会儿步。一条小路从旅馆的门前向着树林蜿蜒延伸。估计是昨晚又下了场雪的缘故,路上积起了十公分左右的新雪。

穿着防滑靴的脚踩在路上,积雪沙沙作响。眼见前方并无脚印,估计她们是不会与江波和大木相遇了。

“你是怎么想的?”

真琴一边用脚尖踢着积雪,一边问道。

“什么怎么想的?”

听菜穗子如此反问,真琴满脸难以启齿的表情,把手放到了头上。

“就是有关你哥哥的那件事嘛。据医生两口子的说法,当时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精神崩溃的症状。”

“是啊。”

菜穗子把两手插进夹克的衣兜里,默不作声地向前走着。踩到雪堆时,脚底的那种触觉让她的思维中断了下来。

“我也希望事实就是这样。如此一来,我觉得哥哥他并非自杀而死的想法也就能够得到验证了。而且如果他直到临死时都处在精神崩溃的状态中,感觉似乎也怪可怜的。”

真琴什么也没说。过了好一阵,她才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了句“的确”。

“不过最让人觉得不对劲的人还是大木啊。只有他一个人说当时你哥哥有点精神崩溃,这一点实在是让人感觉有些蹊跷啊。他这样做的目的,会不会是为了让自杀的论断更为可信?”

“你的意思是说,是他杀了公一?”

“我也不大肯定……但他给人的感觉的确有些奇怪。昨晚不也一样吗?三更半夜的,怎么可能会跑出去散步嘛。还有,刚才我还在想,大木不是在我上床之后回房的吗?如此一来的话,我藏在柜台后边时,从后门进来的人就不应该是他。这样一来……”

“那就是说,大木并非独自一人了啊。”

“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菜穗子不满地嘟起了嘴。

小路与通往旅馆门前的车道并排延伸着。只要沿着它向前走两百米,就能走上主干道。说是主干道,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沿着主干道而上,最终通往的也不过是条越走越窄的登山道;往下走的话,也只能到达那处马厩似的车站。

来到与主干道交汇的地方,两人转身返回。不管走到哪里,眼前都是同样的景色:积雪,白桦,穿过树林的缝隙间洒下的阳光和耳畔那若即若离的小鸟叫声。

往回走到一半,两人便遇上了高濑驾驶的面包车。高濑郑重地停下车子,打开车窗。

“我去迎接客人。”高濑说,“总共有四位。这下子就全到齐了。”

“都是些怎样的客人啊?”

真琴问。

“一对住在‘呆头鹅与长腿叔叔’房间的夫妇,另外两位是来滑雪的男客。”

“住哪间房?”

“‘启程’那间。”

说完,高濑再次踩下了油门。面包车笨重的车身稳稳地在路上飞驰了起来。

菜穗子和真琴走出小道,之后就像昨天一样绕到了旅馆背后。旅馆背后倒是留有着不少脚印。然而两人却并未对此发表任何的看法。

石桥依旧断在半空之中。在菜穗子看来,这座从中间断开的石桥仿佛一对龙头凑在一处窃窃私语的巨龙父子。

“之前都没发现啊。”

真琴望着东边说道。菜穗子也跟着扭过头去。

“大山居然离得那么近。”

“是啊。”

其实那山也算不上很高。两人的东面耸立着两座样子很相似的山,而太阳此刻正挂在两座山的正中央。

“感觉就跟驼峰似的。”

真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感想,菜穗子也表示赞同。

菜穗子战战兢兢地走到崖边,朝谷底望了一眼。沐浴在旭日的晨晖下,断桥的残影静静地匍匐在谷底。巨龙父子的影子似乎比空中的巨龙要凑得更近一些。

要是再往前走上一步,估计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菜穗子赶忙往回退了几步。她害怕高处,既冷又高的地方更是让她感到恐惧不已。

真琴在桥根处蹲下身,探头朝桥下看了看。见菜穗子走到自己身旁,她指了指石桥的背面。

“那是什么啊?”

隔着真琴的肩头,菜穗子也探头朝桥下看了看。石桥下边藏着一根粗粗的木料。真琴一边留意着脚下,一边探出身子,小心翼翼地把那根木料抽了出来。光从她手上的动作就能看出,木料的分量不轻。

最后,真琴从桥下抽出了一根大约两米长的四棱木材来。说是四棱木材,其厚度大约有五公分,宽度则为四十公分,感觉更像是块板材。虽然真琴并不懂木材质量的好坏,但其新旧程度一眼就能判断出来。

“这玩意儿是干啥用的?”

