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皮肤变白的士兵(2/2)
“在你的脑海里大致还能记得它是一张大报纸还是小版面周刊呢?”
“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又想起来了,那份绝对不是一张大报纸,但我也不能肯定它就是一份周刊,也有可能是《观察家》。真的,我当时的确没有想过要留意这些细节问题,我当时只注意到屋子里面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正对着那个矮个男子,他虽然背对着我,但是他的背影我太熟悉了,那不是我日思夜想的朋友戈弗雷又是谁?我知道在这个时候去相认戈弗雷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我的脚却没有移动,我内心很矛盾。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在我背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是老爱姆士沃施先生。
“‘你跟我来!’他轻声对我说,我看见他是铁青着脸对我说话的。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了。他仍然铁青着脸在前面带路,我弄得很尴尬,我只好跟在他的后面。他把我带回到我自己的卧室,他关上了卧室的门,手里紧攥着一张刚买回来的火车票,他生硬地说:‘我早为你准备了明天早上八点的火车票。明天早上八点钟有马车在大门口等你,先祝你一路顺风。’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并不好,十分严肃,我不得不再在他的面前尴尬一次,我不断地道歉不停地赔礼。明知道这样仍然不能得到他的原谅,但我还是这样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很多遍。老爱姆士沃施一挥手,厌烦地说道:‘你不要再重复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听,我为你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感到愤怒,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们多么伤心。我们全家已经对你这种朋友感到绝望极了。你表面上装得那么老实,内心却阴险得很,我们全家人对你的用心也感到可耻起来。我多么希望你立刻从我的面前消失啊!但我不会那么做的。’他这些话已经不再是一个长辈教训晚辈的语言范围了,我的人格受到了他的攻击,我的脾气也不是很好,我对他说:‘我为我能够在这里看到你的独生爱子——我的朋友戈弗雷而感到无比欣慰。从你的眼神以及你的动作中我不难看出,你一直在欺骗我。我现在总算明白了,是你把戈弗雷与世隔绝起来的,我不知道你的真实用心是为了什么。我应该告诉你,我对我朋友戈弗雷的安全和健康情况非常关注,我必须了解得一清二楚才会罢手的,这就是我拜访贵府的真实原因。如果你要说成这是我的企图,那我也就承认吧!你的恐吓在我的面前不起任何作用。’
“老爱姆士沃施差点就要朝我脸上打几拳了,因为我看见他的拳头攥得把青筋都暴露了出来。他一声不吭地走了。我第二天早上搭上火车回到了伦敦。刚一下火车我就给你写了一封急信,不过我觉得写信的速度似乎没有直接来找你快。我确实很困惑,你帮帮我吧,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
詹姆斯·多德先生一说完就开始喘气了,他有一个倾诉困惑的对象,这让他很轻松。我们仔细分析了其中几个重要问题,我觉得这个案子并不难解决,这个案子也不复杂,但——我觉得这个案子的奇异、怪趣一直吸引着我。像往常的破案顺序一样,我用我的逻辑分析法来缩小答案范围。
“图克斯伯里庄园一共有多少个仆人?”我问詹姆斯·多德先生。
“我想应该只有老管家莱尔夫夫妻了。他们非常忠心爱姆士沃施家族。”
“照你这么说,庄园里就没有其他仆人了?”
“应该没有,至于那个短须小矮个子,我看他的身份不像是一个仆人。”
“嗯,应该是你所观察那样,你有没有发现过从这所房子往那所房子送食物的现象?”
“我的回忆总是在你的提醒下再次浮现出来。我确实看见过莱尔夫有一次提着一个篮子从园子的小路走向那个孤立一方的大房子。我当时可没有想到那篮子里面是食物。”
“你在当地打听到什么情况没有?”
