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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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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干完活儿以后回到宿舍,一边听音乐一边学习,成了他标准的生活模式。他并不挑拣音乐的种类。与其这样说,不如说并不了解更细微的分类,只能先从某一方面听下去。

对直贵这一新爱好给予强有力支持的,当然是寺尾祐辅。不仅是听音乐,还要教他创作音乐的乐趣。而这事儿的起因,是一次去卡拉ok的时候。那是某一天晚上面授之后寺尾约他去的。乐队的其他成员也在一起。

“我就算了!”直贵开始拒绝道。可他拉着直贵的手就是不放开。

“来吧!想让你唱一次歌嘛。”

硬被带去的卡拉ok店里,除了其他三位乐队成员,还有三位女孩子。据说这些人都是寺尾他们的粉丝。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唱着,直贵一边觉得困惑一边也愉快地听着。搞声乐的寺尾当然没的说,大家都唱得不错,或者说非常熟悉。

所有的人唱过一遍以后,麦克风自然转到直贵这里。他觉得很为难,没有非常熟悉的歌。

“什么都可以,你随便点一首就是了。过去的老歌也行。”寺尾说道。

“过去的老歌也可以吗?而且是外国的。”

“当然可以。”

“那……”

直贵点的是约翰·列侬[1] 的《想象》。听到这个歌名,一人笑了起来。“现在还有披头士啊?”是在乐队里做贝司手的男孩。

“你烦不烦呀,住嘴!”寺尾瞪着他说道,操作着机器。

直贵唱了刚刚学会的歌。在别人面前唱歌,还是中学以来第一次。他觉得因为紧张并没有完全唱出来,腋下也因出汗突然觉得冰凉。

他唱完了。一瞬间谁也没有反应。是不是让大家冷场了,他有些后悔,要是唱个更欢快的,哪怕唱得不好也不会影响大家的气氛。

最初开口的还是寺尾,“你喜欢列侬的歌?”

“不是都喜欢,不过喜欢这首《想象》。”

“还有会唱的吗?”

“不,我也不知道,就是这首也是第一次唱。”

“那,什么都行,像是会唱的告诉我,我来放。”

“等一下吧,现在我刚唱完。”

“没关系的……是吧?”寺尾征求大家的意见。

乐队的成员和女孩子们都在点头。令人不解的是,不像是因为乐队头头说的关系,而是他们自己也愿意的表情。

一个女孩子嘟囔着:“武岛……是吧,我也想听。”

“我也是,”另外两人也点头说。

“你还真行!”负责击鼓的男孩说道,“你,相当可以!”

看到他认真的表情,直贵反而有些畏缩。

结果,直贵在那之后又连续唱了四首。寺尾自己做主放的,四首韵律和气氛根本不同的歌。

“下次能来录音室吗?”直贵唱完之后寺尾说,“参加一下我们的练习好吗?”

“参加?我可不懂乐器呀!”

“不是可以唱歌吗。”寺尾看着其他的成员,“想不想让他加入一下看看呢?”

没一个人反对,大家的目光中都闪烁着光芒。

“我们可能有点好运了!”寺尾说着笑了起来。

公司进入盂兰盆节假期不久,直贵被寺尾带到了涩谷的录音室。不用说,去那样的地方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进了门有个像是洽谈室似的空间,几个业余爱好者模样的人,手里拿着自动售货机上买的饮料在商谈着什么。直贵想,要不是这样的场所,只会觉得是一帮精神不大正常的家伙。他觉得像是踏进了一个迄今未知的世界一般。

寺尾以外的三人在录音室里等着,像是几个人已经开始了练习。据他们说,这里是按小时收费的,一分钟也不愿浪费。

首先是包括声乐兼主旋律吉他的寺尾,和以前一样的四人组合开始演奏。是他们自己原创、在演奏会上也受到欢迎的曲目。音量相当大,直贵觉得自己身体内部都能感到震动。

“武岛,这首能唱吗?”第一次的演奏结束后,寺尾问道。

“不大清楚,”直贵晃了下脖子,“要知道歌词,说不好,也许会唱错。”

“来吧!”寺尾招着手。

刚站到麦克风前,演奏就开始了。寺尾专心弹着吉他,丝毫没有唱歌的意思,没办法,直贵唱了起来。

直贵马上就感到了冲击,由真人伴奏唱歌,可以感到一种在卡拉ok无法体会的陶醉感。自己的感觉渐渐地朦胧起来,像是和平常完全不同的声音,从身体不同的地方发了出来。唱到中途寺尾也加入了进来,直贵觉得两人的声音非常协调。唱完后的一刻,由于兴奋脑袋里还是迷迷糊糊的。

“听到了吧?喂!听到了吧?”寺尾问其他的成员,“怎么样,和我说的一样吧,把他放进来我们就大不一样了!”

贝司、吉他和击鼓的三人点着头。一人还嘟囔着说:“陶醉了。”

“哎,武岛,和我们一起干吧!”寺尾问直贵,“一起拼个胜负怎么样?”

“是说让我加入乐队?”

“是啊!绝对行。我们是绝配的二重唱。”

“不行吧。”直贵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是因为不懂乐器吗?那好办,重要的是声音。我从第一次跟你说话的时候,就觉得应该让你唱一次试试,我猜中了,你的声音中有和别人不同的东西,不发挥的话就可惜了啊!”