真琴用右拳轻轻地敲了敲木板,崭新的板材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估计是用来做家具什么的吧。这家旅馆的东西不是很多都是手工制作的吗?”

听菜穗子如此说道,真琴稍稍想了想,喃喃自语地说了句“或许吧”。之后,她又把那东西塞回了原位。

回到旅馆,只见医生和上条还在棋盘面前鏖战,却不见太太的人影。经理坐在暖炉前看报,见两人回来,抬头冲着她们说了句“你们回来了”。

两人沿着冷冷清清的走廊向房间走去。站在房门前,真琴冲着走廊深处努了努嘴。

“那边咱还没去过吧?过去看看如何?”

除了自己住的房间外,两人只去过“伦敦桥与老鹅妈妈”的房间。那房间对面是“圣保罗”房间,里边住的是大木。旁边就是菜穗子她们住的“矮胖子”。再往里走是“呆头鹅与长腿叔叔”房间,房门的牌子上写着英文的字样。菜穗子她们知道这房间与“伦敦桥”那间一样,同样也是两层的。

“长腿叔叔”的对面是“风车”,也就是“磨坊”的意思。据上条说,他就住在这间房里。

“风起风车转,风息风车停——我记得上条曾经这样说过吧。”

菜穗子回忆着说。这样的儿歌的确朗朗上口。

“结果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也被拿来编成了儿歌。”

“这肯定也是《鹅妈妈童谣》的特征。”

两人从“风车”旁走了过去。

走道在前边朝左拐了个弯,而在拐弯之前——也就是“风车”那间房的对面——有一处大约四平方米见方的地方。那里放着一张散发着黑色光泽、看起来已经很有些年头的圆桌,而墙上则挂着一幅感觉就像是幼儿涂鸦似的油彩抽象画。

“菜穗子,你看这个。”

听到抬头望着墙边架子的真琴叫自己,菜穗子也走了过去。真琴的手里拿着个保龄球瓶似的东西,凑近一看,才发现那其实是用木头雕成的人偶,其大小就跟一升装的可乐瓶差不多。

“这是圣母马利亚吗?”

“哎?”

听真琴突然这么说,菜穗子并没有立刻明白她这话的意思。马利亚……何时归家?……哥哥的明信片……

“让我看看。”

菜穗子接过人偶来看了看,感觉它似乎已经有些年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人偶的头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一层布,臂弯里还抱着个婴儿。

“是圣母马利亚,错不了。”

“公一那张明信片上提到的圣母马利亚,莫非就是它?”

“不清楚……”

菜穗子再次看了看手里的马利亚像。马利亚的表情看上去很安详,如果这人偶是出自外行之手的话,那么这人的技艺倒也可以算得不错。但没过多久,菜穗子便发现这尊马利亚像上有处奇怪的地方。不管走到哪里,这世界上都不可能找得出与它相似的马利亚像来。

菜穗子说:“这马利亚……头上怎么会长着犄角?”

“哎?不可能吧?”

或许是因为圣母马利亚与犄角这样的组合实在是太过突兀,就连真琴也没有留意到。菜穗子把那尊马利亚像递到了真琴的眼前。

“你看,额头上有突起,对吧?这会不会是犄角啊?”

“怎么会……这世上哪儿有长犄角的马利亚嘛……”

大概是觉得自己也无法解释出个所以然来的缘故,真琴的话只说了一半,再没有往下接着说了。她用手指轻抚着那突起,说:“我也搞不明白,大概是个装饰吧?可不管怎么说,这犄角的确有点怪异啊。”

“这话说的也是。”

菜穗子把马利亚的脸转朝向自己。马利亚的额头上有处米粒般大小的突起。这东西真的是件装饰吗?就算继续讨论下去,估计也没法得出任何能够令人信服的答案来。菜穗子一边喃喃地说着“好奇怪”,一边把那尊马利亚像放回了原位。

沿着走廊往左拐过弯,眼前就是这家旅馆的最后一间房了。深褐色的木门上挂着一块写着“杰克与吉尔”字样的牌子。

“‘杰克与吉尔’啊?”

“估计这间就是江波的房间了吧?”

不知何时,真琴已经把这些房间和房客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菜穗子和真琴两人回到房间里查看俯瞰图时,高濑把新来的客人带进了旅馆。就在她们为高濑所画俯瞰图的细致与准确赞叹不已的时候,大厅里传来众人交谈的喧哗声。十分钟后,高濑嘴里念着“打扰一下”,敲响了房门。真琴站起身来,打开了门锁。

“今晚我们打算组织一场派对,如果两位有兴趣的话,就一起来参加吧?”