“这方面的工作我也做过,我跟大庄园方圆几里的人都聊过关于图克斯伯里大庄园少爷戈弗雷·爱姆士沃施的情况。我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戈弗雷少爷出远门作环球旅行去了。看来当地人也接受了这一谎言。”
“难道你就没有跟他们提及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没有。”
“做得很好。关于这件事情还应该继续调查下去。我和你一同再去一次图克斯伯里大庄园吧!”
“现在吗?”多德先生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没有马上答应他,因为当时我还有两个案子要办:有一个大案就要结案了,也就是华生在他的案情实录中记载的那个修道院惨案,还有另外一个是土耳其苏丹亲自委托我办的大案。时间并不宽松,一时间还忙不过来。土耳其苏丹委托的案子更为重要,稍微有个差错就会后患无穷,这可跟政治有关,丝毫马虎不得。我是在五天后才和詹姆斯·多德先生一起去图克斯伯里大庄园的。我事先还约了一位神情庄重、不善言辞的绅士在伊斯顿区等候。詹姆斯·多德和我在伊斯顿区会见了我这位朋友,詹姆斯·多德先生有点奇怪会在这里遇见这样一位绅士。
“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一直保持着亲密的联系。”我为多德先生介绍他,“你此时此刻会认为我把我这位朋友带上并且还一同前往图克斯伯里是多此一举吧,但是我认为这件事情一定少不了他的参与。”
我又告诉多德:“我们现在的任务不是讨论我这位朋友和我们一起去图克斯伯里大庄园调查会起什么作用的问题。我们应该马上赶往庄园去深入调查一番,你应该明白,多德先生。”詹姆斯·多德脸上除了不解还是不解,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上路了。在火车上我又问了多德先生一个问题,我是故意要让我那个老朋友听到。
“你曾经说过,你在窗前看见了你朋友戈弗雷的脸,那么你敢肯定那个人一定就是戈弗雷吗?”
“关于这一个细节,我始终相信我的视力。那时他的整张脸都紧贴在窗玻璃上,房里的灯光清清楚楚地照在他的脸上。”
“你不会看错吧?不会是一个长得跟他极相似的人吧?”
“我敢肯定,一定是戈弗雷!”
“但是我又清楚地记得你曾经对我讲述他的脸变了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的,我是这么说过。我是说他的皮肤变了,是他那张脸,他那张脸白得像面粉。”
“难道整张脸都是那个模样吗?”
“我不敢肯定,因为当时他的脸贴在玻璃上的时间并不长,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无法把握其中具体的细节。但是我敢肯定他的额部的确是变白了的。”
“你没有跟他打招呼吗?”
“我那时的心情是很惊喜的,我不知所措地看了几秒钟,然后他就消失在夜色中,我没有追上他。”案情就是这么富有戏剧性。这似乎已经快要到达尾声了,我想只要在证实一下就可以圆满结束。好不容易,我们一行三人才来到图克斯伯里大庄园,正如多德所说的那样,这个大庄园的房子的确风格迥异,独具风情。为我们开门的是老管家莱尔夫。我安排了我那位绅士朋友先在马车里呆一段时间,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请他下马车。莱尔夫的模样多德早已经为我描述得非常详细了。感觉很慈祥,他一看到我们来到门口就快速地为我们打开了门,因为多德跟他有过交往,彼此都熟悉,况且他也知道我们来的目的,反正是好事,在他的眼里关心戈弗雷就是好事。我的感官非常地好使,我已经感觉到这个庄园的独特气味了,气味侵袭着我的鼻子。我想我应该出手了,于是,我转身将礼帽放在桌上,又顺手把它碰倒在地上,接着弯下腰去捡,我乘机将地上那双黄皮手套拿起嗅了一下。这是莱尔夫为我们开门时慌忙从手上脱在桌上,却不慎掉在地上的,他进屋后一直没有发觉他的手套掉在了地上。我又走到了书房里,看了一遍,我想我对这个案子的侦查工作也就到此结束了。我的朋友华生应该不会像我这样叙述案情侦探过程,我不知道如何制造迭荡起伏的悬念。