被这么说还是第一次,直贵从没把自己和音乐联系在一起考虑过,连考虑这事儿的机会也没有。

“在乐队里确实很愉快,”直贵又摇了摇头,“可还是不行!”

“说什么呢!你忙大家都知道,跟我们不同,还准备认真地在大学学习,但不能说一点儿时间也没有吧?还是不喜欢跟我们在一起?”

“不!不是那么回事。”直贵苦笑着。一副认真的表情,“是不愿给大家添麻烦。”

“又是说不会乐器的事了吧。”

“我说的不是乐器的事。”直贵叹了口气。

(7)

早晚都要说出来的,直贵想。将来越是熟悉越不好讲了,不能总是隐瞒下去。相互间不让对方感到不愉快,若无其事地设置一定的距离,直贵觉得这样的关系更为理想。

“是我家庭的事。有个哥哥,没有父母。”

“哥哥怎么啦?”寺尾问道。

“在监狱里。抢劫杀人罪,十五年徒刑。”

因为是在录音室里,他的声音格外响亮。寺尾他们四个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直贵。

直贵轮流看了他们一遍,接着说:

“和这样的人有什么瓜葛的话不会有什么好事的,我喜欢你们的音乐,今后也让我听听,但一起干的话还是会不舒服的。”

贝司手、吉他手和击鼓手三人把目光移到一边低下了头,只有寺尾还凝视着他。

“什么时候进去的?”

“前年秋天被抓的,进监狱是去年春天。”

“那还有十四年啊!”

直贵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个提问究竟有什么意义。

寺尾看了看其他三个伙伴,又转过头来看着直贵:

“是这样啊。真是的,要说人啊,不管是谁,都背着自己的艰辛啊!”

“因为有这些事,我……”

“慢着!”寺尾的表情像是有些厌烦,把手伸了出来,“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我想够那家伙受的,你也怪可怜的。可是,你哥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事不是跟乐队没关系吗?”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可我不愿意让人同情。”

“不是同情,也不是你蹲监狱,同情你有什么用。哥哥进了监狱,弟弟就不能搞音乐了,有这样的法律吗?没有吧,没必要那么在意吧?”

直贵看着较真地说着的寺尾,他这么说让人感动得要流泪,可是不能原封不动地接受他的说法。虽然他说的不像是谎话,是真心话,可那样说没准只是一时的自我满足,直贵想。以前也是这样,事件发生后也有过体贴关心自己的朋友,但最后都离开了。不是他们不好,谁都把自己看得更重,不愿意跟有麻烦的人纠缠在一起。

“干吗犹豫不定呀!”寺尾焦急地说道,“我们只是喜欢你的歌,想跟你一起干下去,你家里有什么事没关系的。难道说你还在意我们的亲属没蹲监狱?”

“没有那个意思啊!”

“那样的话,就别絮絮叨叨地说那些无聊的话了!”

“无聊的话?”直贵瞪着寺尾。

“无聊!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只是制作好的音乐,那以外的事情都是无聊的。没有什么说的,是吧?”

对寺尾的问话,三个人都点着头。

可是,直贵还是沉默着。于是,“好吧,这样吧!”寺尾拍了一下手。

“还是采取民主方式吧,少数服从多数。谁反对武岛加入乐队?”没有人举手。“那么赞成的呢?”寺尾当然不用说,其他三人也都举起了手。看到这样,寺尾满足地说:“五个人中四人赞成,无人反对,一人弃权,这样还有什么说的吗?”

直贵皱起眉头,感到困惑,“真的可以吗?”

“你啊,不是唱了约翰·列侬的《想象》吗,好好想象一下,没有歧视和偏见的世界。”说着,寺尾笑了起来。直贵险些流出泪来。

寺尾祐辅他们的反应,跟以往直贵曾告诉过刚志事情的别人完全不同,要说表现出露骨的冷淡或者态度突然变化的并不多,但大多数人就像外国风味餐厅店长那样,很快地就垒出一堵墙,只是不同的人垒出的墙壁有厚有薄而已。

但在寺尾他们这里没有那种感觉,理由也许是他们心里还需要自己,这件事令人高兴。假如不是叫作武岛直贵的人,不管是谁,要知道大家都想要他的声音,也会感激的。

不对!

知道直贵的情况,又没有垒出什么墙的还有一个人,就是白石由实子。虽觉得她大概不会再主动来接近自己了,可每次乘坐巴士见到的时候,她还是跟过去一样没有任何顾虑地打招呼,让人感到她是以前早已非常熟悉的人。

一天午休,他躺在草坪上听着随身听,感觉有人坐到他的身旁。睁开眼睛一看,是由实子的笑脸。

“最近总是在听着什么啊,究竟是什么呀?英语会话?”

“哪有的事儿,音乐。”

“嗯?直贵君也听音乐?我以为成大学生了在学习呢。”

“学习当然在学,可有时也听听音乐。”

“哦,那倒是。什么音乐?摇滚乐?”

“啊,差不多吧。”他模棱两可地回答。还没有完全弄懂音乐的类别。

由实子从直贵耳朵上夺走了耳机,直接戴到自己耳朵上。

“喂!还给我!”

“我听听不行吗。哎!没听过的歌啊……”说到这儿她的表情变了。充满惊奇的目光转向直贵,“这个,难道说是直贵?”