高濑盯着两人说。

“现在常客们全都到齐了,这也是惯例。而且明天一早,大木先生就要离开这里,所以机会就只剩今晚了。”

“大木先生吗?”菜穗子问道,“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这事?”

“之前他预约的时候还打算在这里多呆一阵的,可今天突然提出说要离开。”

高濑对大木的预定变更似乎也感到有些困惑。

答应了参加晚上的派对之后,两人和高濑说,请他载着她们到附近的滑雪场去一趟。之前她们早已商量好,回东京的时候,得带张两人站在雪坡边上的照片回去,给父母一个交代。

前往滑雪场的路上,三个人在面包车里交谈了起来。

“有什么收获?”

双手握着方向盘,高濑两眼盯着前方说道。这样的问话,恰巧戳中了菜穗子的痛处。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她,根本无法看到高濑此时的表情。

“目前还不清楚。”真琴回答说,“情况倒是打听到了不少,但能不能算得上是收获,那就不得而知了。搞不好其实我们只是在白费心机罢了。”

“那有关鹅妈妈的咒语这方面,有没有查到些什么呢?”

毕竟她们昨晚曾让高濑画过俯瞰图,就连他,似乎也开始关注起这事来了。

“暂时还没有。”

“是吗?”

言下之意,似乎他早已预料到结果会如此。不知在这名看似纯朴的青年眼里,这两个对一场已经过去的自杀案件纠结不已的女大学生又是怎样的一种形象——菜穗子最后决定还是别再妄自猜测了。

“高濑先生,你在‘鹅妈妈’这里干了几年了?”

菜穗子突然若有所思似的问道。高濑稍稍停顿了一下,回答说“两年了吧”。菜穗子心想,他刚才停顿的那一下,或许是在计算年数吧。

“你一直都住在旅馆里吗?”

“大致可以算是吧。”

“大致?”

“我偶尔会到静冈去,我老妈在大学宿舍给人烧饭。只不过我很少回去。”

“你老家是哪里的呢?”

“之前我曾经在东京待过一阵子。但因为除了老妈之外我就再没有其他亲人了,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老家。”

从高濑的年龄来看,估计他是在高中毕业后一两年就到“鹅妈妈”旅馆来了。而高中毕业后的两年里他应该也没闲着。尽管如此,毫不发怵、淡淡地讲述着自己经历的高濑却让菜穗子见识到了与之前所认识的他不同的一面。

“两年前的话,那正好就是坠崖事件发生的时候啊?”

真琴说道。高濑再次停顿了一下,小声回答说:“是啊。”

“事故发生的时候,你已经在这里上班了吗?”

“还没……”

车子猛地往左划出一道弧线,菜穗子的身体不禁向右甩去,真琴也从左边靠了过来。高濑连忙向两人道歉。

“我是在那场事故过去很久之后才到这里来上班的。记得大概是在那件事发生了两个月之后吧……”

“是吗……”

菜穗子扭头看了看真琴,每当她在思考什么事的时候,她就会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

面包车最终停在了沿着缓坡向上的升降机的出发点旁。道路的左边是升降机的登机口,外边排着十几个滑雪者,右边则是一片停车场,估计同时可以容纳几十辆车。

“我五点时会来接你们的。”

说完,高濑把车子调了个头。眼望着那个四角形的车子背影渐渐远去,真琴似乎有些话想说。菜穗子问她想说什么,她只回答说“没什么”。

从附近的小卖部租借了滑雪用具之后,两人坐上升降机,沿着斜坡缓缓而上。离开家时,菜穗子为了向家人隐瞒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曾把自己的滑雪用具扛了出来,但因为背着实在太沉,所以最后扔在了真琴的公寓里。

坐在升降机里,菜穗子看着那些身穿五颜六色滑雪服的滑雪者们像彩色的玻璃球一样不停地从坡上滑下。尽管直到念了大学之后才开始接触滑雪,但她立刻就被这种运动深深吸引,每年都会往雪山跑个五六趟。换作是往常,或许她会满心期待地眺望着眼下的景色。

两人先用菜穗子带来的卡片相机互相拍了三张滑雪时的照片,之后又在主滑雪道下的小木屋前请一位貌似学生的男孩给两人拍了一张合影。那男孩似乎本想在把相机还给菜穗子时说点什么,但扭头瞥见真琴之后,男孩又把话咽了回去。或许是因为他无法对真琴的性别,也就是真琴是否是菜穗子的恋人这一点作出判断的缘故。站在一旁的真琴不仅脸上架着太阳镜,而且身材魁梧,所穿的滑雪服也是男式的。

坐在山间木屋的咖啡厅里,两人一边喝啤酒,一边点了些吃的。打发了一个小时的时光又滑了两个小时的雪之后,两人又到另一家咖啡厅里喝了些咖啡。随后又接着滑了两个小时,时间刚好到五点。

“玩得还算开心吧?”