莱尔夫把我们来访的消息马上向老爱姆士沃施汇报了。老爱姆士沃施气势汹汹地走来了。他的脚步声撞击着楼道,我可以想象他得知多德去而复返以及还糟糕地带来了一个陌生人令他愤怒的样子。我可以感受到一场老爱姆士沃施式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了。果然,门“砰”的一声大响被推开了,比我想象的声音还要猛烈。老爱姆士沃施怒不可恕地冲了进来,他的脸因为怒气冲冲而扭曲了五官。我第一次会见这样的老先生,我和多德依然很尊敬他。我把我的名片递给了他,他看都没有看,两手一搓,就把我的名片撕成了两片,狠狠地掷在地上,这样还不解恨,还用脚在碎名片上面用力猛踩狠跺。他怒不可遏地冲着多德大声吼道:“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真希望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詹姆斯·多德的灵魂。你没有脸面再来见我,你太可恶了,上帝不会饶恕你的。你随意闯入我的住宅区,我有权用枪在你的头上制造几个窟窿,上帝不会责怪我的。”他马上又对我说:“我对你的态度你应该非常清楚,你自己应该有自知之明,我这里不能容忍类似你这种职业的人出现,我再重复一遍,我痛恨偷窥我家内务事情的人。”
多德先生立场仍然是那么坚定,他说:“戈弗雷不亲自出来向我说明事情真相,我是不会罢手的,你们为什么要私自把戈弗雷押起来?”
老爱姆士沃施压制不住愤怒,他的手按了一下门铃。“莱尔夫,你立刻打电话给镇上的警察局,报警说这里有两个强盗!”我赶紧说:“请稍等。詹姆斯·多德先生,我想我们应该先向爱姆士沃施上校道歉,这是他的住宅,我们未经得他的同意就擅自闯入,这肯定是不对的。我也想请爱姆士沃施上校原谅我们的鲁莽以及无礼。事实上你的行为完全是出自对于你独生爱子的关心。我冒昧地希望能够和爱姆士沃施上校谈上几分钟,我想我应该有这个能力改变你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你不用白费心思了。这没有用,根本起不了作用。莱尔夫,你马上就照我的话去做,你呆在那儿干什么?快去给我报警!”老爱姆士沃施暴跳如雷。
“没这个必要,”我首先挡在了门口边,“报警未必是一件好事,这似乎只会为你家带来大灾大难。”说完,我飞快地拿出了我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在一页纸上飞快地写了一行字,我撕了下来,递给了爱姆士沃施老上校,我对他说:“这就是我来拜访贵府的原因。”
老上校看着我写给他的纸条,一下子就目瞪口呆了。
“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他一下子就坐倒在他身后的椅子上。我对他说:“这不是你所管辖的事情,我有权对你的问题保持沉默。”老上校把头埋进了双手,他陷入了沉思之中,一腔的心情压抑在心底。最后,他对我说:“好,好,你们可以去见戈弗雷,这是你们的要求。我想我是阻挡不了的,莱尔夫,你马上去通知戈弗雷和肯特先生,说我们五分钟后赶到。”
我们一行三人径直来到了那间神秘的大房子前。一个留着短胡须的矮个男人惊讶地守候在门口。
“爱姆士沃施上校,你搞得太夸张了,这似乎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我们的计划被破坏了。”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无能为力了。很遗憾,肯特先生,戈弗雷在房间里吧?”肯特先生回答:“在房间里,一起来吧。”肯特把我们领进了房间里面。有一个人正背朝着我们站立在壁炉前。多德第一个抢步奔向那个人。
“戈弗雷,我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我好想你!”
但是那个人的动作让多德很失望,他不要多德靠近他,他的身子不停地往昏暗的地方躲藏。
“我不想见到你,多德,我求求你不要再来看我了。我再也不是皇家先锋骑兵队最勇敢的戈弗雷·爱姆士沃施了。你现在看到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失望?”