“还给我!”他要拿回耳机,可她扭转了一下身体躲开了。

“真不得了,直贵君,在做乐队?”

“不是我在做,是人家让我加入的。”

“能做声乐,真了不起!”由实子用双手捂住耳机,眼睛中闪烁着光芒。

“好了吧!”终于要回了耳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两个月以前,其他的人都做了好几年了,怎么样,还好吧?”

“演奏挺好的,直贵君的歌更棒!能当职业的啊!”

“别说傻话!”

无聊!直贵做出那样的表情。可心里却因由实子的话增添了信心。这两个月来,他完全成了音乐的俘虏。在录音室里尽情歌唱的时候是他最幸福的时间。觉得要是一生都这样持续下去是多么美好!这想法当然连接着一个梦想,就是当上职业的音乐人。这个梦想和寺尾他们也是共同的。和伙伴们一起持有同样的梦想,热烈地交谈,那也是最大的喜悦。

“是不是自己也觉得好听,才总是听呢?听着是很高兴吗?”

“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在检查唱的不好的地方,离现场演奏会没有多少时间了。”

“演奏会?还要开音乐会吗?”由实子的脸上一下子亮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可已经晚了。由实子没完没了地询问着演奏会的事儿。什么时候呀?在哪儿演奏呀?有票吗?要唱几首歌呀?直贵屈服了,一个一个地回答着她的问题,最后连他带着的四张门票也叫她夺走了,当然票钱当场就付给了他。本来门票卖出去是件高兴的事儿,可直贵不愿意欠她的情,不愿意迎合她对自己的热情。

“我绝对要去!哇!好高兴啊!”她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内心,由实子高兴地撒欢儿。

离演奏会没有几天了,而且和大学的面授时间重叠着,调整日程非常困难。但是直贵只要有点儿可能就尽量参加练习。录音室的费用不能白花,虽然是按人数均摊,可还是对生活费产生不小的影响。不过,他觉得如果失去这个,活下去就没有什么意义,心已经叫音乐夺走了一大半。

以直贵的加入为契机,乐队改了名字,新的名字叫“宇宙光”,来源于寺尾一次失败的动作,他本人原想在胸前单纯地做一个“x”符号般的动作,结果跟奥特曼[2] 发出宇宙光时的姿势很相似,本人一再否定说:不是那样的!反而更加显得有趣,就成了乐队的名称。

见过几次面以后,直贵和寺尾以外的成员也都完全熟悉了。他们直呼他的名,他也称呼他们各自的爱称。有趣的是,寺尾从来都是郑重地称他的姓——武岛。他大概从一开始就这样叫了难以改变。

练习两个小时以后,他跟他们一起喝着廉价酒的时候,这是直贵最放松的时刻。大家一起说些女孩子的事呀,打工的牢骚话呀,时装的事——世上年轻人平常聊的内容,直贵也非常自然地加入到了中间。这可以说是刚志出事以后,第一次出现的青春时光。乐队成员们像是风,从一个直贵很久没有接触过的世界里,把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带给了他。

五个人在一起不管说些怎样愚蠢的话题,最终还是回到同一个地方,就是音乐。大家继续创作什么样的音乐,朝着哪个目标,为了实现它需要怎样做。有时争论得非常热烈。要是喝多点酒,甚至要闹到险些动手。特别是寺尾和鼓手幸田容易脑瓜发热,经常会出现喊着:“我不干了!”“随你的便!”这样的场面。刚开始,直贵看到这种情形真捏把汗,慢慢的知道了这只是惯常的节目,笑嘻嘻地不管他们,等到他们俩的兴奋劲儿过去就行了。

直贵感到他们都是一心一意地走音乐这条路。除了寺尾,三个人都没进大学,一边打工一边不断地寻找机会。寺尾也不过是给父母做个姿态,在大学里挂个名而已。每次想着这些,直贵有些内疚。但又想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学。他知道,顺利地从大学毕业,是给在监狱里的哥哥激励的唯一办法。

开始搞音乐的事儿通过写信告诉了刚志。估计他可能担心,特意预先写了“以不影响学业为限度”,回避了朝着专业发展的想法,以后也打算瞒下去,如果要公开这件事,也要等正式登台演出成功以后。要是出了自己的cd,可以送给哥哥。那样的话,也许刚志会很高兴,在那之前先不让他知道。

新乐队的首次演出是在涩谷的演奏厅。紧张到了极点的直贵,一登上舞台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寺尾介绍他这个新成员的时候,什么都没搞明白,像是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不过,也许这样更为有趣,满屋的来宾哈哈大笑。

还没有消除紧张情绪演奏就开始了。直贵眼里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同伴们发出的声音流入他的耳朵。再就是通过他的反复练习,已经到了听到那些声音就会条件反射般地发出声来的程度,他忘我地唱了起来。

后来听寺尾讲,他发出第一声后,全场一下子寂静了下来。然后,唱完第一个段落时,来宾们开始用手打着拍子,随着乐曲晃动着身体。

“他们都呆了,肯定没料到我们还藏着这样的秘密武器。”寺尾得意地说道。

第一首、第二首,唱着唱着直贵逐渐稳定下来,开始看到基本上是满员的状态,而且也看到他们随着自己的歌晃动着身体。

有四个人占了最前面的位置,拼命地挥动着手。开始以为是这里的常客,发现其中一个是由实子的时候,稍微有些狼狈。像是她带着朋友来,而且占据了最前面的位置,拜托其他三人齐声高喊掀起高潮。直贵的目光只和由实子对视了一次,她的眼睛比平常更加闪亮。