刚一上车,高濑便开口问道。真琴回答说“还行”。不管是问的人还是答的人,说话的声音中都没有丝毫的情绪。

3

六点,派对开始。大厨引以为豪的料理全都被摆放在桌上,椅子则被挪到了墙边,完全是自助餐的形式。用香槟干了一杯之后,众人又接连不断地扳开葡萄酒的瓶栓。

直到这时,菜穗子她们才第一次与今天到达旅馆的芝浦夫妇见面。丈夫芝浦时雄年纪约莫三十四五岁,说话随和,感觉似乎是个老好先生,鼻梁上架着一副比他的脸要稍小一圈的圆框眼镜。妻子佐纪子是个长着张瓜子脸的美人,但是不大爱说话,始终躲在时雄的身后,从不主动开口。只不过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倒也并不会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从两人的对话之中,菜穗子得知他们已经结婚五年了。

芝浦自称是搞眼镜批发的,把工厂制造出来的成品批量发到零售商手里。芝浦眯着镜片后的小眼睛说:“不过是一份没多少收入的工作罢了。”

除了芝浦夫妻之外,今天到旅馆的还有两个工薪族模样的男子。两人一直等着菜穗子落单,伺机接近,殊不知这一切早已被菜穗子看在了眼里。

真琴此刻正在稍远处与经理交谈。

“你们是从东京来的吧?”

长着一张国字脸的男子找菜穗子搭讪的方式完全没有半点新意。而他身旁那个眼眉细长、嘴唇淡薄的长脸男子则不住地用目光打量着菜穗子。两人的长相都不是菜穗子喜欢的类型。听菜穗子搭了句腔,两人便开始争先恐后地自我介绍了起来。国字脸的男子姓中村,而那个长脸的男子则姓古川。

两人似乎只上了两三年的班,完全看不出社会人的老练与狡诈。或许是为了在菜穗子面前显摆,两人谈论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工作和公司,聊的内容既沉闷又乏味,菜穗子甚至连他们在哪家公司上班、具体负责什么工作都记不住。

“我们可是自打上学时起就开始玩高山滑雪了哦。”古川终于改变了话题,“我们可不喜欢那种人工造的斜坡,而是为了寻找天然的山坡才到这里来的。人工斜坡给人的感觉,与新宿那边也没多大的差别。”

空洞无物,纯粹只是在显摆罢了。自打念高中时起菜穗子就知道,这种男人没一个好货。那些平日在讲坛上衣冠楚楚、下课之后却连自己的学生都不放过、把女生的肚子搞大的就是这种人。说起来,当时那个禽兽老师后来又如何了呢?

“中村先生,古川先生,你们可别打她的主意哦。”之前还在忙着上菜的久留美,这时候终于脱下围裙加入到了众人当中,“人家可是名花有主的。”

“哎?那不是女的吗?”

中村嘟起嘴,朝真琴那边看了一眼。只听他说了一句“女的”,菜穗子便已看出这男的也没多少素质。说那两个字时,他的语调中充满了不屑。

“问题在于魅力。”

说着,久留美两手搭在菜穗子的肩上,连推带抱地把她给带到了柜台边。尽管身后没长眼睛,看不到中村他们的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但只需想象一下,便足以让菜穗子开心不已。久留美贴在菜穗子的耳边小声说:“你最好提防着他们俩一点儿。”

“之前他们俩也曾多次挑逗过我。”坐到椅子上,久留美一边给菜穗子兑酒,一边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久留美,你有恋人吗?”

久留美耸了耸肩说:“要是能遇上个像真琴这样的就好了,最好是个男的。”

菜穗子笑了笑。

看到菜穗子和久留美在柜台旁坐了下来,大木走到了两人身旁。“年轻人就是脸皮厚,实在是惹人厌啊。”大木张嘴就来了这样一句。看那样子,他说的似乎是中村和古川。嘴上这么说,他自己却也老大不客气地在菜穗子身旁坐了下来。

“明天一早我就得回去了。能认识你真的是很开心。但突然有工作要做,也就只好忍痛和你们道别了。这也正是上班族的无奈啊。”

“一路当心啊。”

久留美端起了酒杯。隔着菜穗子,大木冲久留美说了声“谢谢”。

菜穗子内心焦躁不已。就目前的情况而来,大木此人是所有旅客中最为可疑的一个。要是就这样放走了他,自己这一趟也就白跑了。但眼下自己既想不出什么能把他给留住的理由,也找不到能够判断他是否清白的办法。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见菜穗子一脸一筹莫展的表情,大木凑到她耳边说道。