戈弗雷的脸确实如多德所说的那样,额部比面粉还白,但他的整体轮廓还是有当年在非洲晒得黝黑的迹象。他的外貌英俊,但是精神状态不太好,黝黑的皮肤夹杂着怪异的白斑。
戈弗雷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不想再和外人见面的原因,我知道你是不会在乎我的,但是我心里很在乎。我对看见过我现在这种情况的人都很在乎。我的心理压力和精神包袱一直都很重。”
“我别无他意,我一直很担心你的安全和健康情况。那天晚上,你从窗户上看我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你,我那天真是很担心你,我生怕你遭遇了什么不测。所以我决定把事情搞清楚,我真的很想帮你。”多德说。
“莱尔夫先生暗地里告诉我说你来了,我也很想念你,我忍不住了就跑到房前窗户上看你,我没想到你会发现我在窗户上看你。我赶紧跑回了这里。”戈弗雷解释说。多德又问他:“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的脸怎么会这样?”
戈弗雷自己为自己点上了一支香烟,他吐了一口烟雾,说道:“你应该还记得那天早晨在布弗斯普鲁,就在比勒陀利亚外边的铁路东线上的那次战役吗?你知不知道我后来中弹了?”多德回答:“嗯,我听说了,但是我不知道详细情况。”
“我们有几个人和军队走散了。如果你还能记起那场战役的话,就不会忘记那个地方的路一点都不好走。我和安德森以及辛普森三个人正在追击布尔人,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他们设计好的一个阴谋。我们中了他们的埋伏,我幸存了下来,但是我的肩膀上还是不可避免地中了一颗猎枪子弹。我抱住马脖子,跑了出来,我也不知道马把我驮了多少里路,我更不知道战马是什么时候离开我把我抛弃的。因为我一冲出敌人的包围我就昏死了过去。等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起来。我依稀还能看清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大房子,我受了伤,流了很多鲜血,我感觉到浑身寒冷无比,我的肩膀周围的肌肉都麻木了。我当时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靠近大房子。我拼命地站立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那个大房子。我昏昏迷迷地走上了台阶,我也不记得有多少级台阶了,门是虚掩着的,我就这样扶着门进了大房子。我看见有几张床摆设在房子的东西墙角。我又累又饿,但是我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地睡上一觉。我需要休息,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想,其实是不能再想。我挨近一张床就倒在了床上。我心里的石头终于在我倒在床上的时候落了下来。那张床很不干净,但是我没有时间去想它的卫生情况。我昏睡了过去。我依稀还记得我曾经抓过一些衣服胡乱地盖在了我颤抖的身上。我直到第二天九点钟才醒来。我睡的那张床的床头有一个时钟,我第一眼见到的不是床头的时钟,而是一个十分矮小的人。他的脑袋长得十分不规则,这时矮个大头男人背后发出一阵傻笑。我又定睛一看,我吓了一大跳,在他的后面还站着比他更为丑陋的人,他们的样子都变了模样。我想世界上再没有长得像他们这样奇丑怪异的人了。他们都不懂英语,因为我对他们说了不要伤害我,但是他们都恍然不知。他们傻呆着看了我一阵,都不知该怎样回答我。马上他们都愤怒了起来,尤其是那个大头家伙,他不由我分辩,就用他那双肿胀的手捉住我的双腿往床下拖。他根本就不顾我的伤口已经再次裂开了,他把我拖到哪里,我伤口的血就流到哪里。那个矮个大头的力气大得出乎我的意料。我被拖下了病床,其他围观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正在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首领赶来了,他是听到房间里的喧闹声才赶过来的。