值得纪念的第一次演奏会以成功告终,要求再唱的掌声久久不能平息。寺尾他们说,从未有过这样的场面。

马上就预定了第二次演出。与此同时,寺尾建议录制试音带。

“送到唱片公司去,以前也曾做过几张,但要是不做武岛唱的就没有意义。”

据说打算一共收录六首曲子。都是原创的,作曲几乎都是寺尾。有一首是直贵负责写的歌词,但他自己并不喜欢。“六首曲子的声乐部分都是直贵吗?”幸田问道。他父亲在广告代理店工作,可以说是他们走向音乐界的唯一窗口。

“当然是那样,要不就没有了宇宙光的特色,是吧?”寺尾征求贝司手敦志和吉他手健一的意见。两人稍微点了一下头。

“正是这个。”幸田又开口说道,“说到特色,我觉得还是在于我们有两名歌手这一点,而且两名都要出色,这才能显现出我们最强。只是直贵一人唱的话,给人留下的印象不深,不能表现出我们的特色。”

听起来,幸田的口气还是顾虑到直贵似的。不过,直贵觉得他说的对,实际上自己也感觉到,自从自己加入以后,寺尾主唱的少多了。

“我和武岛水平有差距,以前我也说过的。”寺尾像是有些不耐烦。

“也许是那样,歌手出色的乐队有很多,要想在这里面出众,不和别人显现出差别来肯定不行。”

“做点小花招不行吗?”

“不是花招的事。以前是祐辅作歌手,那时也是以专业为目标的,不是也有公司对我们感兴趣吗?”

又开始了争论。不知是不是父亲的影响,幸田努力说明成功的理论,而寺尾又有些感情用事。

结果又采取了表决的方式,包括直贵在内的四个人,主张在六首曲目中有二三曲由寺尾担任主唱。

“武岛,你对自己再有些自信好不好!脸皮不厚点是做不了歌手的。”寺尾勉勉强强同意了四人的意见。

(8)

寺尾家里有些录音器材,利用那些器材制作了有六首曲子的试音带。做好的磁带在直贵眼中像是闪闪发光的宝石。

“啊,我们如果是在美国就好了!”幸田手里拿着磁带说道。

大家问为什么。

“不是说美国是机遇更多的国家吗,和门路、经历或种族没有关系,有能力的人就可以得到恰当的评价,能够升到任何位置。知道麦当娜当年没成名的时候,一心想成功做了什么吗?她坐上出租车,说:‘带我去世界中心!’那是纽约的时代广场。”

“就是在这个国家也会有机会的,”寺尾笑着说,“听了这个磁带的人会飞奔而来的。”

要是那样就好了!其他成员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

“哎,要是有几个公司都回了信怎么办呀?”健一问道。

“那样的话,先都谈一遍,再跟条件最好的公司签约。”幸田说。

“不,不是条件。重要的还是看谁更懂我们的音乐。”寺尾照例反驳着幸田的功利主义。“要是什么都不懂的编导,让唱些像是偶像式的歌真是堕落。”

“不会让唱那样的歌的。”

“可也有不少都是最初以别人作的曲子失败的,我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最初没办法呀,不过慢慢地有名了,自己也会做主的,到那时候再干些自己喜欢的事不好吗?”

“我说的是不出卖自己的灵魂。”

“别尽说那些孩子般的话,总这样说会失去机会的。”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放过机会了!”

又要开始争斗了。敦志和健一赶紧说:“好啦!好啦!”他插到他们中间。直贵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

所谓还没捕到狐狸就算计起怎么卖狐狸皮,就是这样的事。即便如此,这样的谈话对直贵来说也是一种幸福,使他重新认识到梦想的伟大。

那天回到宿舍收到了大学寄来的邮件。开始以为是修改过的报告寄还回来,结果不是。是关于转为正规课程的说明材料。也就是说不再是函授教育而是一般的大学课程。

直贵忘记了吃饭,反复地看那些材料。一般大学课程是他的梦想。照材料里说的,如果通过考试就可以转入正规课程,他曾听说过这种考试并不是十分难。

想象着自己也能像普通大学生一样每天在大学里学习,直贵心里异常兴奋,一定有面授中没有的刺激。而且转入正规课程,跟谁都可以堂堂正正地说自己是大学生了。现在当然也可以说,但还是有些心虚,或者说自卑感。

不过,还是不行啊!