“过会儿能麻烦你给留个联系方式吗?咱们东京见。”

菜穗子扭头看了她一眼。换作以往,她肯定会对这样的话充耳不闻,但为了和他保持联系,菜穗子只得点了点头。

大木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好了,我也出去醒醒酒吧。”

大木从椅子上跳下身,迈着晃晃悠悠的脚步向着出口走去。坐在一旁的久留美轻声地说了一句“这人也不行”。

九点过后,派对变成了众人的棋牌大赛。医生与上条坐在棋盘边上进行着不知已是第几回合的较量,太太和久留美则在一旁下十五子棋。大厨、经理、芝浦夫妇、高濑,还有很少参与的江波,几个人凑成了牌局。

菜穗子一边和真琴对饮啤酒,一边看太太和久留美下十五子棋。中村和古川因为还得为明天的活动做准备,已经早早回房去了。

“将军。”

上条咳痰似的轻声说道。

在一旁打牌的大厨强忍着笑说:“真希望哪天医生也能扬眉吐气,叫嚷上一声‘将军’啊。”

医生转头冲着大厨说:“将军未必就意味着胜利。我这人做事向来喜欢先苦后甜。”

“可要是连将军都没有,又怎能逼得对方投子认输?”

“说了我这人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类型。我现在正在想怎样才能一举把他给将死呢。话说回来,你现在有工夫来管我的闲事吗?我看你那堆筹码似乎一直就没有增加过。”

“是没增加,不过也没减少。我看变少的似乎是医生你棋盘上的棋子啊?”

“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呢。上条君下棋毫无章法,所以我才会让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要是换作大木君那种棋风正统的对手,估计就会容易对付些。”

“他还只是个初学者。”

说着,大厨抛下了一张牌。

“下去了。”

医生太太从刚才起就一直在享受着十五子棋的乐趣。菜穗子心想,跟人抬杠或许也是医生的乐趣之一。

“话说回来,大木他到底干吗去了?自从刚才出去之后,就一直都没看到他回来。”

捏着要打的牌的手悬在半空中,经理就像是在征求意见一样,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掠过。

“感觉是有点久啊。”高濑也一脸担心地看了看报时座钟,“应该还没有回来吧。我从刚才起就一直坐在这里。”

高濑坐的地方距离门口最近。如果有人从外边进来,必须从高濑面前走过,才能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里去。

“不对劲啊。”经理放下了手里的牌,“不会是在哪儿喝醉趴下了吧?”

“他的酒量可不小哦。”

听大厨说过之后,经理脸上的不安依旧不见半点减少。

“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觉得担心啊。酒这种东西,可是千万大意不得的。高濑君,咱们出去找找吧。”

高濑回答了声“是”,放下扑克站起身来。眼看牌局上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大厨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应该没啥事吧?估计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回来了。”

“要是有事,可就麻烦了。”

经理和高濑穿上防寒服走出了旅馆。

见两人走出了旅馆,芝浦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那个……大木他刚才干吗去了啊?”

“说是要出去醒醒酒。”

久留美扭头答道。

“是吗?那倒的确有点让人放心不下啊。”

“或许是因为今晚是最后一晚,有点放松过头了吧。”

江波淡淡地说道。不知为何,他这种平日不大说话的人,一旦开口,总会有种奇怪的说服力。甚至还有几个人跟着点了点头。

经理出门三十分钟后,众人全都沉默了起来。既听不到甩牌的响动,也听不到上条将军的声音。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报时座钟,一言不发地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也不知是谁最先有反应,总之,当经理浑身是雪地走进屋里时,所有人全都站起了身来。

“找到没有?”

首先发问的是医生。或许是因为对方是名名医生,感觉自己无法完全无视对方问话的缘故,经理的嘴唇微微地翕动了几下。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有可能是因为说不出口。经理铁青着脸,两眼充血,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掠过。之后,他将目光投向了柜台的对面,走到柜台旁,抓起了电话的听筒。只见他按了三次按键,众人的心里变得更加紧张。

高濑刚一进屋,经理便对着听筒说了起来。众人有的望着高濑,有的侧耳聆听着经理的声音。

经理一边讲述,一边用毛巾不停地擦拭没有半点汗水的额头。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这是想让自己尽可能冷静地讲述。经理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旅馆的每一个角落:

“喂?是警察局吗?这里是‘鹅妈妈旅馆’。对,就是那条路上那家……我这里发生事故了……坠崖事故……被害者一名……对……对,没错。估计应该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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