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的话,我真不知道他们还会把我怎么整治下去。他用荷兰语严厉大声地对那个矮个大头说了几句,那个拖我的家伙才停止了对我的折磨。那个首领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我。他问我:‘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来到这里。”我正要站起来回答他的提问,这时他又赶忙说道:‘你不用乱动!你伤得不轻,你不必担心,我会马上派人来为你包扎伤口。这里离天堂很近,要知道这里可是麻风病院,你刚才躺的是麻风病人的病床。’他没有再让我在这个混合大病室养伤,而是独自为我安排了一个单人房间,他照顾得非常周到。一个星期后,我被送到比勒陀利亚总医院。回到家后,我的脸上就突然出现了这些可恶又可怕的东西,我想我是得了麻风病。我千方百计地想避免这种症状的发生,但还是发生在我身上了。这令我寝食难安,我真的非常担心我的这种症状,我的家人也束手无策,他们只好为我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让我静心疗养。为了我的声誉,我的家人对外封锁了我的消息,他们是逼于无奈才这样做的。我的家人为我做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莱尔夫先生夫妇是我们家值得信赖的人,他们知道其中的原委。还有肯特先生,他跟我父亲关系很好,他还是一个外科医生。肯特先生愿意为我的情况保密,决不向外界透露,我们家一直把我的病情隐瞒了起来,当地的人都相信我出了远门,环游世界去了。多德,我的朋友,我对不起你,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认为我父亲那封信能够骗过你,但恰恰相反,现在给我带来了灾难。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要带陌生人来揭穿我的隐私?”戈弗雷满脸的悔恨。
老上校用手指向我指了指。他说:“是他们硬要逼我这样做的,这位名叫福尔摩斯的先生用纸条的传递方式让我知道了他对这件事情把握程度。他都知道了,他说你一定是得了麻风病。我相信他的能力。我想到了请他帮忙,福尔摩斯先生一定会有办法的。”老上校对我的态度明显地好了许多。我对戈弗雷的医务护理肯特先生说:“爱姆士沃施上校这样做是对的,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个帮手。我知道肯特先生医治过一些病人。我想问你的是,你是皮肤病专家吗?这可是一种热带病或者说亚热带病。”肯特先生的口气很坚决:“医生这个概念你应该明白,福尔摩斯先生!”我对他说:“我相信你在这方面的造诣。我想你不会拒绝在同一个病例上听听别人的意见,这很有必要。我知道你这样不顾危险的和病人住在一起的苦衷,你是担心别人对你施加压力,要你将病人交出来,把病人彻底与世隔绝。”
“没错,福尔摩斯先生说得很对!”爱姆士沃施上校马上接口说道。
“这件事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特地带来了一位皮肤病权威专家,他是我一直信赖的好朋友。我以前帮过他,他也很想为我做点事情,所以我把他带来了。他的医术在整个医学界都很有名,他就是詹姆士·萨德斯爵士。”
当我说出詹姆士·萨德斯这个名字的时候,肯特先生脸上表现出来的样子,跟一个后辈见到了他所崇敬的前辈是一模一样。
“我能够在这里见到詹姆士·萨德斯先生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他毕恭毕敬地说。
“既然情况是这样,詹姆士·萨德斯爵士的出场就很有必要了,我马上就去邀请医学权威人物萨德斯爵士,他在马车上可能坐得早已不耐烦了。”莱尔夫听我说到这儿,未经爱姆士沃施先生的同意,就飞快地跑向了大门,他请萨德斯爵士去了。我看见爱姆士沃施上校脸上的笑容很灿烂,我又对他说:“我这个时候有一点空隙时间,我们不妨到你的书房去,我必须向你解释我的一些冒昧的想法,这也是我对于这件事的最初推理。”老上校很感兴趣,他愉快地答应了下来,我们一起走进了书房,听众不多,就那么几个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