直贵叹了口气,合上了说明材料。如果转入正规课程白天不能工作,晚上还有乐队的练习,不能说要工作就不去参加练习。其他的成员也都是有工作,想办法挤出时间参加练习的。

而且,他想,对于梦想不能脚踩两条船。现在最大的梦想是乐队获得成功。以此为目标的话大学的事儿就应稍微忽略一些,虽然想转为正规课程,可这样做对其他的伙伴来说就是严重的背叛。

我有音乐,有乐队,他心里嘀咕着,扔掉了说明材料。

第二次演出在新宿的演奏厅举行。比前一次的地方大了些,可仍是接近满员的状态。也许是因为在很多地方做了宣传,但还是觉得是上次演出获得好评的缘故。

直贵依然很紧张,但比起上次来,多少观望了一下周围的情形。除了演出中健一吉他的琴弦断了这样的意外事故,没有发生其他什么问题。

不记得给过演奏会的票,可那天由实子和两个朋友还是在最前排挥着手。不仅如此,演出结束后,还来到了后台。

“太好了!太帅了!”她兴奋着,不仅跟直贵,而且还和其他的成员也亲昵地说话。其他的人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对她表示了感谢。

“她有点闹腾,不像是直贵的女朋友啊!”由实子走了以后敦志说道。

“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公司里的女孩。”

严格地说,连一个公司的也不是,但说明起来太麻烦干脆省略掉了。

“不过,她可是喜欢直贵啊,不是挺好吗,做女朋友。现在不是没有交往的女孩子吗?”敦志仍纠缠着说。

“我现在可没那闲功夫,要是有玩儿的时间还要用在练习上呢。”

“光是练习练习也不行吧,偶尔跟女孩子出去玩玩。”

“你是玩过头了!”寺尾的插话引来大家的笑声。

之后又连续举行了几场演奏会,场租费非常高,可所有的成员像是着了迷一样热心。直贵也觉得对于自己现在是非常重要的时期。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来到后台是在第五次演奏会结束之后。看上去像是三十来岁的年纪,皮夹克加牛仔裤,一副粗犷的打扮。

“谁是头儿?”那男人问道。寺尾出面后男人拿出了名片,可那不是这男人的东西。

“这人说想跟你们谈谈,如果愿意的话,现在就来一下这家店里。”说着,他递过来一只火柴盒。像是咖啡店里的火柴。

寺尾拿着名片看着看着脸色有些变化。他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明白了吗?”男人苦笑着问道。

“明白了。我们马上就去。”

“那我们等着。”说完男人走了出去。

寺尾面向着直贵他们:“这下可不得了了!”

“怎么啦?到底谁在等着呢?”幸田问道。

寺尾把手中的名片转向大家。

“ricardo公司。是ricardo公司的人来见我们。”

听了他的话,一瞬间大家全不吭声了。

“瞎说!是真的?”终于幸田像是呻吟般地说道。

“自己看吧!”

幸田从寺尾手中接过名片。健一、敦志和直贵围到他的身旁。“ricardo公司企划总部”几个字跃入直贵的眼帘。ricardo公司是行业内最大的公司。

“喂!我以前说过吧。”寺尾叉着腿站立着俯视着直贵他们,“这个国家也有机会的。怎么样,这不是来了。”

幸田点着头,其他的人也模仿着他。

“这个机会绝对不能放过!”寺尾右手伸到前方做了一个抓的动作。

直贵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在咖啡店里等着的是个叫根津的人。他看上去也就刚过三十。宽阔的肩膀和消瘦的下颚给人留下印象。嘴的周围留着胡须,与黑色的西服非常相称。

“对于音乐什么最重要?”他问直贵他们。寺尾回答:“心。要抓住听众的心,这是最重要的。”

直贵觉得回答得没错,其他成员好像也没有异议。

于是根津说:

“这么说,你们是想作出能够抓住听众的心的曲子吗?探索着怎样做才能实现,然后尝试着作出来,经过练习,在演奏会上演奏出来,是这样吗?”

“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根津取出香烟抽了起来,“不过那样的话不会成功的。”

寺尾看着直贵他们,像是在问,我的回答不对吗?可没有人能给他出主意。

“不管你们怎样努力,不会震撼人们的心。知道为什么吗?回答是简单的,因为你们的歌曲没有到达他们那里。连听都没听过的曲子肯定谈不上感动或是什么其他的。对于音乐最重要的,是听它的人。没有人,不管你们作出多么满意的音乐,也成不了名曲。不,首先那连音乐都不是,你们做的不过是一种自我满足的事情。”

“所以我们才举行演奏会呀。”寺尾有些不高兴似的说道。

根津没有表情地点了点头。

“在演奏会上演奏,哪怕是很少的人听到,也会逐渐传开,早晚可以获得成功,这样考虑的吧?”

这样考虑有什么不对吗?直贵搞不明白。大家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确实,”根津接着说,“查一下成功艺术家的经历,也许会找到这样的例子,但是查一下失败艺术家的经历的话,会发现同样的情况。崇拜偶像的女孩子不管在涩谷的街上怎么转悠,就算被物色新人的人看上,成功的几率也是极低的。和这一样的道理,即使被人发现实现了登台演出的艺术家也不一定能够走红。你们认为只要做出好的音乐,早晚会被人们所认识。成功与否只是实力问题。不是吗?”

是的。从来讨论时都是这样的。所以谁也没有反驳。

“我刚说过,要是没有听的人,也就没有好的音乐和坏的音乐,不过是音符汇集到了一起。演奏会上的一点点听众,跟没有差不多。所以你们现在和没在做音乐也差不多。”

“不过,根津先生,不正是你看了我们这些人的演奏会,才招呼我们的吗?”对寺尾的反驳根津苦笑着。

“如果认为自己的音乐得到了认可,我先表示否定。要是让在演奏厅得到好评的乐队都一个一个进入演艺界的话,我们这个买卖就没法儿做了。我去看了一眼你们的演奏会,不是因为听到了大家的评论。可以理解为那是一种偶然。我们为了找到万分之一的原石,持续地挖掘着,虽然这种几率很低,但我们是发现原石的专家。原石还不会发光,需要我们研磨才能成为宝石。如果认为是你们自己的光把我吸引来的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一点想跟你们预先说清楚。”

直贵慢慢明白了根津想说的话。重要的是,不是他认可了直贵他们的音乐,只是觉得经过他加工研磨会发光,不,有可能发光。

“差不多我们进入正题吧,”根津看了一遍所有的成员,“是关于想让你们做音乐的事儿,不是玩儿,而是正经的音乐。”

和根津分手以后,直贵他们去了经常去的小酒店。演奏会结束之后要去庆贺一下,但今晚的情况不同,比起演奏会成功有更重要的事情。作为新人正式登台演出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直贵还是觉得像在做梦,想跟其他人说说这事,确认不是在梦里。

不过,没有特别欢快的气氛。因为从根津那听到的那些话始终留在脑子里。

“你们有实力,也有魅力。可是,那些几乎还没有发挥出来。只是一张雪白的画布。在上面画什么样的画儿要由我来决定,你们只要按照我们说的做就行了。那样的话肯定能够成功。”

还说了不要想自己出头,如何出头是我们专家的工作。把一切汇集起来才是音乐,光有乐器、歌手和乐曲成不了音乐。

“要不靠我们自己原创的东西还有什么意思,到了今天还能演奏别人作曲的东西吗?”寺尾急速地喝着啤酒,很快就用有些醉意的口气发起牢骚来。

“没说不让我们演奏自己原创的东西呀,只是说怎样把我们推出来由他们决定。推出来的方法的问题。这样的事要是不交给他们专业的人来做恐怕不行吧。现在是这样的时代啊!”幸田安慰般地说道。

“哼!到底是广告代理人的儿子,连说的话都像是广告。要是说别发挥我们的个性,还有什么乐趣?”

“没说不要发挥,只是说不要自己去发挥。展示自己的个性也要方法。是吧,祐辅,别那么倔,朝前看着点。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

“是啊,是个机会!”敦志也说道。

“我们终于要正式登台演出了!”健一深切地说,看着直贵。

直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是啊!终于要登台了。不管是什么形式,祐辅也会高兴吧。”

被幸田这么一说,是啊!寺尾只是半边脸笑着。

那天晚上对于“宇宙光”来说,是成立以来最好的夜晚。

这件事要不要写进给刚志的信中,直贵犹豫了。以前没有告诉过他要正经开始搞音乐,而且是朝着专业的方向。突然说要正式登台演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可是直贵觉得刚志一定也会非常高兴。刚志期望着弟弟能有出息,大学不过是一个象征。如果有别的途径达到那个目的,不会有什么不满。

可是连写信的空闲时间都没有。大家从根津那里得到指示:再作几首新的原创歌曲,顺利的话也许其中一首能作为首次登台演出的曲目,有这样的感觉。寺尾当然是全力以赴,其他成员也都是尽最大可能聚集到一起练习。直贵必须要顾及打工、上学和乐队,回到宿舍只是睡觉,一直持续着这样的生活。寺尾像是退出了大学,但直贵还没有下那么大的决心。

幸田、敦志和健一来到直贵的宿舍,这是非常稀有的没有大学课程也没有乐队练习的一个晚上。直贵刚从公司回来,还没脱掉工作服。

“想跟你说点事,”幸田像是代表他们几个说道,另外两人在他身后低着头。

“好,进来吧!只是屋里很小。”

直贵让他们三人进到屋里。

也许是直觉,他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

(9)

“还算是正经的房子啊!”幸田看了一圈室内,“说是季节工用的宿舍,还以为是简易房那样的地方呢。”

“是一流企业的宿舍啊,怎么能那样呢。”直贵笑着说道。腾出三人坐的地方。

三个人并排靠墙坐着。不过没人盘腿坐,敦志和健一双手抱着膝盖,幸田不知为啥是正坐的姿势。

“喂!喝点什么吗?要是可乐之类的还有。”

“不,不用客气!”幸田说道。

“是吗……”直贵正对着三人坐了下来。看到他们的目光不知怎么有些害怕。

沉默着尴尬了几秒钟。直贵连“有什么事吗?”这样的话也没说出口。

“那个,今天,根津和我们联系,找到我。”幸田开口说。

直贵抬起头,“说什么?”

幸田看了一下另外两人。敦志和健一不吭声,像是委托幸田说似的。

“根津说,从上次以后对我们的事情做了各种各样的调查。工作场所的评价啦,住所附近有什么传闻啦,还有经历……”稍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家庭情况等,因为怕正式登台后引起什么麻烦纠葛。”

“然后呢?”直贵装出平静问道,但心里已经慌了。幸田说的一部分话在心里反响,家庭情况、纠葛。

幸田舔了一下嘴唇,说:

“根津也调查了直贵的情况。也知道了直贵哥哥的事情。”

怎么调查的呀?直贵最初想到。但是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不妙……”幸田冒出这么一句。

直贵抬起头来,马上又把目光沉了下去。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似的,嗯了一声。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正式登台,就算是能走红,肯定有帮人要对成员的事这个那个地追究的。据说是那个圈子里互相拆台的缘故。亲属中如果有那样的人,正好给他们提供了口实。那样的话乐队的形象就会下降,演出变得困难,公司也使不上劲儿了,所以……”

“是不是说要是现在这个状况,就不让我们正式登台了?”