我对爱姆士沃施上校说:“我的推理过程是一个假设的延伸: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情况,不论它有多么不可能,也必然是事实。在那种有多种可能性的案例中,必须对所有的可能性一一加以验证,直到最后那种能够让人信服的可能性的出现。我们不妨用这种假设的方法来解释一下这件事情。我当初一听多德先生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马上就想到了这件事情有三种可能的解释,这三种解释足够用来说明为什么戈弗雷会被老上校在自家庄园的小屋里隔绝或者禁锢起来——第一,他极有可能是犯了罪,急迫地要躲过警察的追捕;第二,他很有可能是得了精神病,但家人又不愿把他送进精神病院;第三,他很有可能是得了某种传染病,家人要把他隔离起来。如果这三种答案都不是的话,我想就只有上帝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了。现在上帝不能出来证明,那就让我来证明一下吧。在我的头脑里,戈弗雷是因为犯罪而把自己关起来这种答案不成立,你们这个地区到现在都没有破案的犯罪报告,这一点我想我比大家都清楚。戈弗雷如果是一个身份未暴露的罪犯,那么,老上校会从家族利益考虑,必须把戈弗雷弄走或者送到国外去,而不是隐藏在家里。所以说,戈弗雷因为犯了大罪而被关了起来,这种假设根本就不能成立。戈弗雷得了精神病,他疯了,这种可能性要大一些。肯特先生在小屋里的身份证实了这个假设,它给人的表面印象是强行禁闭。但是另一方面,这种禁闭又不是很严格,要不然戈弗雷是不可能有机会出来看他朋友的。多德先生,你应该没有忘记,我曾经问过你,肯特先生是在看什么报纸,如果肯特先生看的是医学报纸,那么对我的推证就更有利了。假设戈弗雷真是得了精神病,但只要有医生照看并且上报了有关部门,让病人住在家里也是合法的,但是为什么要把持得那么严密呢?给人的感觉是另有原因,并不是戈弗雷得了精神病。最后一种答案就是戈弗雷得了麻风病,这种可能性虽然很离奇,似乎不可能,但是它却完全符合实际情况。麻风病在南非是一种常见病。戈弗雷在南非参加过战斗这件事,是詹姆斯·多德先生告诉我的,戈弗雷极有可能是得了这种病。戈弗雷家人不愿意把戈弗雷交给麻风病院将他隔离起来,所以戈弗雷家人才会处在极度恐慌的境地。我确信戈弗雷是得了麻风病,于是我就和多德再次拜访贵府了,我刚进门不久就发现了为戈弗雷送饭的莱尔夫先生戴的是消过毒的手套,我就更加相信戈弗雷是得了麻风病。我和老上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为了替戈弗雷保密,我把我所发现的秘密写在了纸上,老上校相信了我不是来害戈弗雷的。”
我的话刚说完,我的朋友,医学界皮肤病权威专家詹姆士·萨德斯爵士在莱尔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他为戈弗雷诊断了一下,他那许久不曾流露过微笑的脸,这一次流露出了罕见的微笑。他愉快地走向了老上校,并且握住了老上校的手,告诉他:“你能够从我的脸色中看出你的宝贝儿子所得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戈弗雷得的并不是麻风病。”老上校惊呆了:“你再说一遍!他得的不是麻风病?”
“是的,戈弗雷得的不是麻风病,这是一种典型的类麻风,也就是鱼鳞病。这种病后果并不严重,它唯一的危害就是影响皮肤破坏人的外表。但不用担心,它可以治好,不会传染。很抱歉,福尔摩斯先生,这种皮肤病是不是给你开了一个有点戏剧性的玩笑?我想戈弗雷之所以这样恐惧这件事情,跟他的心理因素有很大的关系。很有可能是戈弗雷在接触麻风病人之后,由恐惧心理潜滋暗长了一种生理作用。戈弗雷,你说对不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咦!爱姆士沃施夫人怎么昏倒了!肯特先生,你也应该显示一下你的真实本领了!”
戈弗雷的母亲一听说戈弗雷的病并不严重,根本不会威胁生命,一时高兴过度,竟然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