“啊……”

直贵叹了口气。看到呼出的气在空气中成为白色,才想起忘了点燃电暖气了,可是,连扭动开关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是我不参加,是不是就可以让乐队登台呢?”直贵低着头问道。

“根津先生说:声乐有祐辅也就行了,不让直贵参加实在遗憾。”

像是根津脑子里就是要把直贵拿掉。

“是吗?所以三人聚到一起来说服我啊!”直贵把目光从幸田移到敦志和健一身上。两人低着头。

“直贵,原谅我们!”幸田两手支在地上,低头说道,“我们都想登台演出啊!就是为了这个才奋斗到了今天。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

其他两人也调整一下坐姿,模仿着他低下头。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直贵越发觉得凄凉。

“寺尾呢?他怎么不在呀?”

“关于这件事祐辅还一点不知道呢。只有我们知道。”幸田还是低着头说道。

“为什么不告诉寺尾呢?”

于是,敦志和健一担心般地看着幸田。看上去像是他们也在为寺尾的事发愁。

“根津先生不是跟祐辅,而是跟我联系的,据说就是怕他不会简单地同意。担心闹不好祐辅会大发脾气,说出哪怕不登场也不干的话来。”

那是可以预想到的,直贵点点头。

“不过不和寺尾说也不行吧,因为我要退出了,必须要跟他说明,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直贵一问,幸田沉默了。牙齿紧咬着嘴唇。好像不是不知怎么回答,而是苦恼怎么回答才好,直贵有这个感觉。

“是这样吧……要我自己说不干了,找个适当的理由从乐队里退出来,这样寺尾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对不起!就是这样想的。”

幸田一说,另外两个人头低得更低了。

“根津先生也说过这样最好。”

好像一切都是按照那个男人的指示办的。直贵觉得全身有种虚脱感。这就是成年人干的事儿吗?成年人真像是不可思议的生物,有的时候说不能有差别,有的时候又巧妙地举荐差别。这种自我矛盾怎样才能理解呢?自己是不是也会逐渐成为这样的人呢?直贵想。

“不过,要是被寺尾挽留怎么办呢?他不会一下子就答应的。”

“我们也知道,所以我们也准备帮忙做。”

对幸田的话,真想说:“这时候知道帮忙了呀?”可直贵忍住了。

“好吧!我明白了,”他看着三人,“我退出。”

幸田抬起了头,接着敦志和健一也抬起头来,三个人都是一副伤心的神情。

“下次练习的时候,我跟寺尾说,在那之前想好退出的理由。”

“对不起!”幸田小声说道。

“真对不起!”另外两人也嘟囔着。

“算了,想起来,原来我就不是乐队的成员,觉得这样也好,我也不会什么乐器。”

三个人也明白这话不过是他在安慰自己,他们只是难过般地听着,什么也没说。

三个人走了之后,直贵半天没有站起来,盘腿坐着,凝视着墙上的一点。

结果还是这个样子啊!

像是终于从噩梦中解脱出来的感觉,今后作为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活下去的信心反而增强了,结识音乐以后关闭上了的所有的门又都打开了,有种这样的感觉。

那些全都是错觉,状况没有丝毫改变。把世界与自己隔开的冰冷的墙壁依然存在于自己眼前。要想越过它,只会使墙壁变得更高更厚。

直贵躺到榻榻米上,身体成了一个大字,仰望着屋顶。污渍斑斑的屋顶像是在嘲笑:看看你,跟这个地方差不多。

不知什么时候,他低声哼起歌来。是首悲伤的歌,唱的是看不到希望的光芒,在黑暗中痛苦挣扎的样子。

直贵闭上嘴,意识到自己再也不会有在人们面前唱歌那样的事情了。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睛中流淌出来。

(10)

寺尾瞪大了眼睛,眼睛里有些充血。表情跟直贵想象的一样。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所以,”直贵舔了一下嘴唇,“希望让我退出乐队,不再参加‘宇宙光’演出了,就是这个事。”

“瞎话!你是认真说的?”

“是真话。”

“你,到现在这时候说这话你觉得合适吗?”寺尾走近了一步,直贵要被他的气势所压倒了。

那是在涩谷的一家录音室里,开始练习之前。直贵跟寺尾说有点事情要商量。另外三个人虽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脸上还是有些紧张。

“我知道是我自己任性,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同意。是我考虑再三后提出来的。”

“不是问你怎么考虑的!”寺尾从旁边拉了把椅子,胡乱坐了下来,“你也坐下!站着不踏实吧。”

直贵叹了口气,在键盘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瞟了幸田一眼,他在打击乐器后面低着头。

“我是考虑将来的事情。”

“我也不是没考虑将来。”寺尾的口气很严厉。

“我也想搞音乐,如果能吃这碗饭最好。可是,怎么说呢,我还是不能在这上面赌一把。”

“你说我们的音乐是赌博?”

“不是那样的,成功不成功不是光靠实力,更多的是靠运气。对不起,我不是可以依赖那种东西的身份呀。想确保一条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那样坚实的路。”

“那样的话,我们也一样啊!音乐上失败了的话,其他什么都没有了。碰壁也是大家一起碰呀!”

直贵摇了摇头。

“你们不都有家吗,有亲属。我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在监狱里的哥哥。”

那个唯一的亲属还在拖后腿,包括这次——直贵想说,又忍住了。

寺尾开始不停地晃动着双腿,焦急时候的怪癖。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以前不是也没说过什么吗!你的处境我都明白,但那也不是昨天今天发生的事啊。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候变心了呢?”

“正因为是这个关键时候,”直贵平静地说,“我们追求梦想的时候是快乐的,满脑子想的都是能成为专业的有多好。可真的要实现了,这样好吗?反而不安了起来。所以才考虑再三,觉得要是这样的心情是坚持不下去的。”

“我也感到不安。”

“不是说过,我跟寺尾的处境不一样呀。”

直贵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道歉。不想以这种形式来背叛。正因为心里把他当做伙伴,寺尾才这样认真。他是真正的朋友,欺骗朋友真是件痛苦的事儿。

“喂!你们也说点啥呀!”寺尾看着其他的人,“帮我劝劝这傻瓜!”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幸田开口说:

“这么说,直贵也有直贵的情况啊!”他委婉地说道。

寺尾眼角向上挑了起来:“你啊,是哥们儿不是呀?”

“正因为是哥们儿,才应该尊重他的意志。本身犹豫不定的人硬是要他留下没有意义。”

“我说的是他这样犹豫才没有意义呢!”寺尾再次看着直贵,“再考虑一下好吗?为什么非要退出乐队呢,难道说有更好的事?”

“想转入正规课程,”直贵说,“寺尾你也应该收到通知了吧。马上就要到申请期限了。我想转过去。不知道还要不要考试。”

“唉!”寺尾喉咙里响了一声。

“成了正规的大学生有什么意思,每天只是无聊。”

“也许是没什么意思,可是将来就职的路就宽了。”

“想成为公司职员,每天在拥挤的电车里摇晃?你的梦想就是那样?”

“不是在说梦想,而是现实。”

“作为专业的正式登台也是现实的话。而且这样还会实现更大的梦想。”

“祐辅,别说了!”幸田插话说,“直贵肯定也烦着呢。乐队里现在缺了直贵也不好过,可是没办法啊!”

“是啊,而且缺了直贵好像也让我们正式登台的。”

听了健一的话寺尾眼睛一亮,不好!直贵想。可是已经迟了,寺尾站起来,一把抓住健一的衣领。

“喂!那是什么意思?怎么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健一刚明白是自己失言,“不!不是那样的。”语无伦次地辩解着。看到他那个样子,寺尾更加觉得不对头。

“你们几个,知道武岛要退出的事啊。不对,还不止这样,是根津暗中唆使,让你们劝武岛退出的吧?”

“不是!”直贵说道,可好像没有进到寺尾耳中。

“恶心!你们这帮家伙。想什么呢!只要自己好怎么都行吗?”寺尾把健一推倒,又一脚踢开竖在一旁的自己的吉他,“好吧,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没有这个乐队了。”说着跑出了录音室。

直贵追在后面,走出建筑物,看到快步走着的寺尾的背影。跑过去把手搭到他皮夹克的肩上,“等一下,寺尾。”

“干吗?放开我!”

“你也替他们三人想想,他们是怎样一个心情来找我的。”

“我知道,不是秉性不好才干不出那样的事来。”

“他们也是被逼着做出选择的,要音乐还是要朋友?也是痛苦选择之后要了音乐的。那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应该受到指责吗?”

寺尾像是不知怎么回答。转向一旁,肩膀上下起伏着。

“对我来说大家都是哥们儿。从哥哥出事以后,第一次找到了知心的朋友。不能从这样好的朋友中夺去他们的音乐,不愿为了我给大家添麻烦,希望你能理解。”

“你在的话也可以搞音乐,什么时候也能登台的。”

直贵听了寺尾的话摇了摇头。

“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会觉得不光彩,不得不一边觉得对不起大家一边唱歌,那样的话像是地狱。而且没有出头之日。根津先生是对的,这个社会上不可能没有差别。”

“如果那样再说吧。”

“是说不正式登台也行吗?想想其他三人的心情会是怎样。他们不是相信寺尾才跟着你到现在吗。不管怎样回到他们那里干下去。”直贵就地跪了下去,深深地低下头。

“你干什么!”

寺尾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你们四个好好干吧,我期待着你们成功!”直贵说道。

寺尾的脸歪着,紧咬着嘴唇。

要动手!直贵觉得。要是那样的话就老老实实地让他打吧。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但肯定深深伤害了这个好朋友。

不过寺尾并没有打过来,伤心地摇了摇头,呻吟一般地说:

“以前我从没憎恨过你哥哥,可今天我恨他,要是他在这儿我肯定要狠狠揍他。”

“是啊,”直贵笑了一下,“要是行的话,我也想那么做。”

寺尾松懈了下来,直贵后退着,一下子离开他,转身走了开来。感觉到了身后寺尾的视线,可不能再回头了。

【注解】

[1] 英国著名摇滚乐队“披头士”成员,著名音乐家、诗人、社会活动家。——译者

[2] 日本科幻动画片中的假想人物——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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